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第五章囚籠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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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塢看守所有八幢樓，一幢樓為一個分監獄，獄內的囚籠長十五米，寬三米。房內通風管、洗臉池、大便蹲位佔據了十分之一的空間，剩下的就是漆著鐵銹紅油漆的籠板，只留出約五十公分寬的過道。籠板上多的時候要睡二十多人，連過道上有時也睡上六七個人。睡過道的一般都是剛關進來的「新兵」，或者是患有性病的人犯。所以，要在囚籠里活動，只能做伏地挺身、仰臥起坐、頸部運動和「原地馬拉松」。囚籠外的風場很小，大約七八個平方，是早上洗漱的地方，也是集體做運動、背記誦讀「監規」和「行為規範」的地方。陽光從風場的鐵網上照進囚籠，能初步判斷時間，住久了，感覺自己像根指南針，在磨難逆境中自我把握方向。囚犯們則像玻璃窗戶上蒼蠅，前途光明，可是沒有出路。
看守所新關進來的人犯，都叫「新兵」。一般「新兵」都睡在籠子角落蹲坑邊上聞臭味，或睡地鋪挨凍。因為籠子里人多，空氣不流通，蹲坑里長年的尿騷味已經頑固地滲進了牆壁。一個面積僅四十五平方的籠子，有時要關押近三十來個人，睡覺只能倒插個挨個，互相聞臭氣。熄燈前有打呃放屁的，比**說長論短言粗語細的，講自己偷情人睡三陪玩暗娼的，說自己押九點搓麻將打牌九的，夾著笑聲、哭聲、吵鬧聲噪雜不堪入耳。晚上鼻息如雷打呼嚕說夢話咬牙的，听著令人心煩。
吃飯都是一人兩個塑料碗，籠頭和老二、老三都是吃不光的，剩下的都賞給洗碗的「新兵」了。唐有神所在的監房是個過渡室，籠頭陳海是個詐騙犯，有著碩士學位。看守所的籠頭老大有隨意點菜便利，其他犯人凡是賬上有錢的都要「孝敬」他，新犯開賬，也要多開食品和日用品，名為公用，實為供自己享用。有道是︰在家靠娘，出門靠牆。好鋪位就是籠頭陳海睡的靠牆的那個鋪位。新來的犯人總是安排在靠蹲坑邊上，或睡地鋪，有的鋪位僅僅只有30公分左右寬，居然也人擠人地睡下了，可見人類對宇宙的開拓完全是一種不必要的奢望。籠頭照顧唐有神睡在自己的旁邊，就免得聞蹲坑的臭氣了。唐有神盡管是「新兵」，但籠頭陳海不僅讓他睡在自己的旁邊，而且沒讓他例行洗碗。
每上午八點，籠子里必須遵守的一個監規是靜坐，雙腿並攏，雙手平放在膝蓋上。這時警察會到各個籠子巡查。這氣很冷，唐有神穿了件紫色花格的棉大衣坐在籠板上，該獄的分監獄長和分管警察馬鍇等人一起走進籠子來，分監獄長指著唐有神說，「有這麼冷嗎？鼓鼓囊囊的，像什麼樣子！」
「把大衣月兌掉！」馬鍇管理威嚴而不由分說。
「報告馬管教，他身體不好。」籠頭陳海替唐有神撒了個謊。
「身體不好吃藥嘛，靜坐就像個靜坐的樣子，好好反思罪過！」馬鍇管理喉嚨梆梆響。
看守所里的警察，就是古代的獄吏，他們巡查籠子的時候當然就很威風，這是中國自古就有的傳統。漢朝周勃下獄，看見這些十分感慨地說，「我曾做過百萬大軍的總司令，但不知道獄吏這樣的威風。」傳統的獄吏中，所謂的禁子牢頭就是現代的穿警服的獄警。但令人奇怪的是，看守所也是犯人管犯人，所謂牢頭獄霸也是獄警曾經「任命」或正在使用的犯人「骨干」，現代高牆里也有稱他們為「白骨精」︰即白領、骨干和精英。如同這個籠頭陳海是分管民警馬鍇指定的籠子負責人，而老二、老三這兩個犯人又是籠頭「雇用」的打手，都是籠頭陳海親自把他們一步步訓練成這樣野蠻和殘暴的，就像訓練他的叭兒狗一樣。