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囚 7.第十八章 偷孕成功(上)

作者 ︰ 葉雲龍

第7節第十八章偷孕成功(上)

18、

一個女人長期夢想著懷孕,卻又焦急不安地等待中得到了證實,開始幾個星期里是初次感到輕微的興奮,對日趨鼓起的肚皮感到的自豪。堂鳥的偷情得到圓滿的成功,蕭玫娟雙眸時常露出即將做母親的喜悅光輝,但在家里常常暗含得意而又不好意思地低著頭,故意避開斯益毛的眼光。

蕭玫娟明白,這片土地上無窮循環的生活在有節奏地進行著。她和斯益毛一樣,都是時代的俘虜。從睦湖地面到普之下,在她所知道的每個城鎮鄉村,那些輕賤的女人們要是真踫上哪怕是一件能引起她們致富和享受的興趣小事,都會趨之若騖,而背離人們尊崇的世道人心。記得在大學宿舍里,她的女同學謫謫咕咕地抱怨男人不放過任何玷污女人和醉入花叢的空子,抱怨和羨慕其他姑娘所搞的一些不正當的把戲,有一兩個想象力豐富的女同學居然會在睡眠前講起了性關系的細節。除了感到厭惡和輕蔑之外,她曾經不動聲色地偷听過那些放蕩的女同學講述床第風流,因為她也經歷過這些特殊把戲,她根本不放在眼里,心里只是暗暗好笑。

自從那個早晨蕭玫娟確切知道自己懷孕了,她知道是誰的孩子。斯益毛不可能是這個孩子的父親,可是她不能告訴他。因為不能忠貞地愛,這種時候他絕對不是她的安慰。在他的眼里,她肚子里的孩子只能是她背叛的證據。所以她打算獨自去醫院檢查,她只能獨自承受。

妊娠反應太強烈了,使她分分妙妙都不得安寧,她又興奮,又孤獨。長期不正常的壓抑和無以慰藉的憂傷毀壞了她的精神,她的血色素很低,醫生說要加強調養。斯益毛有時沉浸在床笫的快樂里,一點也沒有真實的激情喃喃地說︰「娟娟,你長胖了,你的胸脯也長大了,真好,它們是為我長大的……」

斯益毛也在她早晨痛苦的嘔吐中表示過懷疑,說︰「你是真的懷孕了?不會是要給我生兒子了吧?」這時候,她總是克制住作嘔,開月兌說是近來胃不好,也曾半真半假地問他,是否真的希望她給他生孩子。

斯益毛為了取悅她而得到**之歡,甚至違心地說︰「我想,那‘人工受精’不一定行。咱們要是生一個孩子,就是真正的夫妻了,也用不著再分彼此,那時候,我的就是你的,你的也就是我的。」

「難道現在我不是你的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最好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

蕭玫娟不和他計較這些無聊的話語。她想,只要自己真的有了一個孩子,有一個自己的親人,也就生出了一份踏實的生活。但她心里難免又矛盾︰假如不是現在這個孩子該有多好!這個孩子斯益毛會從心眼里懷疑來路不明,會給自己的未來埋下難以想象的禍根。

那,她到醫院婦科檢查後回到家里,渾身香汗淋灕。斯益毛見到她日漸隆起的肚皮,心中始終不快,但沒有任何把柄,也不好多說什麼,嘴巴里不由咕噥道,「檢查結果怎麼樣啊?」

「醫生說我真的懷孕了,差不多也有小兔那麼大。胎兒發育的空間小,假如不想要的話,保胎是沒有意義的,盡可能早地做手術。」醫生不知道這孩子來的多麼艱難,多麼及時,多麼可貴,她怎麼可能住院帶著可愛的寶貝孩子走進刑場?她無非是試試他的心,她絕對不會這麼做的,她愛自己的孩子。她相信愛的力量,相信她的孩子一定能在醫學和倫理以外創造奇跡。她相信她的孩子也愛她,她相信惟有自己親生孩子的愛可以抵擋時光的腐蝕,永遠與她相依為命。這麼想著,那個尚未出世的孩子在她生命中一下上升到至高無上的地位——她甚至什麼也不想要了,只要這個孩子,要一個真正的親人。不管這個孩子的父親是誰,她都有權利擁有孩子,因為她是孩子的母親。

