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第三十六章田園書記（下）
真是造化弄人，魯麗荔調省城不到三個月，林茂深就被提拔為睦湖市副市長，他們又在睦湖風景區那套新買的公寓里幽會，此時魯麗荔懷孕的反應已經越來越重，肚子已經依稀可見。
一，魯麗黎听說林茂深馬上要出國考察，她又跑到市府大院找林茂深，此時，林茂深正在參加市委常委會，她不顧一切沖進去問︰「你什麼時候和我結婚？」林茂深二話不說就走了。
是日晚，林茂深再次來到魯麗荔居住的公寓，他們發生了激烈的爭吵。她氣極了，居然和他撕打起來，這種情人之間的爭吵，對于一個愛面子希望相安無事的官場男人而言，比戰場還可怕。在暴怒之中，林茂深竟然用手狠狠地掐住了魯麗黎的脖子，久久不肯放松……，那是一個悲劇之夜，魯麗荔最終被盛怒之中林茂深活活地給掐死了。
林茂深暫時把魯麗荔的尸體放在床鋪底下。尸體嘛，不過是變了質的肉。對，可女乃酪又是怎樣呢？不是牛女乃的尸體。大亮後，司機已在宿舍旁等他，林茂深按照原計劃下鄉調研，當日下午，承受不了巨大精神壓力的林茂深終于撥通了睦湖市公安局長的手機。趕到林茂深別墅中的公安局長，只見屋子里煙頭丟得滿地都是，「林副市長，您找我有什麼急事？」「東西在里面！」林茂深用手指著床鋪底下說。
因為林茂深是省管干部，且是市人大代表，公安局長緊急向上級有關領導匯報，並親自開車把他送到睦湖市公安局投案自首。當晚，和州省、睦湖市有關部門召開緊急會議，睦湖市委決定，撤銷其睦湖市市委委員、副市長等職務，並開除黨籍。和州省有關領導批示︰影響極壞，從嚴從快處理。
第二，林茂深的妻子寇紅像往常一樣趕到公司上班，剛到辦公室，就接到了市府辦公室打來的電話，讓她趕緊到市府去一趟。接到如此突兀的電話，寇紅覺得一種不詳之兆掠過心頭，昨晚林茂深說是值班，在單位宿舍過的夜，難道他出了什麼事？到了市府辦公室，市里的領導告訴寇紅說︰「林茂深被刑拘了……，原因是故意殺人……」
預感中的事情終于應驗。當上午9點多，寇紅要求見一見自己的「情敵」的死身，在睦湖市急救中心，她見到了魯麗黎的遺體。只見她雙目緊閉，好像脖子上有青紫的痕跡，她安詳地躺在白被單中，顯然已經被精心地整理了遺容。即使是最善良的女人的心，對情敵的死亡也是絲毫不會感到同情的，寇紅此時只有深深的痛恨。
當寇紅還沉浸在丈夫殺人的震驚中時，關于魯麗黎之死的種種說法在睦湖的民間悄悄流傳擴散，甚至許多睦湖市民通過互發手機短信，傳遞著關于魯麗黎之死的種種疑問和消息。
寇紅到農貿市場去買菜時，听到了關于自己丈夫殺死「二女乃」的各種傳聞和議論。一個賣菜的攤主對另一個攤主說︰「都是漂亮惹的禍！那個電視台女主播和副市長早就有一腿了，那女的憑著漂亮的小臉蛋得了很多好處……，听說女主播懷孕了，副市長卻把人家女主播給掐死啦！」
「哎，這不是殺人滅口嗎？可真夠狠的！听說這個女主播的老公是個縮頭烏龜？」
「人家還沒有結過婚哪！這下有好戲看了，說不定副市長要吃槍子了……」
「依我看，是副市長做得有點過分了，紅顏禍水呀！」
「女人是為了毀掉風流男人而創造出來的，風流男人的一切不幸都來自她們。依我看呀，從前是女人把男人們毀了，將來毀了男人的還是女人！」
人們也有為林茂深鳴冤的，也有譏笑挖苦他的；也有指責魯麗黎風流「賣弄風騷」的；也有抨擊林茂深，並替他惋惜，毀在了美人的石榴裙下的。