經過短期的訓煉之後，他們的本性已經達到了叭兒狗那樣凶狠和殘忍的程度。過去當地方官可以刮地皮，當帶兵的官帶能吃空餉，管犯人的獄卒不吃犯人吃誰？只要犯人不越獄，樂得叫犯人管犯人，圖個清閑自在不是？管犯人的犯人尤其要凶狠，不是牢頭獄霸，怎能讓別的犯人俯首帖耳惟命是從？犯人管犯人之所以比警察管犯人更凶狠，唐有神認為這種說法完全揭示了犯人的本性。其實，這只是說明，犯人的心靈比平常人的心靈受到更大的扭曲和壓抑而已。這種現象不僅在犯人中如此，在世界上一切受壓迫民族中都是如此。如果給他機會的話，一個奴隸常常會變成暴君。下自古有奴隸，唯奴才為稀有才可貴。為什麼呢？你只要有強力，有財力，就可以弄到許多奴隸，在你的威武與契約之下，也只能低頭給你服役，雖然心里不服或是正圖謀反抗。至于奴才，那是心甘情願替你做狗腿，無論你怎樣待他，不要他，給他可以逃月兌的機會，他總是非請安叩頭或願打不行，一定要畢恭畢敬地站在門口，听候吩咐。籠頭陳海就象我們在歷史上讀到的某些君主一樣，用一種分散權力的手段統治著他的籠子。老二和老三兩人彼此之間有時也爭寵邀好，互相恨之入骨，而籠子里所有的犯人又對他們兩人恨之入骨。籠頭陳海不時在中間挑撥離間，使三方面互相傾軋，這樣，他便可以通過他們對籠子里的事了如指掌，並得心應手地駕馭。
籠頭陳海知道唐有神是個官囚，不能像對待一般犯人那樣給他做規矩，而是十分關心體貼他的生活。那破例給他一盒碗裝康師傅作晚餐，晚上睡覺還給他勻被褥，給他吃糕點水果當夜宵，使唐有神感激涕零。一周後，秦篆才給唐有神送來了衣物被褥。唐有神墊的是西北，蓋的是華南。因為墊被的外套是他在大西北辦報時，一位名叫熱娜的年輕的女記者幫助到商場上挑選的，墊著那大紅的印有維吾爾民族圖案和色彩的被套，使他常常想起那位漂亮和豐滿維族女記者熱娜的善良好客；而蓋的被子是他提前從大西北回來後，因未到二年的鍛煉期，而撈了一個正處級，怕人家有意見，所以，報社領導又把他派到華南記者站工作，這條鴨絨被子是他在記者站采訪過的一位在華南闖蕩大獲成功的和州「巾幗英雄」送給他的。
「新兵」提審多，這是看守所的慣例。檢察官甫海在過了二後，果然又來提審唐有神。甫海帶著另一名年輕檢察官武震操到梅塢看守所，給唐有神作了檢舉《和州日報》副社長、原廣告部主任萬飆截留廣告款私分的正式訊問筆錄，並讓他簽了名按了手印。為了拿到萬飆留給他的截留公款的收款清單，甫海讓他寫了一份給他妻子秦篆的條子，內容是要秦篆協助找到這份證據提供方便和配合，因為當時唐有神放在報社辦公室的東西物品已經搬回家。二名檢察官直奔唐有神的家，秦篆在看到丈夫的條子後，果然在他的文件櫃里找到了那份萬飆簽名的收款清單，並當場交給了檢察官甫海等人。
下沒有睡眠戰勝不了的痛苦。每早上6點，等唐有神一覺醒來，廣播里就會播放《十面埋伏》的琵琶曲，幽怨而淒厲的音樂彈得唐有神心亂如麻，渾身起雞皮疙瘩，仿佛真有伏兵四起，讓他的靈魂不得安寧。那撥動的琴弦，每個音符都刺痛了他的心靈，並悄悄地滲出血來。進看守所三個月，寒冬臘月他只洗過一次熱水澡，渾身都在發癢。他不僅僅是嘴和胃受了挫折，而是整個人都受了挫折，在無法抗拒的強制力威脅下，他的人格、他的生活目標、他的防衛系統、他的自尊心全部崩潰。他的背脊上發了很多像「青春痘」一樣的紅點，其實就是人們常說的「騷痘」，從而他充分體驗了「牢騷」的含義。在這里，人的七情六欲，已變成了一種被強制後的痛苦**。
