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佔,冷少來襲 第三十二章、流產

作者 ︰ 竇小芽

某日上午,天空中烏雲密布,連早起的太陽都蔫了氣躲在雲層里,仿若預示著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

皇甫聿穿戴整齊打算要出門的時候,卻被劉管家攔在了門外。

劉管家左等右等終于苦等到他時,立馬抖著一身肉墩顫巍巍的擠了進來,一臉的神秘兮兮,灰眸深處更是閃著一抹算計︰「大少爺,有件事老奴不知當講不當講?」

皇甫聿正因為前幾天的事一直悶悶不樂,本想不予理會一走了之,走出幾步遠之後心里又幾度郁悶只好重新折返回來,「當講不當講,你自己掂量掂量!」

劉管家這人城府太深,沒有利益的事不會爭搶著做,他倒要看看狗嘴里能不能吐出象牙來。

劉管家抓模不透皇甫聿的心,只好訕笑著,「大少爺,您看老爺夫人都走了這麼多年,您是不是也該成家立業,好讓皇甫家後繼有人了?」

「然後呢?」皇甫聿撢了撢西裝上的微塵,不動聲色。

「您和四小姐的事……老奴也看在眼里,年輕人嘛,誤會啊別扭啊難免會有的,但是再怎麼說,也得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

「什麼?肚子里的孩子?」皇甫聿撢微塵的手一抖,抬首滿臉陰郁地瞪了一眼劉管家,「劉管家,你好好說說這是怎麼一回事?」

「是這樣的,四小姐可能懷上了您的孩子!」劉管家沒有瞧見皇甫聿眼底的陰險不定,自顧自的沉浸在這個巨大的發現當中,那晚對竇小雅的嘔吐反應起了疑心,通過最近這幾天的仔細觀察,看來那事*不離十啊!「既然生米都煮成熟飯了,大少爺就……」

話還沒有說完,皇甫聿就不耐煩地打斷了,然後五味雜陳道︰「生米煮成熟飯?誰稀罕她的孩子?你哪只眼楮看到了?」

「還有,立馬給我找來私人醫生!」皇甫聿想都不想,一句命令月兌口而出。誰想要她的孩子了?這是一段剪不斷理還亂的孽緣,他不要這樣的孽緣延續下去,該是他一刀了斷的時候了!

他過激的反應把劉管家嚇傻在原地,久久無法回過神來,兩人鬧別扭也罷,至于這麼大動干戈麼?就算大少爺不愛四小姐,但是畢竟是自己的親骨肉啊!再說,好歹孩子也是無辜的啊!劉管家心知肚明勸不住皇甫聿,只好手捏著一把冷汗,跌跌撞撞地爬了出去。

劉管家擦擦冷汗邊走邊想,看來年輕人的事她實在管不著了,別又重蹈上一輩人的恩怨情仇啊!別說當事人吃不消,就是地底下的知道了又作何感想……唉,造孽啊!

竇小雅正在課外小憩,劉管家不請自來,在眾目睽睽之下帶走了她。

問有什麼事時,劉管家支支吾吾了半天都回答不上來,只說什麼都不知道是皇甫聿的安排。

當關上車門的那一剎那,竇小雅的心突如一根繃緊的弦,隱隱約約感到不妙,可能要有大事發生了!

果然,在大廳里,她看到了那抹再熟悉不過的白色身影,雖然只見過一次面,但卻是印象深刻,原來世界也可以這麼小,不想再見到的人居然又出現在眼前。

他能出現在這里,又代表了什麼?竇小雅下意識地模了模平坦的月復部。

身為皇甫公館的私人醫生林有余在見到來人是竇小雅的時候,吃了一驚,微微頷首之後,已面帶笑容︰「大少爺,竇小姐不需要把脈了,她確有身孕在身,足足有兩個月余。」

林有余,就是前一陣子負責接待竇小雅的責任醫師……

這無疑是在皇甫聿的耳邊扔出了一枚殺傷力十足的炸彈,炸得震耳欲聾。他的臉上,有被她苦苦隱瞞的憤懣,有不敢置信的猶豫,有各種恐怖的表情,唯一沒有的就是初為人父的喜悅……

想辦法流掉!這句輕描淡寫的話從他的嘴里說出來,卻仿若千斤墜的力量捶在竇小雅的胸口差點窒息,而皇甫聿冷漠的掃過來的幽眸更讓她難受,從腳底下一直到心里一片冰涼。

只見她面色蒼白,嘴唇發紫,腦海里一片空白,久久,終是迎上那對冷酷無情的墨眸,兩個字從緊咬著的唇齒間溢出︰「休想!」

「我就是想了,你覺得呢?」他不緩不急地緊盯著她越來越難看的臉色,似乎想從上面瞧出什麼來。

她變得憤憤不平,「孩子是我的!」

「別忘了,他也是我的。」

此時,那雙幽深的墨眸里充滿了復雜,當初听到她可能有了孩子時,腦海里竟然浮現出一個活潑亂跳的孩子來,這是他不能釋懷的,所以,他想都不想就叫來了私人醫生。

可是,看到她眼里的孤立無助時,他的心也隱隱悶痛,只是話已出口,怎能出爾反爾?