「斯益毛是個男人,總不能讓他窩囊到幫自己的情敵養兒子的地步。」蕭玫娟轉而又想,已經從理論上解決了留下這筆孽債的道德障礙。她的理論是︰因為背叛愛情,所以,在自己和丈夫之間肯定有一個是騙子。如果她不是騙子,那他就是騙子。也就是說如果不是他騙她,那就是她騙他。可是她騙他什麼呢?是騙他的靈魂,還是騙他的**?答案是他的靈和肉都不值一騙。所以,只能是他騙她,因為他只是半個男人,和希望「把根留住」的太監差不多。

「我已經給你看過有關證明,你別再疑神疑鬼的,反正是人工受精,都不是你的種。還是來親吻一下我的肚子吧,就說你很高興,孩子就在這兒。」

「我高興個屁!」斯益毛很勉強地嘟噥了一句。

蕭玫娟卻適時地先入為主︰「怎麼?你不高興我懷孕,我明就去醫院去做人流!」

「我怎麼高興得起來?這麼大的事情,搞得我糊里糊涂的,最好先流了這個產……」斯益毛听到蕭玫娟說去做人流,心里不免一絲寬慰而賭氣。

「好啊,人家養只雞都會下蛋,你是存心讓我被人笑話,這日子我不想過了!」蕭玫娟故意裝出一付極度傷心的樣子,突然抽泣著跑到臥室間。

「你這是要挾我,難道我願意斷子絕孫?」斯益毛喉嚨梆梆響。

「我就是要證明我是個完整的女人!」蕭玫娟不甘示弱。

「你的意思,我就不是男人了!」

「你是不像個男人嘛!」

斯益毛聞言大怒,走向前去狠狠地打了她一個巴掌。蕭玫娟被打,放聲大哭,欲拿菜刀割腕,斯益毛眼疾手快立馬奪下。蕭玫娟是個烈性的女人,披頭散發地哭嚎著,手扶窗欄欲往摟下跳,斯益毛又慌忙抱住,用好言相撫,表示不再追究孩子的「身世」,蕭玫娟方才作罷,作出萬般委屈狀依偎在門框上,眼淚簌簌往下掉,作出悲痛欲絕的樣子。

「好了,別哭了!」斯益毛一只手抱著蕭玫娟的肩膀勸慰,一只手替她擦眼淚。

「滾開!我知道大多數男人都在欺騙女人,」她掙開斯益毛的手,刻毒地說道,「你對我如此不放心,我們生活在一起也沒有什麼意思。斯益毛,我給你一點兒忠告吧,在你確信你自己能力的時候,你自己還可以再另找個女人試試你的本事,可以把你的嘴張得大大的,就象吞下了一條大蟒似地整個地吞下了一個女人。唾液雖多,但畢竟不是洪水……」斯益毛張開手捂在蕭玫娟嘴上,試圖讓她就此打住,但適得其反,「我就是想說,斯益毛你不要逼我,了不起的人是我!你心胸狹窄,卑微自私,你的做派太不像個男人了!你一錢不值!」

斯益毛被蕭玫娟數落責罵得好像泄氣的皮球,無言以對,一聲不吭。他頹然坐在沙發上,呆呆地盯了蕭玫娟看了半,覺得相互不認識似的,他听到她好像在說,一個男人就是一個傻瓜。性生活是一回事,可懷孕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好了,別鬧了!你什麼時候生孩子呀?」斯益毛半響緩過委婉的口氣來。

「你是真關心還假情假意?反正醫生說產期預計在明年四月下旬到五月初。」她余怒未消,十分生氣地說。「我本來還一直以為——反正我是直到今才算知道你的心思。你斯益毛呀,你說你還不夠狠心麼?我好不容易有了孩子,你卻希望我去做引產手術!看見人家挺著大肚子我真是羨慕哪,心里老早就巴不得能有個孩子。以前我總擔心自己只怕一個也生不了,可現在,我真的想生上十個八個才好!」