唐有神原以為**被禁錮，靈魂是自由的，而事實上，被看守的靈魂就像台球一樣並不自由，一個台球只有當另一個台球踫上它的時候，才能移動。把靈與肉局限于一定的範圍內，恐怕是強制手段最本質的屬性。每起床後，大家的棉被不管髒與不髒都上下一落疊成蒙古包，放在籠板的角落上，唐有神最擔心感染上什麼皮膚病。洗漱過後，就是背誦監規，爾後到風場出操，就是原地立正、稍息、四面轉法，再就是廣播操。風場很小，上面蓋著鋼筋條做的網，有幾個水龍頭供囚犯洗澡、洗衣服。
出操完畢後，接著就是吃早飯。早飯通常是稀飯醬菜，大家都嫌吃不飽，籠頭陳海教唐有神把自己開帳買的食品，比如方便面、火腿腸、鹵蛋等泡到稀飯里，這樣可以耐饑。
吃過早飯，依舊靜坐一小時，這就是正宗的坐牢了，近似于老和尚坐禪。坐禪是佛門的一種必修課。按照禪宗的解釋，「坐禪」應當是一種「凝住壁觀」的境界中，在這種境界中，「無自無他，凡聖等一」，「無有分別，寂然無為」。傳說菩提達摩曾在少林寺面壁九年，連小鳥在肩上築巢也渾然不知，因為這種境界實際上就是意識的沉潛狀態——腦海里漸漸變得空寂虛無，大千世界紛繁的形物，喧囂的聲音漸漸遠去，人沉落在一片恬靜與安寧之中，據說這時人就與宇宙容為一體，感到空間既在身外又在心中，時間既在流逝又在靜止，于是人就獲得了一種永恆感。而看守所里的靜坐卻是一種「懲罰」，被羈押的犯罪嫌疑人必須身體挺直，並腿坐在籠板邊上，雙手扶膝，目視前方，也可以閉目，但要集中思想和精力，反思自己的罪過，所以也要有「磨磚成鏡」的耐心。唐有神已經跌落到人生的最低點，難能做到的是隨遇而安。他覺得自己獨自來到了這個禁錮的世界，就發現人家已經準備下一大堆規則。有時，這些規則是束縛，有時，卻又是武器，就像是社會上請客送禮的潛規則。
每當靜坐時，唐有神看見下的籠板上，有不少用原珠筆刻下的不少亂七八糟的東西︰神秘的符號，格言，日期，手，鳥兒，甚至還有一個嘴唇一樣的東西。唐有神說是女陰，籠頭陳海說是花心。那些搶劫犯、盜竊犯、扒手，經常用一雙雙驚奇的目光打量著唐有神，那有一個西南口音的邋遢小伙子犯人輕輕地在另一個挨著的犯人耳邊說了句︰「這肯定是個貪官！」
唐有神好象被針刺了一下，臉紅得像燒熟了的龍蝦，性感的脖子頓時漲粗了︰「媽的，放你娘的臭屁！」
另一個長滿胡子的年紀稍大的西南口音的犯人打抱不平︰「吼啥子麼？不是貪官，進來干啥子麼？」
唐有神第一次听到有人把自己與貪官連在一起，感到怎麼也不能接受，貪官可是人人都憎恨的啊！他生命中所有的人的尊嚴和生命中躍動的異常強烈的成就意識，都被這一聲「貪官」擊得粉碎。他惱怒了，還是不能忍受有人叫他貪官，他用普通話稍帶睦湖方言威脅道︰「你再說一聲貪官，老子揍你！」唐有神曾听說過牢房里是有規矩的，況且是在靜坐的時候，他就是想用這種大聲吆喝，使籠子里的人模不著頭腦不便對自己下手。實際上用這種方法想能逃掉籠子里「過一遍」的規矩。他明顯地感到了，那種不可預測的沉悶之氣充斥在整個籠子里。他能做的只有張著眼楮等待，反正是禍就躲不過去。
胡子西南人也不示弱︰「貪官就是貪官，怕你啥子嘛！」
唐有神火了，伸出手掌就是一巴掌打在西南胡子的臉上︰「娘賣屄的，畜生！老子今就是要教訓你，怕你？！」西南胡子正要還手，卻被靠牆鋪位在中間的老二拉住了︰「打什麼，啊？什麼貪官，人家是國家的棟梁，你們算什麼？都是雞鳴狗盜之徒，人渣！垃圾！」
胡子西南人滿月復委屈︰「我操他狗**日的，他敢動手打人！」
唐有神火氣未消︰「賣屄兒子！打你又怎麼樣？」
籠頭陳海慢條斯理的對胡子說︰「吵什麼！是你不對嘛，誰叫罵你人家‘貪官’呢？你難道不知道人家還沒有定罪嘛！」
邋遢小伙子在一旁插嘴說︰「好啦，別吵了，大家听籠頭的！」
「都是你不好，欠揍！」老三在一旁指著西南胡子狠狠地說道。听到籠頭陳海叫了一聲「靜坐結束！」老三便隨口蕩出了一首唐詩改編的打油詩︰「床前明月光，地上鞋兩雙，一對野鴛鴦，月兌得×××。」