此刻,皇甫聿的心也非常矛盾,只能為自己找了一個不能稱是籍口的籍口。

「可惜的是,姓竇的女人永遠都不配擁有我皇甫家的血脈!」

「姓竇的女人又怎樣?皇甫家的血脈又高貴到哪里去?你以為我很喜歡?皇甫聿,你的所作所為未免太天真了!別以為每個人都像你這樣自以為是!」

竇小雅腦門一熱,沖著皇甫聿狠狠數落起來,小手卻不自覺地捂著平坦的月復部,就像下一刻什麼都會消失殆盡了,憂傷瞬間迅染上眉梢。

「只要你不天真就行!」皇甫聿被氣得臉色發青,紅著眼咬牙切齒地瞪著對面幾乎無動于衷的女人,暗自生著悶氣,原來他的孩子對她來說,只是一種累贅!

「所以,別妄想母憑子貴!」

「母憑子貴?」殘余的期望就在這一瞬間化為虛無,原來在他眼里她什麼都不是,從來都不堪入眼!竇小雅雙眸里一片死灰,皇甫聿短短幾句話傷得她遍體鱗傷,抬眸掃了一眼旁邊被驚嚇得呆若木雞的林有余,突然笑了,笑得一片慘然︰「你不就是想拿掉孩子嗎?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竇小雅突然放棄了掙扎。

「這……竇小姐……大少爺……」林有余左右為難,看完這個又看那個,明眼人里明明相愛的兩人,何必倔強地走到那一步?竇小雅引產後的風險林有余拿捏不定,而皇甫聿的命令卻搭上了他的長期金飯碗,甚至是整個行醫的生涯。

不過,醫生的職責最終戰勝了一切,「大少爺,這樣的手術會讓病人流血不止……」

還在生著悶氣的皇甫聿卻沒有听進去這句話,嗤之以鼻道︰「以後有的是機會彌補。」

林有余擦擦冷汗,如同站在兩邊都是懸崖的岸上進退都不是,只能連連搖頭想要說出所有的事實真相,卻被倔強的竇小雅用哀求的眼神制止了,只好隱晦地改了口︰「唉,大少爺,有些事是不可能彌補得回來的……」

「算了吧,林醫生。」竇小雅苦笑了一下,此時的她已經對皇甫聿不再抱有任何的期望,與其向一個冷血無心的人求情,還不如干脆點,一切听天由命,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

話落,皇甫聿狠了狠心五指一揮,等在外面的臨時手術台被抬了進來,一流的設備轉眼間齊全。

見此,竇小雅冷哼一聲,再也沒有出聲辯解,只見她四肢冰涼如行尸走肉般走過去躺了下來,哀大莫過于心死,心死了,還有什麼值得留戀的?不就是從身上割下一塊肉嗎?一塊以後會追逐著她的大腿叫一聲‘媽媽’的肉……

孩子,媽媽和你緣淺,沒有資格做你的媽媽!孩子,來生一定要好好找個好人家,今生媽媽沒有守護好你,是媽媽對不起你……竇小雅緩緩閉上雙眸,強忍著把一顆顆苦澀的淚水逼回心里,沒有人知道,她的心,早已泣不成聲早已千瘡百孔……

孩子,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林有余知道竇小雅的心意已決,只好無可奈何地搖搖頭,拿起了準備好的手術刀——

身下傳來一陣劇痛,穿透了竇小雅麻痹不已的身心,依稀間有什麼離開了身體,那種接近生離死別的感覺越來越清晰,時時充斥著竇小雅的那顆殘敗不堪的心,而意識卻越來越遙遠,直到四周都被染上了一層觸目驚心的玫瑰紅……

「不好!病人流血不止……」

「病人的求生意識越來越薄弱……」

「……」

「一群廢物!」

眼前的身影越來越凌亂,最後說話的那個人在竇小雅失去意識前終于慌亂的大吼起來,卻加倍激起了她離去的心,只見她如回光返照般突然睜開雙眸,噙著淚水死盯著周圍的一切,像一個一定會回來索債的厲鬼般將傷害過她的劊子手一一刻在心里,之後扯開嘴角冷冷地笑了,笑得虛無縹緲,笑得如一朵即將枯萎的薔薇……

