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第五十七章秦篆中計(上)
57、
除了這個家,秦篆幸虧還有女兒泱泱可以相依為命,可以讓她把那股子咬牙切齒、憤憤不平的怒氣慢慢平息下去。丈夫坐牢,做妻子的自然感到悲哀,自己沒有能力拯救他,然而此刻她也只能如此。只要丈夫還活著,她也同樣會感到安慰的,只要這意味著她今後還能夠見到他就行,只要家里有錢就行。
秦篆同樣把希望寄托在明。對了,明就是另外一了。明她就會有好心情,甚至還可以去炒股票賺錢。秦篆其實不想炒股票,但可惡的股票,有點像毒品,想戒也戒不掉。經過了這些年,她原來一直在上班、在家相夫教子,做家務活。前幾年炒股票熱時,單位里有人勸她炒股票,她還開玩笑地說︰「我這一生就買了一張股票,那就是我的丈夫,別的股票我不需要。」想到此,秦篆不禁露出苦澀地一笑。那她听斯益毛的口氣,似乎還真給她透露了股市信息呢,否則他為什麼要請她喝茶,並向她澄清不是他一個人整唐有神的呢?他不是還對她說過,「‘和州藥業’能漲30%以上!」
秦篆突然回想起那個令人可怕的茶室遭遇,感到渾身難受。她老想著蕭玫娟那張年輕的臉、她那受到損害的自尊和她的恥辱了。唐有神的恥辱都是她一手造成的,他自己幾乎沒有一點責任,是這個狐狸精使自己親愛的、令人尊敬的丈夫蒙受了牢獄的恥辱,他現在會恨她嗎?他現在肯定恨死這個狐狸精了!
哦,她感到最大的恥辱莫過于借助斯益毛的茶食作屏障,躲避開了冤家對頭的攻擊,不然的話他們那些竊竊私語就足以將她撕個粉碎!用其盲目的信任企圖庇護和關照她的不是別人,竟偏偏是斯益毛!想到此,秦篆不禁打了個寒戰。她一定要找杯酒喝,甚至幾杯酒才行,否則今晚就休想躺下來睡個安穩覺。
第二,秦篆照例到了證券交易所,在一個巨大的電子屏幕前坐下看著股市行情。「大嬸,準備進貨哪?」旁邊一個穿新潮背心衫的年輕女子向她打招呼。秦篆听了,覺得一股酸楚像被擠壓的水泡一樣涌上心頭。她雖說四十掛零,因為長得年輕,兩三年前上街還被人稱為「小姐」,看上去也就三十一二歲的樣子。剛剛才三、四年功夫呀,怎麼就成了「大嬸」呢?股市大廳正好有一面很大的穿衣鏡,秦篆下意識地往前走了兩步,鏡子里的那個婦人更怔怔地與她對視——眼角布滿細碎的皺紋,兩鬢若隱若現已有了幾根銀絲,皮膚也失去了光澤和彈性,仿佛已經被歲月風干,尤其那目光,已沒了先前的靈性與鮮活,呆滯而充滿憂郁。她嘆了一口氣,無奈地搖搖頭。
還是那個年輕女子,走過來悄悄對秦篆說,「大嬸,听說‘和州藥業’勢頭很好,吃點吧,我剛才買了三千股,不會錯的!」
「可靠嗎?」秦篆看著年輕女子一臉真誠,竟與斯益毛說過的話暗合。她不禁當機立斷,買了1萬股。
就在秦篆吃進股票的時候,雷迪森酒店娛樂城的「曲院風荷」包廂里,卻是一派溫柔祥和的氛圍,滿桌的山珍海味,「人頭馬」已經喝光了兩瓶,這些都不足以令高鋇壁驚駭。令他驚駭的是正中餐桌上仰臥的赤身**的少女。她的頭發被拆散呈扇形攤開,並綴以鮮美花瓣,手指和腳趾均綴以花瓣修飾,整個人宛如一只鮮女敕潔白且豐腴迷人的瓷盤。
