更新時間︰2012-11-03
第三章將走未走
陳叔張嬸二人這時才回過神來，張嬸看著它笑笑，抱歉道︰「我說剛剛怎麼感覺少了什麼，原來把這小家伙給忘了。」
白夏給它夾了塊白肉，然後很無恥的對著張嬸笑道︰「沒事，它之前不知跑去哪玩了，剛回來。」
小狐狸憤怒的盯著他，想著他也太無恥了，明白著欺負它無法言語，這是要把責任徹底的推卸干淨了啊！
白夏見著小狐狸恨恨的盯著自己，趕忙又給它加菜，嘴里不住念叨︰「餓了吧，快吃快吃。」轉頭對著老兩口憨憨道︰「這小東西就愛到處瘋。」
張嬸呵呵一笑，慈愛道︰「你們喝酒吧，我來照顧這小家伙。」
小狐狸不再理會他，開心的對付眼前的美味。平時的吃喝都是跟著白夏，然而白夏的水平實在有限，做出來的飯菜堪堪入口，這就使得告別了生食的小狐狸毫無享受可言。張嬸的廚藝在寨子里那是很有名氣的，美味當前，小狐狸自然顧不上揭穿被白夏歪曲的真相，當然，估計在場的人也听不懂它的辯解。
獸油燃的燈散著橘黃色的燈光，穿過木制的窗框和窗上蒙著的油紙，在院中映著斜長的亮斑，從陳叔家的前堂里也不時傳出陣陣笑聲和吆喝，傳至院里後相著天空擴散。
夜幕已至，一輪彎月撞破雲層，給漆黑的大地投下微弱的光線。寨里的燈火漸少，慢慢歸于沉寂。
從陳叔家出來，白夏借著黑暗里的一點月光向著家里行去，小狐狸吃的肚滾腰圓，緩慢挪著步子跟在他的身後。
行至自家門前，推門而入。白夏點燃油燈時，小狐狸已艱難的挪到床前，然後更為艱難的爬上床，滾入軟軟的獸皮中。
白夏翻翻白眼，對著它低聲罵道︰「瞧著你那點出息，遇著吃的便停不住嘴，遲早撐死你。」
甩甩有點暈乎的腦袋，白夏轉身到桌前做下，解開臨走前張嬸給的包裹細細打量，一套深藍色的粗布衣裹著一雙鹿皮靴。白夏抖開衣服，迫不及待的換上新衣新鞋，靴子很軟，就是有點大，新衣大小卻是很合身，衣服後面還縫著一個大大的兜帽，白夏心頭一暖，暗自感謝這個對自己像母親一樣的女人，接著就他興奮在屋里來回走動，提腿彎腰一連竄的動作。
小狐狸听著動靜，抬頭望了望，見著白夏得意的模樣又懶洋洋的縮回腦袋，任由他像孩子般折騰。
良久，他才換下衣服，小心疊好放入櫃子里。忽然感覺臉上有點黏糊糊的，他便打來盆水模了把臉。手指在粗糙縱橫的臉上劃過，白夏有些發愣，借著昏暗的燈光，他仔細看著水盆中的那張臉。
那是怎麼樣的一張臉啊！滿臉密匝虯結的疤痕，有的粗如手指，有的細若發絲，就像是一張枯死的褐色老樹皮蒙著臉上般，又像被洪水沖過的溝壑，無比猙獰，除了那雙稍顯明亮的眼楮，他的臉上盡然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
水盆中的臉嘴角一陣抽動，露出地獄惡鬼般的笑容，伸手攪碎這張臉，白夏自嘲道︰「自己看著都覺得猙獰恐怖，何況是別人？」
微微聳肩，暗罵自己真是貪心，能活下來已經不錯了，哪來那麼多的要求。
轉身吹滅搖曳的燈火，白夏和衣躺倒床上，枕著小狐狸的輕鼾聲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白夏如往常一般起床，做飯。想著今天是不能去教習了，他便出門到了院子里，對著隔壁喊了聲「妞妞」，不一會，隔壁屋子里蹦蹦跳跳的跑出個小女孩，扎著兩羊角辮子，正是那天寨門口的小童。
妞妞隔著籬笆對白夏行個師禮，然後趴道籬笆上問︰「先生叫我啥事？」
白夏模模她的小腦袋，笑著說︰「哦，老師今天有事，沒法去上課了，你去通知其他人，叫他們別等了。」
妞妞咧嘴嘿嘿一笑，露出兩顆尖尖的小虎牙︰「我知道我知道，我听我娘說過的，老師要過成年禮的吧。」
白夏哈哈一笑，然後故作驚訝道︰「呀，妞妞真聰明呢，這事都知道了。」
妞妞听到先生夸獎自己，小臉高興的通紅，齜著小虎牙嘿嘿一笑，說了聲那我去了，然後不等白夏應答，就一蹦一跳的跑出了院子。
白夏哈哈一笑，感情這小丫頭也害羞了。