「哼!你想生就生?」斯益毛氣頭又上來了,譏諷地反詰了一句,就走到鏡子前梳理頭發去了,準備要去赴飯局。「我暫時相信是人工受精的結果。這事先不談了,你還是趕快準備一下出門吧……」

蕭玫娟懂得他的意思,又要出門應酬了。她平常一般不用準備晚飯,因為斯益毛飯局頗多,托請副省長佷兒辦事的人像走馬燈似的,人家總要請他花酒地燕歌鶯舞一番才放心。

「又是飯局,無聊!今你別讓我喝酒……」

斯益毛一听蕭玫娟這話,心里不由一愣,舉起的木梳半也沒有放下。「你就那麼在乎肚皮里的孩子?」

「當然了!我知道,反正你不喜歡這個孩子……」

「我的!我沒有料到你……」斯益毛輕輕喊出了這一聲,心里一時卻還辨不過味兒來。半晌才像觸了電似的,猛然想起了唐有神與蕭玫娟非同尋常的關系,還有那個什麼鳥「智多廣告公司」,那次踫巧遇見蕭玫娟緊閉著房門給唐有神打電話,听到那個親熱的聲調,心頭頓時如刀扎一樣難受,那種難受到極點的滋味,倒像唐有神是她的丈夫,公然在給自己戴上「綠帽」,做了有虧于自己的事似的。她肚皮里的孩子,難道是唐有神的孩子不成?啊,蕭玫娟愛的是他,不是我斯益毛,蕭玫娟怎麼突然懷孕了?跟唐有神怎麼會有孩子呢?

「我知道你沒有料到,」蕭玫娟看著斯益毛慍怒而陰沉的臉色只顧急巴巴地往下說,直截了當告訴他怪不好意思的,倒不如繼續糊弄他,對,干脆什麼也別告訴他,瞧,就讓他慢慢兒自己體會,「可你說這樣的事我怎麼能不開心?哎呀,斯益毛,以前我還真不相信這‘人工受精’這麼靈驗呢!就是我先斬後奏了,你難道還要懷疑孩子的來歷,生這麼大的氣嗎?」

「我的哪!你確實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斯益毛心里簡直怒不可遏,差點要罵出來了。他怕要發火,趕緊放下手中的木梳,用手狠狠地敲了梳妝台的大理石台面上。

「你別氣成這樣!你也知道,生孩子沒啥了不得的。你不是自己說過的嗎?現在的‘不育不孕’廣告騙人的多,我陪你上了這麼多醫院化了這麼多錢看你的病也不管事。你也不用為我擔心,當然你這樣疼我,我還是領你情的。醫生確實說過,說你——說你——」蕭玫娟想說斯益毛像個沒有閹過太監,但不敢在火頭上取笑挑釁,馬上改口說︰「說我——說我——」蕭玫娟想到自己的作為女人的驕傲之處臉都紅了,「產門是小了點,不過大概問題也不大——到時可以剖月復產的呀,反正現在都是獨生子女……」

「啊喲喲,什麼說你說我的,別說了!」斯益毛發火了。

「我是說我……」

「別說了!煩死了……煩死了……」

「喔,只怪我這個人太糊涂!真是對不起啊。大概人一激動,心里就沒有人了。好了,我現在再次向你認錯︰只怪我一時糊涂,‘人工受精’這事忘了及時請示你——」

斯益毛又是大喝一聲︰「別說了!別說‘人工受精’了,難听死了!」他強自克制,強力按捺住內心的激動與嫉憤,不讓臉上露出一點異樣的神色。自己的懷疑與心事,可千萬、千萬不能讓蕭玫娟識破,連一點蛛絲馬跡都不能讓她看出來。

蕭玫娟是個絕頂聰明乖覺的女子,見自己觸痛了人家心靈的創傷,也趕快擠出難過的噙著兩眼的淚水。她知道斯益毛此時內心在想什麼,他是有生育障礙的男人,這樣不愉快的事她怎麼能跟斯益毛重提呢?她怎麼能這樣冒失呢?