斯益毛沖著侍立一旁的漂亮的女服務員伸出右手用食指一勾說,「繼續上菜!」然後對高鋇壁介紹說,「今我讓你開開眼界,來一種日本流行的餐飲方式,叫女體盛,也就是把女性**用來做放置菜肴的器皿,近幾年才流入中國,只秘密流行于京城等地一些極少的娛樂場所,還要預先定制。」
斯益毛的口氣里,頗有一番「新知把酒,互道行蹤」的味道,他揮動著筷子,說︰「來吧,趕緊吃,日本人認為壽司只是在剛剛做好的時候最有味,而且壽司的擺放還有許多講究,鮭魚會給人以量,要放在心髒這里;旗魚有助消化,放在月復部,鰻魚能增強性能力,要放在**部位,而且,壽司擺放的數量不能太多,否則就會把女體盛漂亮的**掩蓋,影響顧客欣賞‘美器’的效果。」
高鋇壁好像在哪兒看到過這方面的評論,讓人體彩繪模特遠距離為食客服務,有人認為,這是打著藝術的旗號在提供變相的服務。他是贊同這種觀點的,如果這也可以稱為行為藝術,那麼異性洗腳、按摩甚至賣婬,不都可以假藝術之名了嗎?
身著紫紅色緞面旗袍的女服務員正半跑著將托盤中的酒水和水果逐一擺向沙發桌。她的旗袍開叉很高,一蹲,左腿幾乎都出來。高鋇壁眯著眼貪婪地窺視,目光中滿是饑渴,這時身穿新潮背心衫的琴兒剛從證券營業部回來,一走進來就依偎在高鋇壁身邊,右手勾住他的脖頸,左手倒了一懷「人頭馬」端到他的嘴邊兒,拿腔拿調地說︰「老公,看什麼呢?饞貓似的。你布置的任務我完成了,那個被稱作‘大嬸’的女人剛才在我的勸說下,買了1萬股‘和州藥業’,你要獎我一杯呢!」高鋇壁戀戀不舍地把目光移開,「好!好!獎你一杯!」他張嘴就把琴兒倒的酒灌進肚皮,又目送女服務員的背影出了包廂,贊嘆一句,「這丫頭真是好身材!」琴兒佯作生氣地「哼!」了一聲,給了高鋇壁一個光潔的後背,隨即拿出化妝盒,描眼影兒涂口紅,旁若無人,等到把臉拾綴得滿意了,才嬌滴滴地繼續與高鋇壁說話,那聲音真叫一個酸︰「老公,你的眼楮直溜溜的看什麼呢?我好吃醋喲!你這樣花心,我可要生氣啦!」
高鋇壁伸出青筋盡現和長著粗毛的手在她光潔的後背上摩挲起來,「哦,來來,喝酒,小寶貝,你別吃醋嘛!」
琴兒自從那次在娛樂城休息室換衣服偶爾偷听到斯益毛與高鋇壁的談話後,竟成了高鋇壁最寵愛的小情人,他沒有食言,真的在宴請檢察官甫海的時候帶上了她。琴兒十分領情,知道高鋇壁信任她,看重她,便十分依順,尤其是在干那事時,使出了風塵女子渾身的解數,每次都讓高鋇壁痛快滿足。她成了他的助手,不僅做發廊的生意,還幫他跑腿。
斯益毛坐在他們對面的沙發上,把酒杯舉到眼前,對著燈泡緩慢地轉動,眼楮一眨不眨地盯著。包廂里大燈關了,只有牆上的一盞壁燈亮著,透過酒杯里暗黃色的汁液望過去,幽幽地,如同荒野中一點磷火。斯益毛看著看著,竟有一種置身其中的感覺,仿佛自己不是在一個闊綽的包廂里一擲千金,而是在荒郊野地中獨行。自從前一段時間他約秦篆喝茶後,隱隱有了那種引誘她徹底「翻盤」血本無歸的打算,爾後通過高鋇壁的「偵察」逐步得以掌握秦篆的股票帳號後,這種感覺就如影隨形,心中既感到興奮與痛快,又常常焦躁得火燒火燎,如同一頭受傷的獅子,一邊舌忝著傷口,一邊在等待著報復的機會。他不想直接攤牌,他覺得那樣缺少快感,就像一只貓捕獲了一只老鼠,一口咬死豈不掃興?他要把對方玩弄于股掌之間,叫唐有神悔不當初,生不如死!這種想法以前還比較朦朧,剛才看了高鋇壁通過證券公司查獲的情報,清晰了許多,如同被顯過影的膠片。而且,那一份意外使他的報復欲更為強烈,幾乎令他難以自持,如同一粒被催眠的種子,突然被施了魔法蘇醒過來,在一瞬間長成了大樹。