老二隨口接上︰「掀開一條蠶絲被，聞到一股清香味，看到一雙羅圈腿，露出一張×××……」。
大家一陣哄堂大笑。看守所里的在押人員，可謂五花八門，各色人等充斥其間，也有幾進宮的，他們經歷了太多的人生和婚姻變故。
晚上，剛睡下，隔壁挨著是老二問唐有神說︰「你估計會被判幾年？」
「不知道。刑期長又怎樣短又怎樣？」唐有神有點賭氣而茫然地說
「唉！男人坐牢了，其實最苦的還是家里的女人。一般女人對等待男人回家或婚姻的態度是︰判一年二年，人等屄也等；判三年五年，人等屄不等；判十年八年，人不等屄也不等。」老二有點老于事故賣弄神氣地說。
「咳！這時誰還管得了那麼多！」
「你和老婆關系不錯吧？」
「湊合……」
「會離婚嗎？」
「我還未判刑呢！」
「開弓沒有回頭箭。你進來了，要想無罪出去，幾乎是不可能的，尤其是紀委辦的案子。我勸你要做好思想準備……」
「嗯……」
人的適應性是很強的。慢慢地，唐有神開始適應了看守所這種生活，睡在又硬又窄的籠板上，不管是多麼寒冷，唐有神也能睡死過去。每吃著那些難以下咽的飯菜，也能漸漸地嚼出香味來了。唐有神想，人獸同源，動物的適應性都是一樣的，睡意大利進口的席夢思做的夢和現在籠子里的一樣；在外應酬時吃的山猛海鮮、魚翅鮑魚的那種甘飽，也和現在的咸菜和冬瓜湯一樣；在賓館洗桑那玻璃幕牆里享受多向多噴嘴的全方位沖洗，和現在站在看守所風場的水龍頭上，用一盆冷水傾頭倒下的淋灕盡致，幾乎完全一樣。只要習慣了，能忍受了，就沒有過不去的關口。
唐有神覺得，在時常感嘆坐牢日子「苦啊！」的時候，對其他人犯的口頭禪卻常常是︰「日子難過過！」「船到灣頭自然直！」臉上也就會出現一種像是裝出來的暫時的安慰。他每都在學習高牆里的「過程控制」︰第一次是在籠子里拿著逮捕證簽字的時候，他的手在發抖，心也在發抖。他好像掉進了無底深淵，無助和恐慌是當時最大的感受。第二次是到了梅塢看守所以後，當他月兌下了自己平時穿慣的衣服，穿上極不合身的囚服被外來的有頭臉的人參觀時，他似乎明白了從此不再是領導，也不是個平常人，而是一介囚犯了。再後來是搜身檢查，當獄警用手在他的身上模索時，更是萬般滋味涌上心頭。他以前也曾是個「人上人」呀，他在報社里，雖不能說是說一不二，但也是個振臂一呼的人物。那時別人對他總是笑臉相迎的，奉承都來不及，誰敢這樣讓他舉起手來搜查他的身體。他的自尊心一下被擊垮了，再也提不起勁兒來。他感到萬念懼灰，心如死水一般。
唐有神現在的狀況，就好比丟失了一件寶物，假如老在那里沒完沒了地後悔，自怨自艾，搞得身心憔悴的，有用嘛？還不如去創造出新的寶物來。他強迫自己調整好心態，轉變身份意識與角色意識，從心里認識到自己是一名囚犯。如果自己不能接受這已成的事實，還生活在幻想和失敗的陰影中，不能正確的看待自己，認識到面臨的判刑，那麼隨之而來的監獄的囚禁和勞改生活，會與自己格格不入。
籠頭陳海智商很高，是個被判了「白板」的已決犯人。這是看守所里的黑話，把死刑比作麻將上的「紅中」，而判無期，則比作麻將上的「白板」。麻將上的一些諢名常常是人們在自己的圈子里給各種花色的牌起的。「白板」籠頭對唐有神淪落為囚已經這樣想得開，能時常有這樣的樂觀的口頭禪十分欣賞，他深有同感地對唐有神說︰「老兄講的好呀，人生就是約會。生命只是個過程，一個與人、情、物相遇的過程。環境和自身需求的適度壓力，在常態現為動力、挑戰，是前行的內驅力。有什麼好怕的，老子判了‘白板’也覺得無所謂，十年以後出去，仍然是條好漢。」
唐有神說︰「我也是這樣想的，人生在世難免經歷種種憂患沉浮。但一個人如果對社會制定的秩序與權利的不朽法則置之不理，也決無可能指望國露出仁慈的微笑。我曾經學過心理學，略懂心理調適的小巧門。人的心理過程，是指人腦對現實的反映過程，是心理活動的基本形式，它包括認識過程，情感過程和意志過程，也就是人們常說的知、情、意。而情緒則是人們對環境刺激的一種內在的反應，在身體各部分發生變化而帶來的一種復雜狀態。」