「小雅!小雅!」

「小雅!醒醒!」

「小雅,求求你睜開眼看看二哥,可好?」

竇小雅虛無縹緲地隨著信風的方向四處流離,飄呀飄,一直飄到一座看不到盡頭的古橋前,才看清上面的行人如一座座行走的雕塑,青紫色的臉上冰冷得沒有一絲表情,四周也極盡清冷。低下頭時頓覺口干舌燥,喉嚨處痛癢得難受,剛巧看到前面有一個賣湯水的老婆婆,竇小雅心中一喜,上前討了一碗湯水,當紅唇觸踫到瓷沿時卻發現身後似有人在呼喊她的名字。

朦朦朧朧間,竇小雅在密密麻麻的人群里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是深藏在記憶深處的那個人,皇甫修。

二哥怎麼也在這里?竇小雅疑惑的揉揉眼楮︰「二哥?」

滿臉憔悴、憂心忡忡的皇甫修見她終回了頭,喜出望外道︰「小雅,快點到二哥身邊來!」

「不行,我要到橋的另一邊看看。」

竇小雅指指古橋的另一頭,那邊似乎有一股無形的引力沖擊著她,非去不可。知此,皇甫修急了,撥開人牆作勢就要沖過來,「我不準你去!」

明明來的人是皇甫修,竇小雅的心卻發顫不已,總有一種錯覺呼喊她留下的人不是他,而是……另外一個人。

一個見不得她好的男人。

竇小雅狠下心不再去看皇甫修,因為她發現兩個身影逐漸重疊變成了一個人。慌張地仰起頭就要把湯水一飲而盡,賣湯水的老婆婆見有人追趕了過來臨時變了卦,一把搶過她的瓷碗摔碎在地上,厲聲喝道︰「哪里來的滾回哪里去!」

說完,周邊的景物奇跡般的發生了變化,行走的雕塑不見了,古橋也不見了,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如雪花一樣的顏色當中似乎有一張心急的臉在眼前晃動。

竇小雅吃力地想睜開眼楮看清楚是誰,那人也敏感地發現病床的人兒動了一下,瞳眸瞬間擴大,搶先開了口︰「小雅,你終于醒了!」

「二哥?」

日日夜夜想念的聲音,想忘都忘不掉的臉龐,刻骨銘心的思念……這段時間所受的委屈洶涌而來,浸濕了竇小雅的眼瞼。

伸出手,不敢置信地想觸模那張莫名憔悴又有失而復得的喜悅的臉龐,和夢中幾乎一模一樣。伸到半空中時卻又無力的垂了下來,把臉側向一邊,淚水不爭氣地流淌下來。

身體上的疼痛讓她無法面對自己,更無法面對如雪花一樣純潔淡雅的二哥。

見她又快速縮回自己的軀殼,皇甫修臉上的喜悅慢慢收斂,直到消失殆盡,唯有心疼代替了一切。默默上前攏了攏被子,心早已一瓣一瓣地剝落在地。

皇甫修突然記起,半年前,他從首爾趕回的時候真好遇見皇甫聿憂心忡忡地抱著小雅從後花園里匆匆出來,還以為皇甫聿也一樣愛著她,所以在醫院里,她開口求他帶走她的時候,他猶豫了,忍痛婉言拒絕了,那時他傻傻的以為,有大哥在,他只是多余的人。

那次忍痛離去之後,如行尸走肉地漂泊了半個地球,實在忍受不了這錐心的相思之苦,決定重新回到皇甫公館,心想只要偷偷看她一眼就好,卻不料,看到的卻是觸目驚心的一抹紅,那紅滲透了她的身子,潔白的床單,甚至是毫不起眼的地中海風格的地板上……

直到那一刻,皇甫修才懊惱不已,她過得並不好!而曾經的拒絕,讓他終生後悔!殘忍的這一幕永遠都不會從他的記憶里消失,直到他永遠閉上眼楮的那一刻……

「小雅,二哥這次不會走了!」皇甫修似在心里暗暗發了誓,永遠守在她的身邊,不離不棄。那魂不守舍空洞的眼神、那副了無生氣的模樣令他自責不已,內疚、心痛一下子顛覆了全部。