「你干的不錯,我也敬你一杯!」斯益毛帶著一絲的笑容對琴兒說。
「謝謝!斯大處長。」琴兒又是一飲而盡,隨即說,「老公,我去一下洗手間。」
高鋇壁見琴兒撅著嘴,一扭一扭地出去後,起身把門關嚴,回到沙發邊,在斯益毛旁邊坐下,給斯益毛笑著耳語說,「嘿,嘿,魚兒上鉤了!」
「好!」斯益毛雙眼發著興奮的光芒。
高鋇壁突然從公文包里拿出一個信封︰「這是房地產老板楊闊給你的八十萬的活期存單,其中五十萬是這次地皮拍賣中標的‘辛苦費’,另三十萬是托你幫忙打點擺平他佷兒那個案的費用,密碼在存單後寫著呢,請收好。」
斯益毛接過信封,抽出存單看了看又放回去,小心翼翼地將信封裝進西服的口袋內,深沉地說︰「高主任啊,我愛跟你這樣的人合作,爽快守信,出手大方!」
「噯,這還不是借你的光?至于他那佷兒的事情,還得請你多牢心!」
「好說!」斯益毛突然想起一件事,「那楊闊的弟弟是不是‘睦湖科技’的董事長?」
「是呀,你有事嗎?」
「你以前的股票信息就是從他那兒來的吧?」
「是的。」
「你繼續幫我打听打听這個股票的行情,要及時告訴我!」
「沒問題!」
斯益毛心想,這小子肯定也賺了一票,難怪他要把棠兒介紹給我做保姆,而且對自己與棠兒的事不聞不問。他不由想到,像高鋇壁這樣的官員就像官場的嫖客,而楊闊這樣的商人就像妓女,他們之間毫無感情、愛情、責任可言,他們之間有的只是「一夜」和「杯水主義愛情」。「妓女商人」今與這個官員好,明又會同那個官員睡覺;而「官員嫖客」也擁有多個小姐,還有x個二女乃,n個小蜜。一句話,這里面沒什麼「郎才女貌」,相互吸引的只有錢與權。嫖客嫖娼,妓女賣婬,雖然有傷風化,但畢竟還是個人行為,而官員與商人偷雞模狗,就不光是個人的事情了。管他媽的!只要有好處就行!他抽出一支中華,點燃,徐徐吐出一口煙霧,問道,「這個楊闊是那里人?」
「滬上人。」
「他身手不凡哪。」
「他比較大路。」
「這也正是睦湖人與滬上人的區別。」他將頭靠在沙發上,四肢伸開,一幅很愜意的樣子︰「睦湖人老關注別人掙了多少錢,而滬上人呢,則只關注自己拿了多少錢,至于別人掙多少錢和自己無關,所以呢,就容易做大生意。」
「思維方式,太重要了。」高鋇壁收住笑,點著頭一仰脖干掉一杯「人頭馬」,拍著大腿感嘆道︰「想我高某人從科員干起,幾十年辛辛苦苦,全部家當加在一起,還不夠你斯大處長一個月的消費,這一改變思維方式,我也明白什麼叫人過的日子。」高鋇壁的祖籍也是滬上人,他知道睦湖地面上最看不起滬上人。睦湖是滬上的後花園,節日里的風景區比比皆是滬上人,常常有不愉快的口角。
斯益毛突然向他問道︰「你們滬上小伙子如果被人無辜地踢了一腳,你明知道打不過人家,要是你怎麼辦呢?」