「我來幫你穿衣出門吧……」她于是趕快換了腔調,陪著笑臉說。「我來替你打領帶……」

「你甭管我!」斯益毛大吼一聲,面孔板得像石頭一樣,把蕭玫娟的手用力地推了出去。蕭玫娟覺得自己受了極大的委屈,又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急忙逃進了房間,躺在床上卻流不出淚來,只感到自尊心受了傷害,一切母性的美夢都褻瀆了,仿佛只有一個被閹的男人與自己同床共枕,心如刀絞!

斯益毛心想,這個女人肯定背叛了自己,他找出那份「人工授精」的「證明」看了又看,心里罵道︰「還不是造假的麼?」既然蕭玫娟敢私下懷著唐有神的孩子,覺得自己再也不能坐視不管了,一定要設法搞清楚,讓唐有神付出沉重的代價。現在自己跟一個背叛自己的女人在一個房子里住著,心想還是先忍受著吧,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穩住蕭玫娟,讓她去做人工流產,不能留下孽種……。斯益毛慢慢走進房間,對躺在床上的蕭玫娟看了一眼,藏起心里的秘密,緩了緩口氣說,「起來吧,我們吃飯去!」蕭玫娟生怕破綻露在臉上,勉強坐了起來,她心意已定,「我不去了!你自己一個人去吧!」

「不行!」斯益毛沉下了臉說了一聲。蕭玫娟滿面憂郁哀愁,斯益毛則弄得心情煩躁無計可施,他剛想坐下安慰勸說蕭玫娟,不料想自己的手機響了。電話是省直紀委的高鋇壁打來的。「益毛兄,我到處都找遍了,可就是找不到你。怎麼樣,你在哪里呀?」

斯益毛突然想起今晚是和州房地產大鱷楊闊請客,為了一塊黃金地皮的拍賣事宜。真是瞌睡遇枕頭,上次由省直紀委陳書記介紹認識高鋇壁後,雖然後來又接觸過幾次,只是還一時沒有抓到整治唐有神的確鑿證據,但他已經拿到那個鳥「智多廣告策劃公司」的賬本,報復計劃馬上可以實施。他又想,什麼證據不證據,只要把唐有神一「雙規」,還不是高鋇壁一句話就能夠搞定的嗎?他趕快回答︰「喔唷,是高主任,沒想到是你,有事嗎?」

「今晚,在雷迪森大酒店三樓包廂,有一個朋友請你吃飯,是嗎?」

「你怎麼知道?」

「我當然知道,就等你了,快點!」

「好!我馬上就到!」斯益毛爽快地答道。他回過頭來就對蕭玫娟委婉地說︰「都是我不好,起來吧,吃完飯再說!」

「我不去嘛!我真的有些頭痛!」蕭玫娟故意生氣,擺架子。

「今晚你非去不可,如果你今晚不露面,那你今後就甭想再在雷迪森大酒店里拋頭露面了。」斯益毛咬牙切齒恨恨地說,「老婆不守貞操我或許還能容忍,假如老婆是個窩囊廢,我萬萬不能容忍。」

「不知那個才是窩囊廢!」蕭玫娟反唇相譏。

斯益毛眼中閃著冷冷的寒光,一伸手把她猛地從床上拖起,隨後撿起一套裙子扔到她面前。「趕快穿上。我來替你系扣子嗎?系扣子、月兌褲子可是我的拿手好戲,要我幫你的忙嗎?」

「呸!下流胚!好不害臊!」她被激怒了,大聲叫道,全然沒有半點懼怕。可是她還是急忙月兌去睡衣,上身只露出碩大的粉紅色,可以依稀看見她微微隆起的月復部。要是此時斯益毛對她戴著的優美身段看上一眼,也許滿臉氣勢洶洶的樣子就會一掃而光。畢竟,他常常看見她戴的優雅模樣,對她孕婦的**反而忌諱淡漠了。他沒有注意看她,只顧自己在壁櫥里匆匆尋找她的外套。過了一會兒,他從里面翻出一套新做的湖藍色波紋綢休閑裝。低低的領子,寬大的衣襟托著向後高高挽起的裙邊,上面綴著一朵碩大無朋的粉紅色鵝絨玫瑰花結。