「好。」許久,床的另一邊傳來一聲虛弱無力的回應。

也許,竇小雅永遠都不會知道,因為她一聲簡簡單單的答應卻惹得背對著病床站立的那抹高大身影一記輕顫,強忍了許久的淚水不知不覺已悄悄滑過那張剛毅的臉龐……

愛有多深,痛就有多深,這種愛來的刻骨銘心,越痛越無法遺忘。

從那天起,竇小雅選擇把自己關進自己的世界里,一句話都不說,也不吃不喝,整天都對著窗外發呆,一發呆就是一整天。

仿若,人回來了,魂卻沒有跟著一起回來。

皇甫修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每天都守在病床前,不擅長講笑話的他為了讓小雅從過去的陰影里走出來,特地買來大扎大扎的《笑話大全》試圖想逗她開心,每回講著講著卻兀自紅了眼哽咽起來,悄悄轉過身調整好情緒後又接著往下講。

他默默在用他的方式把失去她整整三年的那段時間補償回來。

可是,皇甫家欠她的,怕是一輩子都彌補不了了。

「小雅,等你出院了,二哥就帶你去找你想知道的一切。」皇甫修伸手寵溺地撫模著那一頭秀發,下定決心。見她如往常一樣沒有反應,他又自言自語了,似在深深自責︰「早知道會走到這一步,會造成這樣無法挽回的過錯,蒼白的歷史不能再被雪藏起來了,說起來,二哥始終是一個自私的人。」

「真的可以嗎?」自那天醒來之後,竇小雅第二次開口,嗓音顯得暗啞虛弱無力。

撫著秀發的手微微發抖,頓了頓,一抹愉悅悄悄勾上嘴角,起身,從櫃台上倒了一杯溫開水遞過來示意她喝下潤潤喉,然後才慎重地點點頭承諾︰「前提是,只要小雅好好接受治療,二哥說到做到。」

「好。」

竇小雅看著面前的杯子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乖乖地接過,小口小口得淺飲了起來。這些年卡在心里的那根梗刺一直都讓她耿耿于懷,不惜一切代價,只要把所有的謎團一一解開,這樣,她才能抬頭挺胸地離開,離開這片讓她黯然傷心的土地。

「關于的我的病情……」

「沒事,一切都沒事!」

「二哥不要安慰我了。」竇小雅苦笑地掃了一眼白皙地幾近透明的十指,皇甫修心慌的打斷更讓她徹底認清了,「我不想別人知道。二哥,能幫我保守住這個秘密嗎?」

「二哥已經囑咐過林醫生,不會再有第四個人知道。」

「嗯,謝謝!」

「和二哥還說什麼謝!」皇甫修的臉色逐漸暗淡下來,接過半空水杯的手顯得僵硬,冥冥之中,有些事始終是變了,從他拒絕她後的那個夏天開始,有些事終究是回不到過去了。

竇小雅不再言語,轉過頭默默注視著窗外。

她口中的別人指的不是誰,而是皇甫聿,從她被推上手術台的那一刻起,心,已經狠狠地砸碎在冷冰冰的地板上。愛過又怎樣?恨過又怎樣?她的心已經被他撕裂得支離破碎,孩子沒了,她的心也跟著死了。

這輩子,兩個倔強的人注定是形同陌路。

病房外,每天都會看到一個不苟言笑猛抽著香煙的男子,對著緊閉的房門沉思,再沉思。滿臉的胡渣、陰郁的眼神使他以往優雅雋俊的形象一再顛覆,很難讓人把他和皇甫集團的最高領導者聯系到一起。

那里,煙霧繚繞,尼古丁的味道充斥著整片長廊,卻沒有人敢上前規勸他掐滅掉手中的始作俑者,誰都能看出來他的心情不好,非常不好,甚至比表面上看到的還要糟糕,所以,識相的都避之如蛇蠍暗自慶幸只是路過的。

初知竇小雅隱瞞身孕時,皇甫聿的心確實不是滋味,煩躁如燎原之火般迅速膨脹了他的胸脯,打亂一整盤循序漸進的棋子,想到竇錦嫻奪走父親對母親的愛時,他突然變得怒不可遏,無法原諒。

于是,雙手一揮,可當最想報復的仇人的女兒躺在冰冷徹骨的手術台上時,他又後悔了,如一頭發泄過後變得忐忑不安的雄獅,幾次想要沖進去拉起她的手遠遠逃離那個令人窒息的空間。

可終究還是遲了,她的燻開的那抹紅,仿若一朵轉瞬即逝的無與倫比的生命之花,讓他再也沉不住氣、心智大亂地狂吼起來,而她似乎也感覺到了,卻故意推開他,眼睜睜地看著她毫無留戀地閉上眼楮,那一刻,恐懼終于埋沒了他!那一刻,他才真正地看清自己的心,那顆害怕失去她的心……