高鋇壁毫不猶豫地說︰「我明知打不過他,那就讓他踢一腳就踢一腳唄。當時我不去理他,但我可以暗中算計他,比方說在他不注意的時候,我拿榔頭從背後襲擊他,讓他不知道是誰干的!」
「這種暗算人家的事,盡管有傷陰德,但滬上人還是很講實際的。」
「算你說對了。這如同伊拉克‘9?11’襲擊美國一樣,打不過人家,只好暗中偷襲。」
「哈哈哈!這個比喻太妙了!你是堂堂省直紀委辦案組長,有‘雙規’辦人的權力,和州省直機關有處級干部幾千余人,要是落到你手里,還不是個個都成了‘薩達姆’!」斯益毛帶著恭維和戲謔的口吻說。
「哈!那當然就像三個指頭捏田螺一樣——穩拿!以後還得與你多合作,多多提供發財的機會喲!」
斯益毛意態閑豫地問道︰「是啊,這年頭有本事還要有機會,機會就是運氣。一個人要發達,也要本事,也要運氣。李廣沒有成為一代諸侯,是有本事沒有運氣。運氣來了,如果你沒有本事,那也不過是曇花一現,好景不長哪。」
「對啊,人生在世,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人。」
「我也這麼想,是前生注定的事情,莫錯過情緣。」這時琴兒已經從洗手間回來,斯益毛故意提高了聲音念道,「哎,琴兒挺會辦事,也挺有味的嘛!」
「如今不是說過苦日子,吃飯嘛起碼一葷一素,穿衣嘛一綢一布,就是老婆嘛,一正一副也不算過分。」
「哈哈哈……」
「討厭!你們專拿人取笑……」琴兒嗲聲嗲氣地說道。
「哈哈哈……」高鋇壁突然覺得有些擔心,覺得斯益毛皮里陽秋,用意難測,不能不留神。「斯處長,我最近听了一段新《陋室銘》,很有意思。」
「哦,說來听听。」
「新《陋室銘》說,官不在大,有權則名;職不在長,有錢則靈。談笑有包廂,往來皆女丁。我非聖賢,也有貪念,明曉利害關頭,只在一念之間,不敢取非分之財,潔身自愛,永不做貪官……」高鋇壁獻媚賣弄地念道。
「好了,好了,這是無聊的調侃。跟網絡惡搞一樣,然而,網絡上的惡搞畢竟停留在虛擬世界。相反,現實世界中實實在在的‘惡搞’則有點可笑了。像某市前不久啟動了廉政文化周,來自海關、地稅、國稅等廉政‘高危行業’的500名青年公務員,進行‘以後當了官永不貪污’的宣誓,而某市的官員們做得更絕,150多名正科級以上干部在市委書記的帶領下來到包公像面前,進行‘不貪污、不謀私利、不打擊報復’的宣誓。如果一次‘宣誓’就可以減少甚至消滅社會的**,那麼還有什麼東西不能通過‘宣誓’解決呢?官員們‘不貪污、不打擊報復’的錚錚誓言只能說是惡搞了反**、惡搞了長眠地下的包公。他們沒有看到,在當前中國,服務型政府尚在建設中,政府部門仍掌握著公權力和龐大的社會資源。政府官員的種種行為、議論對于社會和民眾有著巨大的影響,更重要的是,各項政策都由這些官員們制訂、實施。一旦這些官員們不再謹言慎行,‘惡搞’其職務職責,行惡政、說胡話,其造成的社會損失是直接而又巨大的。更嚴重的是,有些官員甚至渾然不知自己是在‘惡搞’,種種劣政被視為理所當然。這種行為言論,乃至政策,若不加以禁止,長此以往,必將影響官員、乃至執政體系的合法性。不做貪官又怎麼啦?