籠頭陳海說︰「人的煩惱不是起源于事，而是起于他對事的看法。這也是古代斯多葛派哲學家比泰德說的。現實生活中，那些使一個人生活產生巨大痛苦、無法擺月兌的事情，對另一個人來說，卻是可以承受和克服的。這給我們一個啟示，心靈的困境和重負，從根本上說，來自內心的想法。」
「人的心理有應急狀態，也就是在以外情況和對人有切身利害關系的事件發生所引起的情緒狀態，就稱為應急狀態。此時往往會產生焦慮，即當前或預計到對自尊心有潛在威脅的任何情境所具有的擔憂的反應傾向。因此，當我們面臨重大的生活變故、創傷性和災難性的事件，持久的經濟困難和接連不斷的日常挫折而反應過度時，情緒應激產生障礙，就會得抑郁癥，就會失眠做惡夢。」唐有神拿起茶杯喝一口水繼續說道；「要改變自己的處境，調節自己的心態，就要試著放棄‘事情不應該這樣糟，我不應該承受這磨難’等念頭，對自己說‘雖然我無法逃避不幸的事或逆境，但卻能夠確定從容對付這些倒霉事和逆境的信念！’所以我們要理智地控制自己的情緒和行為。」
籠頭陳海擊掌稱是︰「你說得是。俗話說‘將軍難免陣上亡，瞎子難免水汪塘’。我們還是要想通，對一個聰敏人來說，每一都是新的。」
「我也知道憂慮是健康的克星，像現在這樣，要做到心態好談何容易！有人在跟我過不去，死活要把我推到法庭受審，要判我的刑，要讓我去坐牢。」唐有神長長地嘆了口氣。罪犯最不喜歡听到自己被人指控為罪犯，唐有神此時的怨恨和僥幸心理最能說明問題。
「人們常說，識時務者為俊杰。什麼叫識時務？似諸葛亮在隆中暢言下三分，隨劉備建功立業為識時務；而在晚年屢屢上表出師，做其不可為之事，反削弱了蜀國就是不識時務。像岳只喊︰‘直搗黃龍府，與諸君痛飲耳！’卻不知道趙構心思，也為不識時務。吳三桂識時務嗎？賣國則為一紅顏，即為人所不恥，受戮又為下所恥笑，更是不識時務。我們都要做一個識時務的人，坐牢了，就得面對現實。」
「其實我比不上這些歷史上的名人。坐牢的經歷在我看來是筆非常巨大的財富，你可以發現許多人未曾發現，體會到許多人未曾體會過的東西。」
「健康是人生第一要義和財富，富貴其實都是過眼煙雲，只有健康才是自己的，才植得珍惜和重視。要想通點，不要想得太多，還是要相信法律。」籠頭陳海向唐有神發出邀請，「怎麼樣，來盤象棋散散心？」
「好吧。黃楝樹下彈琵琶——苦中作樂！」唐有神爽快地答應了。兩人擺起自己畫在康師傅紙板箱上的象棋盤，擺上用牛女乃蓋子做的分別用紅藍筆寫好棋子，一邊下棋一邊聊。
「苦中作樂也是不少人的做人態度，能在逆境中微笑的人，才是強者。」籠頭陳海樂呵呵地說。
「是啊，不苦中作樂，難道還要苦中加苦嗎？現在只有靠樂觀豁達的精神來支撐了，不論發生什麼事情，只有把個人的悲傷藏在微笑低下。」唐有神微笑著隨聲答道。
「今的受苦是應得懲罰，不必妄想去求解月兌，只有咬著牙去忍受，等受夠了罰，自然也無事了。」籠頭陳海似乎在跟他在談禪︰「欲知他日果，但看今日因。」
「你講得不錯。」唐有神也信佛，他常想，假如有「閉門家中坐，禍從上來」的災難，就會有絕處逢生，意外的救星。只看各人的命，自己一向厚道，應該命中有救。
冬的看守所籠子里十分寒冷，籠頭陳海遞給了唐有神一個礦泉水的瓶子灌上開水作熱水袋，「來，烘烘手！」唐有神覺得非常受用，晚上他灌了一瓶熱水焐被窩，但到了半夜，他一不小心踢松了瓶蓋，瓶子漏水竟弄濕了被子，像兒時撒了尿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