病房的木質門被打開了,一道修長的身影踱步走出來,看到走廊外的人先是一愣,猶豫了一下,沉重上前掐滅掉他手中的香煙,心情甚是復雜︰「既然如此,又何必當初?」

皇甫聿陰郁地掃了一眼對方,又若無其事般拿出另一支香煙,剛點著火又被皇甫修搶過扔在一旁,如此反反復復了幾回。

「滾開!」皇甫聿的煩躁成功被挑起,陰沉里閃過一抹不容置喙的眼神。

「滾到哪里?皇甫公館?還是更遠的天涯海角?」皇甫修默默垂下頭,傷感地緊盯著地板上密密麻麻的香煙頭,想到病床上毫無生氣的竇小雅,他的心比扎在荊棘堆里還要痛楚難受︰「說到底,最沒有資格留在小雅身邊的,是我們皇甫家的人。」

「大哥做事總是雷厲風行,從來都不會站在別人的角度思考問題,說到底,小雅和我們兄弟三個都是父輩們恩怨情仇下的受害者,我們憑什麼要把矛頭直指向她一個人,把她推向風口浪尖呢?」

皇甫聿錯愕了一下,別開眼,不語。竇小雅的出現造成他父母雙亡是不爭的事實,難道就沒有過錯嗎?

「大哥,竇阿姨失蹤之前是紅躥一時的歌手,這些是有目共睹的,可曾經發生過的一切,就像做了一場夢一樣,夢醒之後卻什麼都沒有了,你不覺得這些都來得蹊蹺嗎?」

「你的意思是?」皇甫聿劍眉微蹙,似有一語點醒夢中人之意。

「不是有心人根本做不到這一點,」皇甫修點點頭,接著往下說︰「對竇阿姨最上心的人是我們的爸爸,而當年最數有權有勢的人也是我們的爸爸。」

「那女人的失蹤怎麼可能和爸爸扯上關系?」皇甫聿握緊拳頭,父親愛她疼她都來不及,怎麼可能會做出傷害她的事?書房里任何一件物什都是對那女人濃密的思念之情,可恰恰是這些卻苦了他們的母親。

皇甫修苦笑了一下,「我比誰都更不希望這是事實。」

這一秒,時間靜止了,只听見北風呼嘯而過在走廊里反旋久久不肯離去的咆哮聲,听在耳邊,似是在爭辯著什麼,又似是在為某些煩心事而打抱不平。

皇甫聿抬頭望望天,外面不知何時又下起了綿綿細雨,四周籠罩在一片白茫茫當中。最近的天氣陰晴不定,正如他此刻的心情。

「她還好嗎?」

「她能好嗎?」

皇甫修順勢無力坐下,低聲反問,看久了又似在一個人喃喃自語。此時,那張干淨淡雅的俊臉上充滿了頹廢,他從來都沒好過,小雅能好嗎?身體上的傷口固然結痂了,而內心的創傷……還能一如當初般的美好?歷經過這麼多不堪傷心事,誰還能做到坦然面對?

「你恨我。」皇甫聿突然話鋒一轉道。

「恨又怎樣?不恨又怎樣?」皇甫修不否認也不肯定。一邊是血肉至親,一邊是心上人,誰有恨,恨誰?

皇甫聿無法理清自己的情緒,倏地站起,轉身投入綿綿細雨當中,修長的身影被拉得很長很長,雨水肆無忌憚地拍打在他的身上,臉上,是那樣的落寞。

皇甫修起身重返病房時,竇小雅正對著窗外發呆,俏鼻凍得通紅,皇甫修走近,隨手月兌下外套披在她身上,惹來一陣輕顫。

「天冷了,注意保暖。」

攏緊外套時,無意中順著她的視線望去,窗外,一抹岸然的身影正逐漸消失在白茫茫的雨霧當中……

竇小雅突然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很積極地配合林有余的治療,經過一段時間之後病情明顯有所好轉,雖然恢復得像往常一般無異,但整個人還是瘦了一大圈,鎖骨緊扣著削瘦小肩,異常白皙透明的肌膚玉指,那對久病過後依然煥發出炯炯有神的亮眸,看著卻讓人心泛酸莫名生疼。

皇甫修和林有余關起門來再三商酌之後,做出了一個重要決定——給竇小雅辦了出院手續。

歷經過這麼多,竇小雅不可能再回到皇甫公館了,在皇甫修的苦苦勸說下,答應了他的懇求,回到他在外的一所私人公寓。一來小雅大病初愈,兩個人在一起多多少少有些照應,二來小雅在外無依無靠,也省下不少重新找房子的麻煩。