那種高調唱得就跟古代的聖人們差不多了。什麼富貴不能婬,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大禹三過家門而不入,有人惡搞說大禹有了‘二女乃’,否則妻子也不要看,孩子也不要管,為了自己那點名聲拋妻棄子,後來的意識形態不斷地一直強化,把這個東西強化到極點。他們個人能達到極端的完美,完美到極端的自私,甚至連親人或周圍的所有人都是他自我完美的工具。其實骨子里是一富貴就婬,一貧賤就移,一威武就屈。」
高鋇壁被斯益毛的一番高論說的心悅誠服五體投地,他嘿嘿一笑,「真如你說的,我們現在的國家工作人員特別是在男性公務員中,流行的是‘中午喝酒,下午泡澡’,在睦湖一些國家機關單位中成了一個普遍現象。一些公務員中午喝點酒之後的‘習慣動作’就是下午洗澡,酒氣可以在大汗淋灕的洗澡中散發,浴池冬有暖氣,夏有空調,躺在柔軟的沙發床上可以看錄像、听音樂、打撲克、搓麻將,消遣時光,甚至還有‘激情’的是異性按摩等諸多**。公務員熱衷于洗澡正被一些別有用心的人所利用,把浴池作為了公關場所,一些意志不堅定的公務員在金錢美女的引誘下慢慢步入了**。真的,搞什麼青年公務員宣誓‘以後當了官永不貪污,’純屬做秀。毫無疑問,越來越多的人熱衷于報考公務員,是利益驅動的結果。公務員的加薪、房貼、車改、帶薪休假,以及公家出錢培訓,甚至是出國學習的機會等政策,是加大公務員的吸引力,使公務員由輕松穩定的鐵飯碗變成了金飯碗。」
「你我都是公務員,當然男人的無恥是沒有底的,但那些三陪女可能也是很無奈的了,我覺得自己在歌廳的包廂里才是真我,其他都是戴了一副假面具。我覺得只要自己學會一種本領,就是能把苦難變成生死戀,再把生死戀變成詩,口口聲聲與人民站在一起,視人民利益高于一切,有了這個就可以不管別的了。」
「很多人都這樣認為,只要自己和人民搞到一起,一切都由不值變成值得了。」
「可我覺得人民在這里是可疑的。當然,人民里有樸素的、善良的,但大多數情況下,個別也可以當幫凶,這點事其實大家都明白的,你不能把一個普通人對你的一點好意擴大為整個人民的愛和善,你把它擴大到普遍的程度,就是一種不誠實,一種獻媚。也不光是你有這種問題,整個社會的許多人都有。確實在很多情況下,商人也是人民的一分子,商人的職業就是一種應酬,在商務活動中有很多是為了賺錢,和政府官員、商業伙伴一起放松消遣,吃喝嫖賭,人家搞,你不搞,很多生意可能就做不成。這完全是他們個人的事,他是不是要選擇這樣一種生活方式,就看他要不要賺那份錢過那種日子,他要了,就得接受這些。哪怕自己的老婆都可能要跟別人胡來,那也得接受。接受以後,在很熟的朋友之間,剛才提的那種事可能就不是事了。女人不在乎了,只要老公別跟她發生情感危機,就沒關系,就能接受,就那麼湊合著過下去,可能日子過得也比較安穩。但是話又說回來,你要說女人在這事上多有原則我倒覺得也未必,一個特別有原則的人,無論男女,就決不跟這種生活沾邊兒了。說了怕你不信,女人發誓跟妓女賭咒兒是一樣的。所謂禮儀之邦,表面上人人都是君子,堂皇正大,見了女人和錢,都說不愛,背地里什麼樣兒誰不知道?譬如男人偷人家的老婆,人人都偷,也就不算偷;十個女人九個肯,只怕男人口不穩!假如女人都冰清玉潔忠貞不二,男人有機會風流瀟灑麼?唉,我也算見過幾個女人了,誰也比不了你的琴兒!白里透紅玉色映人,……真是一個寶貝!」