公安已經對此案展開調查。幾後，寇紅得到通知清理丈夫的隨身物品。在清理過程中，寇紅在林茂深的抽屜里發現了一個密封很好的信封，用檔案袋包了兩層，檔案袋上赫然印有「潯溪區政府辦公室」的紅字。他打開一看，里面全是手機話費清單，好像是最近幾個月的，是準備到那里去報銷？因為丈夫以前對她講過，作為一個副市長，找個報銷手機費的老板是小菜一碟。
寇紅突然發現話費單顯示的機主號碼都是魯麗黎的，寇紅心中迅速判斷，這可能是幫助丈夫搞清殺人迷團的最好證據。于是，她委托律師去查這個手機號碼的機主。很快就得到回音，這個手機號碼使用者是和州電視台女主播魯麗黎！
從6月份起，話費單上就頻頻出現了魯麗黎的號碼，8月份兩人的通話次數是238次，到了11月份，高達了400多次。寇紅還仔細地查閱了林茂深遺留下來的手機里至今還保留著14條來自「黎」的短信，其中最近一次是11月16日，也就是魯麗黎臨死前一，共有3條來自「黎」的短信︰
21︰46——親愛的，在房間等我，我已經出發。
3︰38——我到家了。
7︰45——我在去辦公室的路上。
有一條保留時間最久的短信是今年的6月18日，說明這條短信是林茂深所看重的「黎」的內心表白︰
親愛的老公，和你在一起無比愉快，在你身上我發現了什麼叫體貼和溫馨，你的心意我理解，我很想現在就來抱你，但又有節目，請你一定理解，老公。你等著，晚上我再過來，吻你！
寇紅看著這些肉麻的語言，不覺血脈膨脹，怒從心起。她簡直不敢相信，這就是一位副市長丈夫與自己「二女乃」的風流心跡。短信最頻繁的一是今年的中秋節。寇紅發現有一條是魯麗黎發給「深」的短信︰
親愛的「貝比」，短信一片空白，知道你很忙，中秋節去慰問孤寡老人去了，卻不來慰問一下愛你的老婆？妻知你的心，你愛我，我也深深地愛你！讓中秋節作為起點，讓我們做至死不愈、白頭偕老的愛人。等你！
一個「吻你」，一個「等你」，真是心心相印，已經到了如膠似漆的地步。寇紅發現了這些短信，她才明白，這一年多來，丈夫為什麼離她越來越遠。寇紅回想結婚幾年來夫妻間感情和諧，從未紅過臉，吵過架。尤其是最近一年來，夫妻之間關系急轉直下，兩人到了分床而睡，有時林茂深借口單位值班，干脆就睡在單位宿舍里。冷戰了幾個月，平常回家也客套，沒幾句話好說。
讓寇紅吃驚的是林茂深居然換了手機號碼，新手機號碼也沒有告訴她。有一次，寇紅為了家里的幾十塊物業管理費打電話讓林茂深去交一下，才發現丈夫原號碼已停機。後來，寇紅問他︰「你怎麼把手機號給換了？」
「找我的人太多了，煩死了！」
「那，你換了手機號碼，總該告訴我一下吧？」
「我疏忽了，對不起！」
盡管兩個人沒有唇槍舌劍，但不歡而散。現在想來，跟手機上的時間和內容正好吻合，只是魯麗黎還沒有吃準「深」的內心想法，沒有得到對方的承諾，林茂深還不想跟自己決裂。
一個月後，警方作出口頭尸檢報告，睦湖市紀委、睦湖市公安局等單位，經過調查和尸體解剖，鄭重地向魯麗黎家屬口頭宣布了魯麗黎的尸體報告結果。由于沒有書面的報告，寇紅只從私下渠道記住了大致的內容︰不存在服用安眠藥，死前發生過性行為，沒有中毒現象，心髒正常，只是在頸部有淤血。尸檢結論為︰屬非正常死亡。死亡原因︰是由于情緒激動，血壓驟升，外力導致呼吸中斷，窒息而亡。