一眼望去,這里地處僻靜街角,是一所老公寓,旁邊沒有喧囂如車水馬龍,總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就像是公寓主人一樣安詳中洋溢著優雅氣息,撲朔迷離卻又忍不住想親近。

從醒來之後,竇小雅矢口不提過往,皇甫修也只字不提,就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只有一個人時才會對著那抹削瘦的身影發呆。

「二哥,你的魂又出殼了!」

竇小雅倏然回首,逮住他陷入沉思的墨眸,然後很調皮的扮著鬼臉,像一個被寵壞的孩子。

被抓住現行,皇甫修變得心跳加速,爾後寵溺一笑︰「二哥的靈魂早在很多年前就丟了。」

「丟了?怕是被二嫂揀去了吧!嘿嘿。」竇小雅眼珠子一轉,想起了一件耿耿于懷的事,「二哥,趁著這幾日天晴,我們何不出去走走?」

「哪來的二嫂……」被竇小雅好奇的眼神盯得渾身不自在,皇甫修紅著臉改口道︰「小雅想去哪?」

「郊外唄!」

郊外有一所孤兒院,竇小雅六歲之前的記憶都存放在那里,關于她的身世之謎關于種種,也許只有那里的院長媽媽知道了。

所以,她開始迫不及待起來。

看著竇小雅充滿期待的明眸,皇甫修釋然,伸出手溫柔撫模著在面前飄逸張揚的秀發,隨後揚起一抹充滿明媚暖陽的笑容︰

「小雅,勇往直行吧!二哥會一直站在你的背後。」

在背後默默守護著你,默默看著你滿足的笑……皇甫修在心里堅定地發誓道。

竇小雅怎麼可能不懂皇甫修說那話的意思,在她眼里,二哥永遠是那麼干淨、那麼美好的人,她怎麼配得上?曾經悸動的心已經死了,已經受不起這世上任何美好。

「謝謝你,二哥,我會勇往直前,哪怕已經沒有前進的路。」

「沒有前進的路了,就不要強迫自己,退回到二哥的懷抱中來。」

竇小雅為之一震,低頭不敢正視那雙誠懇卻又很相似的墨眸,她,還能有選擇的余地麼?不,已經沒有退路了!

沿著記憶中的小路蜿蜒而上,遠遠地,依稀中能听見昔日的歡歌笑語,再怎麼不幸的人,都會有一個無憂無慮的童年,傻傻的,卻也是最美好的。找到老院長時,和藹的老人早已白發蒼蒼,一雙耳朵幾乎失聰了,卻靠著堅強的毅力堅守在這里,給更多失去雙親的孩子們一個溫暖的港灣。看到此情此景,竇小雅熱淚盈眶,心里一陣酸楚,忍俊不住上前緊緊擁抱住這位可敬的老人。

雖然時隔十二年,但畢竟是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孩子,老院長很快就認出了竇小雅,看著曾經嗷嗷待哺的孩子如今已長大成人,老人欣慰地點點頭,輕拍著在懷抱里哭得不像話的人兒,像一個年邁的慈母鼓勵自己的孩子。得知竇小雅此行的目的,老人慢慢打開了記憶的閘門——

十八年前,在一個寒冷交加的傍晚,門外邊的北風拼命地搜刮著,似乎還夾雜著一陣陣嬰啼聲,剛準備要入睡的院長管不住自己的心起身往外走去,打開門的時候,發現門口放著一個包裹,走近一看,是一個被凍得嘴唇發紫的女嬰,而附近石階上似乎有一個男人在東張西望著,見有人出來就趕緊跑了,在沙地上留下一長串漸行漸遠的腳印,任老院長怎麼呼喚都不曾回頭。

院長心疼地抱緊女嬰返回院子,幫她換下潮濕的包裹之後,小小的衣裳里竟掉下一封信和一塊看起來很名貴的胸牌,看了一眼信件之後她深藏在了箱子底下,而印證身份的胸牌則戴在了女嬰身上,那女嬰就是後來的竇小雅。

說到這,老院長嘆著氣轉身回房從箱子底下模索出那封早已泛黃的舊信封遞給竇小雅,示意她打開看看。

真相就在眼前,竇小雅卻突然少了一絲勇氣,心撲騰撲騰直跳,小小香肩管不住地輕顫著,明眸失了以往的色彩愣怔地望著近在咫尺的舊信封,心心念念了十八年,這一刻,她的心突然沒了底。