「還是穿這件吧,」說著他一邊把休閑裝扔到床上,一邊向她走來。「換一換,今晚你不能穿銀灰色或淡黃色的裙子,那太樸素,太莊重了。我堂堂副省長佷兒的大旗必須牢牢釘在桅桿上,不然旗幟必倒無疑。你不是常常濃妝艷抹出門的嘛,我敢肯定,同道貌岸然的‘無冕之王’相好的女人,幽會的臉色總不至于這樣慘白的。哼哼……」

蕭玫娟對于他這般粗野的舉動,公開的挑釁,刻薄的嫉妒,她既感到恐懼、羞辱,又覺得無可奈何。「你再胡說!我敢打賭,你自己有一打情婦,而且你還給她們月兌褲子呢。」

「只有一個,象所有的好情婦一樣,她是穿睡衣等我的。」

「好沒羞恥,你是肉麻當有趣!我相信你們××時,是你幫她月兌褲子的呢,嘿嘿,真有意思!」蕭玫娟戲弄著他,針鋒相對地回敬。

「可是我看不出,有那樣一個女人能夠比得上你的風騷!」

「放屁!你媽才風騷呢!」蕭玫娟突然轉過身來對他怒目相視,可能在潛意識里想要威脅他,讓他閉嘴。蕭玫娟邊穿衣服邊把頭轉來轉去,目光游移,兩手抱胸,護著月復部,她好像用自己的體態明白表示︰「你說的話根本不值得我听!」

有些肢體語言透漏出夫妻的隔閡遠遠大于眼前的爭執。斯益毛面無表情,眼楮看著房間的角落,他已經沒有在听蕭玫娟的「肢體語言」而在想著怎樣趕快起身了!

斯益毛好歹把蕭玫娟逼迫出門,她也不明白今的請客對象,只見斯益毛的臉色陰轉晴,她想,這個電話是有什麼喜事啊?她瞪大了眼,與斯益毛面面相覷,蕭玫娟也早已把剛才的不快忘了個精光。她連化妝也忘了,就到地下車庫驅車上來,讓斯益毛坐進副駕駛座。她開車,就算給斯益毛一個面子了。到了雷迪森酒店後,蕭玫娟挽著斯益毛是手臂結伴走進包廂,儼然是一對相敬如賓和睦恩愛的夫妻。

「貴客到!」高鋇壁看見斯益毛進來,趕緊起座招呼,「來,來,請坐!」

斯益毛和蕭玫娟被視為上賓落座,高鋇壁把來客逐一介紹,請客的當然是那位湘湖地面知名的房地產老板楊闊。

「哈哈!下太小,原來你與高主任也是朋友!」斯益毛與楊闊親熱地握手。

「久聞大名,幸會!幸會!」楊闊恭維道。

「別客套啦,來,來,喝酒!」高鋇壁舉著酒杯說道。

酒過三巡,高鋇壁與鄰座的斯益毛頻頻舉杯,不時地咬耳朵說著詭秘的話語,偶爾還發出哈哈大笑!斯益毛知道又是高鋇壁從中在「拉皮條」——請他叔父幫助審批拍賣那塊黃金地皮。

酒桌上,房地產老板楊闊不斷地向斯益毛敬酒,「來,來,大家吃菜啊!我們睦湖人的生活可是一直堅持兩項基本原則︰浪漫主義地玩!現實主義地吃!我最近才知道,睦湖之所以歷來被人奉為‘人間堂’,恰恰在于它擁有幾個要素︰美景、美女與美食。如果說美女是這座城市典型的意象化符號,與真絲、茶葉、景觀之類卻共同構成了某種然的呼應,彰顯出睦湖令人想入非非的浪漫主義氣質的話,那麼,等下我們走進睦湖的歌廳,你就會發現,睦湖人的雙腳不僅牢牢地站在現實主義的大地上,連嘴巴也常常發出浪漫主義的詠嘆,不是說與國際接軌嘛,哈哈哈!」