和州省紀委同時還宣布了對睦湖市副市長林茂深的處理︰經過省紀委調查認定，一年多來，林茂深和魯麗黎保持不正當的男女關系，事發當晚上，有公寓物業值班人員看見林茂深到過魯麗黎的房間，也听到過兩人發生激烈的爭吵，後魯麗黎由于情緒激動，導致血壓驟升，被林茂深掐住脖子昏迷在床上，直至窒息死亡。因此宣布對林茂深給予「撤消黨內外職務，並開除黨籍，交由司法機關依法處理」的決定。
魯麗黎為什麼情緒激動？她與林茂深為什麼爭吵？寇紅無法知情，她覺得丈夫與電視台女主播偷情，固然有女方主觀上慕求虛榮、追求名利的錯誤，但如果作為堂堂的副市長不去勾引，不去投其所好，不去「包二女乃」，這樣的悲劇是不會發生的。同時，寇紅還認為魯麗黎死得非常蹊蹺，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去，難以讓人信服，因為自己從來不曾感到丈夫如此「心狠手辣，喪心病狂」。
寇紅想請個律師為自己出出主意，想想辦法。她化了大錢，請到了睦湖市一位名律師。這個律師叫楊心剛，曾經為很多「落馬」的官員出庭辯護，也為幾個被告人減輕過罪責。
楊心剛律師覺得這是一個疑案，首先應該搞清楚︰魯麗黎為什麼情緒激動？她與林茂深為什麼爭吵？他建議寇紅再仔細地清理丈夫的遺物，不要放過容易忽視的東西，還特別關照她要查找丈夫的筆記本、電腦硬盤、軟盤、優盤里的信息，再核對一下丈夫的鑰匙，有沒有不明白的鑰匙。如果不是丈夫出事，寇紅恐怕永遠也不會翻丈夫的東西。很難想像，男人會把偷情的證據隨處亂放，男人們不知道，翻男人的東西是女人的一種本能。男人有時是很蠢的，他們會把一些重要的信息隨便放在包里，或者衣袋里，沒料想女人會去翻這些東西。女人的第六感官是很靈驗的，當她覺得男人有事隱瞞她，可能對她不忠，她首先做的事，就是悄悄去翻他的東西，西裝的口袋、公文包、然後是通訊錄、手機短信等等。她已經在手機短信里震驚地發現他和第三者已經秘密來往了很久，而且感情非淺。她又在他的抽屜里發現許多賓館的鐘點房的發票，原來差不多每個星期都去賓館開房間鬼混。還有一張情人節購買鮮花和在一家時裝店里花了很多錢的發票，一定是送了很昂貴的衣服給那個二女乃。
果然不出所料，寇紅還在丈夫的優盤里發現一個加密的文件，他試了很多密碼，比如丈夫的生日、順序的阿拉伯數字、結婚紀念日等，但都打不開。還是聰敏的律師提醒他，想辦法問問魯麗黎的生日，會不會使用她的生日做密碼？寇紅通過公安的朋友查到了魯麗黎的生日，簡直像阿里巴巴叫芝麻開門一樣，果然把文件打開了！展現在寇紅面前的是記錄著一筆筆五位數，甚至是六位數的賬目，居然有二百余萬之巨！一筆數字里，有年月日，另有很長的一組數字，還有幾個簡略的文字，比如「濱江」、「鳳凰山」、「八卦田」、「潮音」等等，讓寇紅看不懂。
無奈只得到律師事務所請楊大律師解惑。楊心剛在辦公桌的電腦前審視了半，點了根煙，對寇紅說︰「不要聲張，你發大財了！」
「何以見得？」
「這準是你丈夫的‘私房錢！’」
寇紅恍然大悟︰「哎，倒也是，可是他哪來這麼多錢？」
「你這就傻了，你別忘了，你丈夫可是省會城市的副市長，不要說有人想送還送不上呢！這個文件，我不知道密碼，我也沒有看見！」楊大律師迅速關閉了文件。