「斯大處長又在忽悠人了,」琴兒像听故事一樣在旁邊傾听著兩個男人在高談闊論,听到斯益毛說到自己,不免嬌聲柔氣地說道,「我的高大哥,可是一本正經坐懷不亂的!」
「女人家,你懂個屁!」高鋇壁點燃了一支煙,把煙圈輕輕地吐在琴兒的臉上。
「哼!我怎麼不懂?今的事還不是斯大處長吩咐的,否則,我才不干呢!」琴兒用手驅趕煙霧,噘嘴說道。她心里想,他們兩個鬼鬼祟祟肯定是又在商量整哪個人了。「唉,我听說你們提到過的那個《和州日報》的廣告部主任被判了13年,有人跟我說,判的實在太冤枉了,是因為他把副省長的佷兒媳的肚子給搞大後,居然還生了下來?」
「你別胡說!」高鋇壁趕緊瞪了琴兒一眼。
斯益毛的臉一陣發紅,繼而發青,轉身離開桌子上洗手間去了。
「你說的就是他的老婆!」高鋇壁趕緊對琴兒耳語道。
「他就是那個副省長的佷兒?」
「嗯。」
「哦,那你怎麼不早告訴我?」
「我不是已經告訴過你了?」
「我以為不是他呢,一個省有幾個副省長呢?」
「七八個!」
琴兒恍然大悟,腦子里突然想起那次高鋇壁請檢察官甫海吃飯,她依稀听到高鋇壁對甫海說,「這個人品德太惡劣,把人家老婆肚子睡大了……,斯副省長惱火得很……,你得想法讓他坐牢!事成之後,人家會有數的……,這是材料……」說著把一個厚厚的大信封塞到他手中,琴兒知道,所謂材料就是錢。甫海沒有客氣,想了一會兒說,「……這個案子一開始我就已經讓《和州日報》出了個證明,把唐有神的‘內部承包’寫成了‘經營責任協議’……。否則,很難辦哦……」高鋇壁說,「據說,事先已經有人到報社做了工作,聲稱已經找不到當年的那份‘內部承包合同’了……」甫海說,「那也不行,合同有一式三份,難保唐有神保存著那份合同。如果《和州日報》證明所謂的‘內部承包’是‘經營責任協議’,就是有合同,也能判他的刑……。」「哦!你到底是資深檢察官,有招法……,讓《和州日報》出個證明,那不是小菜一碟嘛?……」
琴兒隱約覺得今高鋇壁讓自己拿著那個女人的照片跟蹤到股市,游說人家買「和州藥業」的股票也與此案有關。
「唉,你叫我讓人家買這只‘和州藥業’的股票,看不看漲啊?」琴兒試探地問高鋇壁。
「準漲!」高鋇壁喝了一大口酒,肯定地說。
「那我也去買一點。」
「好啊!」
「你別讓我上當哦!」
「虧多少我賠多少!」斯益毛突然從門口走進來,大聲說道。「高兄,今讓我來給琴兒上上股市課,怎樣啊?」
琴兒沒提防斯益毛已經進來,吃了一驚,心里覺得又是一頭霧水,「既然叫我跟蹤人家,不是設陷阱,而是暗中叫人家買看漲的好股票,難道是強盜發善心啊?……」
「好啊!來,來,繼續喝酒!」高鋇壁看到斯益毛落座後,連忙拿起酒杯向他敬酒。「反正我始終認為,‘男人不炒股,女人不**’。隨你,給琴兒講講怎樣操縱股市也好。」
「就數你清高,炒股的男人多的是!」琴兒用食指戳了一下高鋇壁的額頭,「那敢情好,本小姐洗耳恭听斯大處長的高見!」