「說得太經典了,楊老板不愧是和州一個儒雅的文化商人。」高鋇壁吃得紅光滿面酒興大發,「楊老板能否給我們說說眼下和州房地產的大好形勢?」

「現在和州房價是節節攀升,也許是經濟發展的玄乎勁,讓省城睦湖人嗅出了一種難以把握的不安穩,于是家家戶戶都在盤算並行動——如何小房換大房,如何大房換別墅,如何買頭期開盤房,如何按揭買房出租還貸。那些有錢的中產階級認為,今後任你風雨飄搖,房子總歸屹立在城市的大地上,保值升值絕無問題,購房是一個硬道理,真正與國際接軌。」楊老板說起話來像個滿月復經綸的學者。

「是啊,現在連普通的老百姓也有錢了,出門辦事游玩時遇到不滿意的事情常會抱怨對方︰‘你們怎麼與國際接軌的?’與國際接軌已經成為當今社會最流行的詞組之一了。這足以證明中國徹底擺月兌了長期閉關自守的桎梏,標志著國家改革開放的歷史進步。但這個詞意的濫用、誤用、錯用的例子也很多啊!」高鋇壁附和著說。

房地產老板楊闊立馬就說,「高主任說的是啊,以房地產開發為例,在西方發達國家固然有供高收入階層享用的高檔住房,但更多的是與一般工薪階層收入水平相適應的經濟適用房。而在中國一些大城市里,卻以‘與國際接軌’的名義大興土木,那些高檔房地產項目只有那些有經濟實力的外國人、海外華僑和國內少數富人問津。相比之下,本來亟待改善的國內普通工薪階層的住房條件和水平遠沒有與國際接軌。」

斯益毛故作高深,帶著一副沉郁的口氣接著說,「但是,睦湖人清醒客觀得很現實得很,是不用說的。他們懶得怨尤人,要的只是自己兢兢業業地操持自己的日子,所有的日子串聯起來就是自己的命運。所以他們張口就是‘老子!’,也就是人家都是自己的兒子,閉口就是‘娘賣屄!’也許會讓人覺得說話粗魯,行事高傲,太精明,太實在,太嗦,密密匝匝,嘀哩嘟嚕,沒完沒了,不留空隙。」

「斯處長說的是。睦湖人的現實主義不是鹿茸,不是大補,不是大黃,不大泄;不是嗎啡,不麻醉;不是鴉片,不痴狂。睦湖人的現實主義是冬蟲夏草,性味平和,是中國式的溫補,既補內虛,也補外躁,還固本生精,提高免疫力。睦湖人還是實在的,那種僅在‘高端’片面接軌而忽視‘底層’的現象,並不只在于房地產業。什麼是國際?從字面上看是‘國家之間’,那麼世界上所有國家都與國際有關,國際就是世界。但在部分國人潛意識中,歐美才算是‘國際’,‘與國際接軌’往往成了通向西方的單行車道,這就有點像一相情願的單向接軌。‘接軌’不僅是與國際規則、規範、標準接軌,更重要的是觀念接軌,如果這里所說的‘觀念’是指提高國民文化素質,則無可厚非。但如果籠統地強調‘觀念的接軌’,則容易導致誤解和偏差。‘接軌’不成,反而‘接鬼’。我們且不涉及政治制度和意識形態,即使在價值觀念、傳統文化和生活習慣等問題上,我們中國人也不宜輕言‘與國際接軌’。比如中醫藥是我們的國寶,如以‘與國際接軌’為名,以西藥的理論和實踐來檢驗中醫藥,勢必喪失自己的特色和優勢。」楊老板侃侃而談,顯得很有見地。

沒有想到楊老板說出這麼一番獨到的見解來,連蕭玫娟都驚奇地看了看他那得意的臉膛。高鋇壁卻表現出極大的奉承,「高見啊,高見!楊老板的見解就是不一般!因此,中國人常常需要‘進補’。的確,在一般中國人的日常生活中,對‘補身’的注重遠遠地超過他們對心理衛生的照料。中國人擔心‘虧’與‘虛’的程度,也比世界上任何民族都要嚴重的多。即使在不生病的時候,也常常吃補藥,例如用人參、茯苓、當歸、枸杞子一類的藥材泡茶或煲湯,這類藥材並不是醫療性的,而是預防性以及調養性的,因此往往與食物的功能混淆。自然,更常見的一種現象就是以食物進補。俗話說︰‘吃啥補啥’,除了滿足口欲之外,還很講究食物的‘進補’功能,而且總有一番道理,說得出哪一種食料是補身體哪一部分的。有句順口溜說得好︰‘吃了豬腦賽電腦,吃了腰花,八十開花,九十結子……’」