寇紅非常感激楊大律師的暗示。回想在農貿市場買菜時，听到的風言風語，也覺得這里有「貓膩」，想了半，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她心里對自己說，「慢慢來，別著急，丈夫掐死了情人，很可能與這錢有關。假如找到了這些錢的下落，也不至于啊。」
「假如這些是不義之財呢？」寇紅不由膽戰心驚。
「假如是不義之財，就是贓款。可以通過銀行查詢，憑你的有效證件，你可以獲得丈夫的存款，也就是夫妻的共同財產。如果你不想要的，這錢就得上繳國庫。你要想明白了，啊？」
「我不要贓款！」
「不要沖動，冷靜一點考慮一下，權衡一下利弊再說吧。再者，這些文數字，我們還不能肯定是存款。」
「那我該怎麼辦呢？」
「還是不著急，再到家里找找你丈夫的遺物，我說過的鑰匙有沒有核對呢？」
「我倒忘了。」
寇紅到家開始查找丈夫從公安局帶回來的公文包，可是找來找去，不見了丈夫平時使用的鑰匙包。這就奇怪了！這時她開始翻看丈夫留在家里的通訊錄、筆記本，不料在筆記本的塑料套夾里發現了一個牛皮信封，她拿出一看，里面居然有連在一起的兩把小鑰匙。寇紅心里一陣狂喜，這不是銀行保險箱的鑰匙嗎？他馬上拎起電話，給楊大律師打電話︰「楊大律師，我找到了！」
「你找到什麼了？別激動，慢慢說。」
「找到銀行保險箱的鑰匙了！」
「是哪個銀行的？」
「哦，我還不清楚。」
「哪你怎麼知道是銀行保險箱的鑰匙？」
「不會錯的，我以前見過這種樣式的鑰匙。」
「那好，你趕緊到事務所來，我馬上陪你到幾個銀行去核對一下。」
幾經周折，寇紅在楊大律師的陪同下，終于在潯溪中國銀行的保險箱里，找到魯麗黎的租用的保險箱，打開後，看到了與優盤文件里記錄的一樣數目的銀行存單，二百余萬人民幣是用魯麗黎的名字存入的，還有5萬美元卻是用寇紅的名字存入的，說明林茂深使用過寇紅的身份證。
楊大律師對寇紅慎重地說，「你暫時不要動這些存單。我始終還是沒有看到，這些東西最好以後再作處置吧！你丈夫的官司要打，是生是死，現在還不明了。你們母子還要生活下去，你兒子還要上大學，出國留學，以後該用錢的地方多著哪！」
寇紅忽然覺得手中的這枚鑰匙，十分沉重。
林茂深入獄後，作為林茂深的妻子，不可能對魯麗黎的存在一無所知，但是出于種種考慮，她一直沒有對丈夫的行為進行嚴厲的制止，也沒有將事件上升到組織層面或法律層面。丈夫在仕途上順利發展的同時，卻在感情上與家庭越來越遠。而無需諱言，養情人、包「二女乃」的情況，在睦湖地面的官場似乎早已經是一種見慣不驚的現象。
……
林茂深被捕到梅塢干部囚室後，在看守所里講完了自己的風流故事，他對唐有神說︰「平時舉行的宴請，跟我在一起的不少領導干部都帶著女人一起來的，那些女人大多不是老婆，而是情婦。大家一起吃喝玩樂習以為常了，並沒有什麼回避和尷尬的意思。」
唐有神深有同感︰「應該說，作為對監督你的仕途命運掌握著‘生殺大權’的睦湖市組織部門和紀律監察部門，對你這起悲劇案件的發生未能起到任何防範作用。你從普通干部到鄉長，再到副縣長、省農業廳處長、尋溪區委書記，最後以副市長告終，整個過程除了個人的努力外，重要的是組織的一步步培養，而在你權力和地位不斷上升的過程中出現的生活作風問題，‘保先教育’、‘作風建設’、‘反腐倡廉’等各種各樣黨員干部的專題學習，現在看來對你都是空的。」