笑著進了屋，小狐狸還賴在床上沒起來，白夏也沒叫它，匆匆忙忙吃了個滿客樓里打包回來的饅頭就出來門。今天的事本來就多，他不僅要準備明天成年禮的事，還要準備過後的事。
急匆匆的趕到寨子中心的曬谷場，曬谷場的東面邊緣有間大草棚子。這里本來是村民們放農具的雜舍，後來翻修過當了教室。
老遠的妞妞就見到往這里來的白夏，立刻從台階上跳了起來，迎著白夏說道︰「先生你咋來了？」
「我還通知大家，你回家吃飯去吧。」
妞妞點點頭，剛剛她通知了幾個來上課的孩子，但還有很多學生還不知道，坐在這苦等是件很無聊的事，這對七八歲的孩童來說非常考驗耐心，如果不是白夏吩咐她，估計妞妞早就坐不住了。既然現在先生說這件事他自己通知，妞妞自然很歡快的跑了回去。
白夏走進教室，來到最前面的講台，然後停在了一塊巨石前。灰白色的面身磨的非常光滑，隱隱能夠照出人形，他就是在這塊石頭上教學生認字的。白夏轉身坐到他的教椅上，看著空空的十多張桌子，想著往日的情景，想著以後不能再教他們讀書識字，心中有點失落。然後他緩緩閉上了眼楮，就這樣半躺在椅子里。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咳嗽把他驚醒。白夏像門口望去，見門口站著一位老人，頭發花白，黝黑的臉上滿是皺紋，不過腰桿卻是挺得筆直。連忙起身迎過去，躬身道︰「族長，您怎麼過來了。」
老族長面色一嚴，詳怒道︰「怎麼又叫族長了？」
白夏模模鼻子，叫了聲張爺爺，老族長這才滿意的點點頭。找了張凳子坐下，老族長緩聲說道︰「我來是想和你商量明天成年禮的事。」
見著白夏依舊站著，老人擺擺手示意他坐下。
白夏搬來張椅子坐在老人身前，想了會道︰「這事都照您的意思辦，我對這些實在是不懂，又讓您費心了。」
老人家一陣皺眉，低聲嘆了口氣說道︰「其他的都好弄，但拜父母」
白夏雙手一攤，苦笑道︰「您是知道的，我父母早亡，我可沒法子。」
「法子不是沒有，實在不行的話就找人代了。」
「這也行」
「怎麼不行了？這世上沒爹沒娘的人多了，難道他們還不過成人禮了？」老族長暗自搖頭，心道這孩子就光識的字多點了。
白夏嘿嘿一笑，老族長又道︰「不過這人可得你自己選，你自己想好了告訴我。」
白夏听著這話，腦子里瞬間閃出許多畫面，對著眼前的老人笑了笑，道︰「不用想了，就陳叔和張嬸吧。」
老族長臉色平靜的點點頭，好似早就猜到這個結果一般。
停了停，白夏猶豫道︰「就是不知道陳叔和張嬸的意思。」
「你放心，待會我去告訴他們，還不知道他兩高興成啥樣子了。」
老族長面皮忽的一陣抖動，眼里神情怪異，好似承受巨大痛苦般。
白夏面色一凜，上前扶著他，急促道︰「老族長，您怎麼了？」
老人艱難的搖搖手示意他沒事，然後閉著眼楮緩慢的呼著氣，半晌才睜開眼楮。
見著一臉擔憂的白夏，老族長滿臉尷尬，不好意思的說道︰「剛剛那個想著你叔嬸知道這消息的樣子，然後把我給笑岔氣了」
「啊？！」白夏縮回扶著老族長的手，額頭流出一陣冷汗。
老族長見著他的模樣哈哈一笑，然後嚴肅道︰「過後就要離開？」
白夏一愣，片刻後點點頭，低聲道了聲是。
老族長嘆了口氣，掃了眼空蕩蕩的教室，說道︰「你叔嬸舍不得你，我也舍不得你，學生們也舍不得你，大家都舍不得你」
「我」
老族長大手一揮，阻止了白夏出聲，繼續道︰「但我們更想你依著自己的想法做，老頭我是普通人，但這輩子也見過些人事，你這小子和我們不一樣，所以，你也不應該一輩子就待在這個小寨子里。出去闖闖也好，多見識些世面，只是不要忘了，有時間回來看看，這里是你的家。」
老族長站起身來，看著安靜的站著的白夏轉身離開︰「我去你叔家，告訴他們好消息。啊哈哈哈哈。」
白夏安靜的站著，看著空蕩的教室，看著背手離去的老人，忽然笑了，笑的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