「哈哈哈……」飯桌上一陣開心的大笑。

「依我看,‘與國際接軌’不應該是一句想說就說的流行語,而應該是在全球化背景下國家發展戰略的組成部分。‘與國際接軌’要講究參與性和主動性。既然我們是國際的一部分,我們就要維護自身利益。接軌要講究雙向性和互利性。在鋪設好的軌道上別國的列車可開進來,而我們的列車也可開出去。」蕭玫娟忍不住插話,但顯得底氣不足。

「好一個開出去!斯夫人的觀念超前,令人敬佩!」楊闊舉杯向蕭玫娟敬酒,滿臉恭維。

「我不過隨便說說,楊老板過獎了!」蕭玫娟一陣臉紅,把酒一飲而盡,居然忘記了自己有孕在身。

這桌飯將近吃了二個來小時,酒宴結束,照例是到雷迪森娛樂城的總統包廂唱歌。睦湖是個美麗的人間堂,「魅力東方」、「金碧輝煌」、「星際叢林」、「芳草地」、「鳳凰台」……,一家接一家的招牌、標志和夜間閃爍的廣告霓虹燈,標示著城市最有活力的去處,沿街的鋪面是餐館,mtv廳在酒店後面的曲徑通幽處。一間間華美富麗的廳堂和包廂,除了地毯、牆紙、吊燈、音像設備、沙發、酒杯、飲料之外,都是正在唱歌或做唱歌之外的事兒的人們。當跑調的歌聲傳出門外,傳到街道上時,街道上匆匆行走的人們往往皺起眉頭——他們都是沒有錢破費的可憐人。城市的夜晚是有錢人的世界,雷迪森娛樂城的夜晚更是有錢人的。在娛樂城的歌舞廳內,在震耳欲聾的音響刺激下,幾十名年男男女女個個興奮異常地在扭動著身軀。那種極度夸張的動作和表情,讓蕭玫娟實在琢磨不出這樣奢侈的生活條件下的他們會有怎樣的煩惱?當然,除了本能的男女問題之外,那種舞她也是跳過的,三個月以前還跳過,的確很讓人輕松愉快,讓人酣暢,讓人宣泄,只不過她沒他們跳得那麼優美,那麼奔放,那麼投入,那麼忘我。

歌聲如訴,人在這種場合歌唱的心境,有時會很相似。蕭玫娟一般不喜歡參加這樣的卡拉ok,一是怕自己在場讓斯益毛不叫小姐,讓大家受拘束;二是怕自己流露太多的興奮,亂了方寸;三是以前常常與唐有神在歌廳包廂里幽會,怕與唐有神不期而遇造成尷尬……。所以,這時斯益毛也一般都識相地主動提議讓蕭玫娟去酒店的美容廳做面膜,享受一下酒後讓人按摩伺候的樂趣,而請客的主人往往會主動掏腰包買單。

唱歌如今盡管成為過去的時尚,但卡拉ok包廂有效果很好的音響和話筒,有很多讓都市男女娛樂的流行歌曲。蕭玫娟想唱的是另一種歌唱,人有的時候是很想放聲歌唱一下的,不是用嗓子,而是用心,只靜靜地唱給自己听。這時候,唱歌不是水中取樂,是追憶,是傾訴,是對心靈的安慰。「詩言志,歌抒懷。」蕭玫娟是個有靈性的人,她也喜歡那些超男超女,越過身穿亮閃閃的演出服,用完美得失真的嗓子唱歌的歌星,越過邀寵眾人登臨歌壇的超男超女,追溯歌曲發源的遠古時代,最初的歌者是樵漁狩獵者,在勞動之余,他們用簡單的「哎喲 哎吁 」來歌唱生存的艱難和大自然的美麗。人生猶如一首歌,曲調有高昂也有低落,有開始也有終止,惟其如此才構成悠揚婉轉的旋律。不論何時,只要心中還有歌,還想唱,就對生活沒有失去希望和信心。很久很久,蕭玫娟沒有放聲歌唱的**了,是看不見故鄉的田野,還是被安逸磨去了激情?抑或是沉浸在即將做母親的幸福之中?