「幾乎全潯溪區的人都知道我林茂深與電視台播音員魯麗黎的關系，市紀委竟然對我的二女乃問題查不出證據，故沒有能對我的事情進行及時的處理和疏導。而作為潯溪區的領導班子，尤其是區委常委們，很難再說他們對經常到區委辦公室吵鬧的魯麗黎一無所知了。在整個過程中，潯溪區的領導班子成員即使面對上級紀律監察部門調查時也紛紛表示‘不了解情況’而搪塞了之。」林茂深居然還沾沾自喜地說。
「這是什麼原因呢？」唐有神問。
「他們誰也不想得罪我。你想，如果在這之前他們有人主動提醒我，或者向上級報告此事，首先我不一定會感謝他，其次也不知道上級會如何處理。在潯溪這個小小的‘田園’城里，事事當以我這個區委書記的‘個人意志’為中心，官員們是人人清楚的。」
「難道除了組織程序上的監督外，就沒有人願意從關心的角度去與你談一談，也就是說，在你這個區委書記身邊並沒有一個真正的朋友，提醒你，告戒你，監督你？」申自慶忍不住在一旁問道。
「在案件公開後，人們在驚訝、惋惜的同時，紛紛成為‘事後諸葛亮’，認為我可以有100種辦法處理好這件事情，而不是殺人。」林茂深說。
「是啊，平時你的下屬們對你個個前呼後擁，但有誰真正關心你呢？他們這些人關心的只是你的權力，以及自己的回報。’我認為你的事件總結的原因是︰上級監督太遠，同級監督太弱，下級監督太難。盡管‘殘殺情人’有著個案的特征，但是從整個事件經歷來看，‘權力失控、權力失去監督、權力失去制約’的現象在區委書記、‘一把手’官員上已經非常突出，因為區委書記能決定許多人的官場命運。」畢春西說。
唐有神說︰「‘一把手’的權力怎麼制約？現在的干部提拔和干部關系已經市場化，到‘一把手’那里跑官買官幾乎公開化。現在的官場，買賣還非常繁榮。正因為有人賣，才會有人跑，有人買。」
林茂深說︰「我當過區委書記才清楚，假如有個紅白喜事，或者生個小病住院，若要敞開了，哪一回不收個十萬、幾十萬！逢年過節的，有的甚至跑到睦湖我家里，可謂車水馬龍，門庭若市。什麼干部公開考核選拔，還不是我一句話！」林茂深以前對干部公開考核選拔就意見不少，尤其是對考試想不通。既然是考試，那主考的是什麼人？是不是也都是考上去的？這些人輕輕松松地被提拔上去了，卻讓另外的人考，有些不公平，要考大家考，為什麼有些人提拔不考，有些人非考才能提拔？要考就要考正職，局長、廳長、市長、省長能不能考？
唐有神說︰「干部選拔機制已經到了非改不可的地步了！干部提拔如果沒有透明度，沒有公正公開公平，一味暗箱操作，最終結果只能導致干部提拔的市場化，干部關系的市場化，而官場‘烏紗帽’的買賣市場化則必然會成為**之源，萬惡之首！」
畢春西在一邊搭腔︰「正大光明地跑官也不是什麼壞事，拿破侖說過，不想當元帥的士兵不是個好士兵，我以為不想當大官的干部也不是好官！」
大家都哈哈笑了。
申自慶說︰「對啊，能跑出個廳長、省長、省委書記來，也是個人的福氣，祖宗的榮耀。」
唐有神說︰「如果在一個地方，有很多人從小到大，從學校到社會，夢寐以求的就是當官，精英人才都往‘官路’上擠，千軍萬馬過獨木橋，那社會的財富誰去創造？」
「咳，做官也沒有什麼好下場的！我如果不做官，也就不會坐牢了……。可惜，人生沒有如果！」林茂深泄氣地說。
睦湖市中級法院很快開庭審理了睦湖市副市長林茂深「二女乃」被殺一案，認定他有自首情節，當庭作出了「死緩」的一審判決。但除了殺人情節外，法院沒有提及林茂深在經濟、職務方面是否涉嫌犯罪的內容。