猶豫著,肩膀上突然一沉,一股微熱的力量綿綿傳來,竇小雅為之一震,回過神來偏頭一看,是一直靜靜守候在身邊的一臉憂色的皇甫修,頓時,一股言之不盡的暖意襲上心頭。

在皇甫修無言的鼓勵下,竇小雅的心情逐漸歸于平靜,接過老人手中的舊書信,打開了,卻只有幾行簡單的字躍然紙上,反反復復看了一遍又一遍,她的臉色顯得越來越蒼白,連信紙被抖落在冷冰冰的地板上都渾然不知。

見狀,皇甫修深感事情不妙,不慌不忙從地面上拾起信紙,打開一看,眉頭卻越鎖越深,這是一封沒有署名的交托信,並沒有如願留下雙親的姓名,只簡單描述著女嬰姓名和出生年月日……

那名男子究竟是誰?這茫茫人海,僅靠一封沒有署名的交托信和一塊胸牌,想要真相又談何容易?竇小雅失魂落魄的告別老院長,拽緊手中的書信緩緩走下台階一言不發,無力垂下的雙肩,沉甸甸了她此時的落寞。

皇甫修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竇小雅的事等于他的事,竇小雅難過了他又何嘗不是?當年究竟都發生過什麼,致使這麼可愛的女孩被殘忍拋棄?每每想到這,他的心又開始隱隱作痛,那種痛,仿若回到十歲那年,親眼目睹到的那一幕,母親偷偷背著父親……往事不堪回首又何必回首?皇甫修苦笑了一下,隱去心頭的不適緊追幾步,和竇小雅並肩而行。

兩個各懷心事的人重返回G市,竇小雅漫無目的的走在繁華的街道上,腳步越來越沉,直到周圍的人群開始旋轉起來,有些措手不及的捂著微痛的前額,才想起為了在孤兒院的事,至今滴水未進,而陪著她挨餓的還有身後一臉憂色的二哥。

揉皺那封泛黃的老信封,竇小雅露出迷茫而又很無奈的苦笑,「二哥,是不是就這樣算了?」

皇甫修錯愕了一下,與竇小雅對視了一秒,隨後很堅定地說︰「怎麼會?越是艱難,我們越要往前走!」

「可是,我總覺得,好累啊!」竇小雅別開雙眸,習慣地抬頭望望天,眼淚不禁浸濕了眼眶,好想把心掏出來暴曬,吶喊,老天為什麼要和她開這種玩笑?十八年了,整整十八年,壓力像雪球一樣越滾越大,她已經扛不住了啊!

「小雅,」皇甫修輕拍著心口處,喃喃自語道︰「這里,永遠是你倚靠的港灣!」吐出來的話語永遠是那麼的溫柔。

竇小雅的心在那麼一瞬間抖動了一下,卻裝作視而不見,轉身,拾步投入茫茫人海中……

前面一棵百年菩提樹下,站著一個人,繁茂的綠葉襯托出他的英俊不凡,垂懸的氣根讓他的霸氣外露,微風徐徐吹來,卷起他過耳曲發,無聲凝望中,讓人看不透他此刻真實的想法。

這個人,突然和臆想中的不一樣了!竇小雅恍了恍神,當意識到來人是誰時,她的小手開始不安分地抖動起來,前額竟然微微冒冷汗,可能是餓壞了吧!她自嘲道。腳下的步伐下意識的往後挪,想趕緊離開這個呼吸格外困難的地方。

「你確定要走嗎?可惜了我這里有你想要的!」皇甫聿差點氣結,他是猛虎野獸嗎?有多少女人急著巴結他都不屑,反倒是她,遠遠躲著都來不及。

「你給的,我要不起!」竇小雅握緊拳頭,冷笑。

「你要找的人就在我手里!這世間除了我,還沒有人能告訴你想要的真相!」皇甫聿自信滿滿的揚起手中的資料,暗昧不明的墨眸越透過她直視身後一臉復雜的皇甫修。

真相?竇小雅開始猶豫不決,皇甫聿的通天本事不可小覷,可是,「憑什麼要我相信你?」笑話,他討厭她都來不及,憑什麼要幫她?

「你要還是不要?不要的話我就幫你毀了它!」皇甫聿非常憎恨竇小雅投來的不信任眼神,誰都可以有這樣的眼神,偏偏她就不行!要相信他就這麼難?孩子沒了,他的心比誰都不好受!看到她日漸消瘦,比以前在皇甫公館時還要小一大圈,他就有種想要打人的沖動!