蕭玫娟被動地坐在沙發上,覺得卡拉ok包廂里的男人們的確都是成功的男人。在此岸與彼岸之間,是一座搖搖欲墜的橋,他們憑著智慧與機遇,以及智慧與機遇以外的東西,終于到達彼岸。在中國,此岸是煩惱人生︰背井離鄉打工、擠公共汽車、啃大白菜、睡簡陋的工棚、做了無數年美麗的夢;彼岸則是快樂人生︰住豪華別墅、坐名貴轎車、吃禽走獸、享受提前實現的富翁夢境。卡拉ok包廂,專為彼岸的男人而存在。他們不是官員便是老板,這是兩種能在任何地方獲得尊重的身份——尤其是卡拉ok廳。他們在這里比在自己的家里還要舒服,舌間的美酒,懷里的女人,是辛勞了一之後最好的休息方式。是的,他們太累了,官場、商場、情場三位一體,在明槍暗箭爾虞我詐中生存下來,比那些此岸的人的想象要艱難得多,復雜得多,勞心得多。

蕭玫娟此時看見一排坐台小姐走進包廂,她為同類而感到新奇和驚心。三陪女們也在為生存戰斗著,她們並排站在暗紅色的真皮沙發邊上,等待著客人挑選的召喚。在這四季都開著空調的房間里,她們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的溫度,永遠是盛夏的打扮,背帶裙、小背心、牛仔短褲,甚至比基尼。水晶涼高跟鞋,著大片大片的面積——肩、背、胸、腰、肚臍和大腿,有的還刻意露出一條誘人的,靈敏地捕捉著黑暗中窺探的眼光。狩獵的是被窺視者,被狩獵的是窺視者,這里執行著另一套邏輯。她們的臉上涂著厚厚的脂粉,嘴唇打上了鮮艷的口紅,臉上凍結著冰涼的笑容,微笑是指揮一組臉部肌肉精巧地配合運動的產物。她們讓大腿更加修長,讓裙子顯得更短。她們涂著指甲油的手指夾著燃燒的香煙,香煙越燃越短,正如她們的青春,她們卻渾然不覺。這時,肥大的身軀和面孔貼了上來,嬌小的她們迎了上去。

那請客的房地產老板楊闊不僅善于使用「金彈」,而且會巧妙地采用「肉彈」。他常常為了黃金地皮使出奇招︰花重金買「肉彈」——請小姐,也就是現在人們通常所說的「性賄賂」。他深知打出「肉彈」,會立竿見影。一個個讓同行羨慕的地皮項目合同都奇跡般地落入自己的囊中,讓其他財大氣粗的各路老板氣得捶胸頓足,罵斥地。于是睦湖房地產業就私下流傳這樣兩句話︰「沒有買不到的地皮,沒有擺不平的官員。」確實發射「肉彈」的奇招比發射「金彈」的招數相比著實高出一籌。

房地產老板楊闊給高鋇壁選來了一個早就安排好了的年紀看上去很輕,卻十分豐滿苗條的小姐,這是雷迪森酒店娛樂城最漂亮的一個d.j領班,叫琴兒。他自己也挑了個相對苗條的小姐,因為蕭玫娟在場,自然省去了給斯益毛叫小姐。蕭玫娟本來想像以往那樣去做面膜,但今晚她覺得應該用好奇的眼光打量打量身邊的男人,以及坐台的她們。她想,其實她們的身世並不撲朔迷離,也許昨她還是一名初中課堂上的學生,不用功,成績平平,沒有考上高中,既不願到父親工作的每月只有幾百元工資的小廠里干活,也不願留在家里受母親的窩囊氣。某一在父母的責罵聲中毅然出走,一下子便喜歡上了這最能賺錢的行當,一個晚上就能夠賺到小廠半個月的工資三、五百元小費,或許更多的黃色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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