林茂深拿到判決書後，情緒比較穩定。他想，既然被判了死緩，至少也得坐十四年牢，總比槍斃強。他開始正視現實放棄幻想，盡量做到心如枯井，不是見異思遷不著邊際地胡思亂想，不是稍有風吹草動就情緒波動，遇到些許誘惑就萌生**，更不是像那些痴情的男人一樣，久久地懷念已經為人妻為人母的初戀的舊情人，他十分清楚自己的情人已經死在自己手里，已經聲名狼藉。
好名聲是林茂深十多年寒窗苦功奮斗而求得，壞名聲又給了他這麼多身不由己的煩惱，他覺得自己是一個虛偽得不能再虛偽、丑得不能再丑的小人。曾幾何時，自己在潯溪那塊土地上也是呼風喚雨、頤指氣使、說一不二的人，如今為了一個女人而身敗名裂，最後只有在高牆電網內，手撫鐵窗流著淚水。
唐有神常常勸慰林茂深，「不要太傷慟了，據各種已披露的信息，近年來你絕不是第一起涉及類似情節的惡性殺害情人案件，官職也遠超你這個級別。」
「不殺你，算你運氣了。」申自慶說。
「為啥呢？」林茂深不服氣。
「殺人償命，經地義。」申自慶說。
「是她逼我的嘛！」林茂深喉嚨更響了。
「你的案子在國外還有辯解的余地。歐洲法學及其犯罪的理論的特殊之處就在于︰愛可以使人無罪。這種犯罪的理論考慮被告的感情︰你要是為了金錢，冷靜地殺了一個人，你就沒有任何借口；你要是因為他人冒犯了你，殺了他，你的憤怒為你贏得了減輕罪刑的條件，處罰會輕一些；最後，你要是在一種受到傷害的愛的情感驅使下，在嫉妒的驅使下殺了人，陪審團會同情你，而你的辯護律師，會要求對受害者判最重的刑。」畢春西說。
「就你剛才所提到的是法律缺位的合法，這似乎已經成為建立健全法規範疇的另外一個問題了。」唐有神看了一眼林茂深說，「這個問題是因為我們的國情和美國英國不一樣。英美在判案的時候，會以社會公共意見為判斷標準，就是說你的行為不能違反社會公序良俗。比如說你殺了情人，陪審團如果認為你殺得對殺得好，那女人太可惡，那你就沒罪。但中國不一樣的，你殺任何人都是不對的，你都要償命。因此我們這邊是不以公序良俗來作為判案的標準，而是以絕對的法條。法條有一個最大的缺點，就是逾越規定的，即是不合法的。」
申自慶說︰「魯麗黎像所有的女人一樣，她的不幸，莫過于發現男人另有所愛；而男人的恥辱，莫過于向妻子招供外遇。愛情並不像人們所想象的那麼美妙，它的背後，往往是陷阱、是深淵。」
畢春西說︰「人是世間的匆匆過客，軀體是靈魂臨時的依附之所，活著只是短暫的一瞬，死後才是永生。和永生相比，那短暫的一瞬是微不足道的，榮華富貴只不過是過往煙雲，金銀財富只不過是糞土污泥。」
「老畢是個哲學家。唉，往事不堪回首！」林茂深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過去的一切都是假的，回憶是一條沒有歸途的死胡同。逝去的春是無法彌補復原的，我現在才知道，最狂亂最放蕩最**的情愛歸根到底也不過是稍瞬即逝的過往煙雲。」
失去自由，意味著失去這個城市的許多樂趣——男女，水果，思想。但是，林茂深過去認為，沒有比在一個柔和的氣穿越這片多姿多彩的湖面，更能把心靈帶入仙境的了。如今，他要與這片湖面作長久的告別了，他沒有想自己竟然會敗在一個女人手上。她注定是他胸中永遠的痛，是他永遠的心靈缺憾，每每想起，心就會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