見竇小雅無動于衷,皇甫聿心一狠,高舉資料作勢要撕碎的樣子,「等一下!」竇小雅急得月兌口而出,不知哪來的勇氣趁著他分心的機會上前一把搶過資料,然後倒退幾步,捂著胸口喘著粗氣和他直接攤牌︰「我已經一無所有了,你休想從我這里得到什麼!」

有那麼一瞬間,皇甫聿聞到一股淡淡的幽香撲鼻而來,揉骨深處想念的味道一閃即逝,收回空蕩蕩的雙手,他暗地里松了一口氣,嘴上卻輕哼道︰「凡是我想要的,從來都沒有失手過。」

「那你就等著瞧!」竇小雅咬牙切齒地發誓。

「好,很好!」皇甫聿努了努嘴,雙眸一瞬不瞬地緊盯著竇小雅,為她的精彩喝彩,隨後幽深的墨眸別有深意地向皇甫修身上瞥去,賭氣一般下了一個賭注︰「看看我們誰才是最後的贏家!」

「皇甫聿,我是個人,我不屬于任何人的,你沒資格這樣對我!」

竇小雅差點把手中的資料砸向那張說得雲淡風輕的俊臉上,隨後又想想如果一時沖動砸下去事後又得放低身段在他腳下撿起實在不劃算,只好作罷。

但一想到這人與生俱來的專橫跋扈,她就惱火,盡情傷害她的身心很有成就感嗎?而且這似乎還遠遠不夠……到底想怎樣?!不,她不會再給他機會制裁她的未來了!

想到這,竇小雅斂起不滿,「二哥,我們走!」

因為竇小雅被氣得不輕的關系,誘人的胸脯因窩了一肚子氣而上下起伏著,一張透明如紙的臉頰布滿紅暈,通紅通紅的,像一個熟透了的隻果,讓人忍不住想品嘗。

「等一下!」

竇小雅剛一轉身,手臂上突然一緊,眼前驟然一暗,一股淡淡的薔薇香席卷而來,還沒來得及反應,皇甫聿已經欺壓上來如心所願封住了那張甜美的唇瓣,這個熟透了的隻果只能專屬于他一個人的!

「唔……」竇小雅總算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後知後覺想要制止他的侵犯,怎奈一張嘴,卻被他趁機而入,攫住她的香舌恣意嬉戲纏綿不休。一時間,腦袋里一片空白,有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覺穿心而過……

屬于她的味道竟如此想念!皇甫聿從未有過的滿足油然而生,按住她後腦勺的手不由得加重幾分,想要更深一步的探索。

回過神來的竇小雅豈能隨他任意欺負?貝齒一緊,犀利地咬下去,直到喉嚨處傳出咸咸的味道,一股鮮血涌了上來,皇甫聿吃了一驚,滿臉黑線,眉頭緊蹙瞪了這只利爪的小貓一眼。

竇小雅卻趁著他分神的機會,雙手猛然一推,硬生生把兩人拉開了距離,隨後毫不猶豫地揚起手對準那張可氣又可恨的俊臉——

只听見「啪」的一聲,那張完美無缺的俊臉上瞬間染上一只紅痕分明的手掌印!

「我說過,我不再屬于任何人!」

竇小雅收回那只緊張到顫抖的小手,以皇甫聿的報復手段,說不害怕是假的,不過既然選擇要走出過去的陰影,就要走得徹底!不是嗎?

皇甫聿習慣性地撅起冰薄嘴唇,輕輕劃過那張火辣辣的臉頰,然後眯起危險的墨眸打量起對面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來,出乎他的意料,長這麼大,她竟是第一個敢忤逆他的人!不過,就是這樣的她更讓人著迷!更讓人舍不得放手!

「這就是你給我的報酬嗎?」皇甫聿毫不在意的擦拭著嘴角邊的血跡,直指竇小雅手中的資料,不怒反而微微笑。

「你說是就是了!」竇小雅壯著膽子迎視。

冰山也會笑,這簡直就是奇跡,或者說成是一個比海笑了還要恐怖的前兆!竇小雅把好不容易到手的資料藏到身後,然後邁開步子悄悄往後退,不知倒退了幾步,突感腰身一暖,皇甫修不知何時已立在她身側。

腰身的溫暖卻蓋不住竇小雅的局促不安,「二哥……」

「沒事了!」皇甫修無意瞟過那張紅腫的唇瓣,心往下一沉,似笑非笑地掃了皇甫聿一眼,手上的力量又加深了些,「小雅,我們走吧!」

這樣就走了?皇甫聿滿臉黑線的站在菩提樹下,瞪著那只別在腰間的手恨得想殺人!這姓皇甫的,到底是站在哪一邊的?連未來大嫂也敢隨便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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