「就說我的一位朋友吧,五年前,他以自有資金和從省內的東海集團、農能集團、睦湖廣電集團借到的巨額資本,利用獲知的‘和州藥業’內部信息,通過其控制的凱悅投資等13家公司,在省內外86個證券公司營業部開設了140個資金賬戶,下掛15800多個賬戶建倉買入‘和州藥業’股票,其中11200多個證券賬戶參與操縱‘和州藥業’股票。這期間,我那個朋友通過集中資金、連續買賣、在其控制的賬戶之間進行對倒,以及與另一位股票老板以事先約定的時間、價格、數量在各自控制的賬戶之間多次進行交易,操縱‘和州藥業’股票價格及價格走勢。由于他們的操縱,這只股票收盤價由去年9月的16.50元上漲至今年3月的25元,半年不到,‘和州藥業’就漲了將近10塊啊!你不感到買‘和州藥業’的股票能賺錢嗎?」
「原來如此,股票的錢真是太好賺了!」琴兒的臉上不禁露出了驚羨和貪婪的神情。
「但是,琴兒,你必須知道股市的數字是辛酸的。國內股市幾經跌蕩,仍保持高速增長,但是與此不相協調的是,股民們並沒有分享到經濟增長的喜悅。與市值縮水、投資者虧損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證券市場的再融資金額歷年翻番。勒緊褲腰帶的股民還是以最大的善良容忍了上市公司的繼續圈錢。當然,因股市持續下跌而癟癟的錢袋這下也完全見底了。琴兒,你可能不知道,還有一個增長的數據是滬深股市的交易印花稅,一年大約近二百個億!區區二百億的印花稅對于國庫來說也許不算什麼,但這是建立在股民全年虧損2000億的基礎上,則顯得有點意味深長。」斯益毛有些故作高深,賣弄地說。
「一個國家的經濟增長模式無非有兩種︰一種是由儲蓄積累起來真正的財富,然後這些真金白銀的被用于投資,從而產生更多的實實在在的財富,社會由此進步,這種增長帶來的是經濟的肌肉發達,經濟骨骼的強健,經濟營養分布的均衡。雖然見效慢,但增長的質量高,副作用小。另一種模式就是債務拉動型經濟增長,國家、企業和個人大量負債,這些債務經過銀行系統貨幣化後,巨額債務貨幣增發產生了泡沫財富感,貨幣貶值無可避免,市場資源配置被人為扭曲,其後果是經濟脂肪大量增生。債務貨幣脂肪增生所產生的就是經濟高血糖——通貨膨脹,以及經濟血液的高血脂。現在美元在全世界泛濫成災,人們終于明白了,原來美元只不過是印著綠色花紋的紙片。」
「那麼,人民幣是不是紙片呢?」琴兒問道。
「我們的人民幣也是法幣。」
「什麼叫法幣呀?」
「法幣就是法定貨幣,又叫法償幣,也就是說由法律規定的可以用于支付債款而且貸方必須接受的有效貨幣。當貨幣債務化之後,貨幣將變得不再稀缺,貨幣增發所導致的流動性泛濫將堆積在社會的每一個角落,人們會發現錢越來越多,但可以投資的越來越少。在金本位之下,股票市場的主要特征是,上市公司財務結構堅實,公司負債情況良好,自有資本充足,公司收益穩定增長,股票分紅逐年增加,股票市場雖有風險,但卻是一個真正值得投資的市場。而今世界上的主要股票市場以及被堆積如山的債務貨幣所淹沒,處于被嚴重高估的狀態,幾乎沒有投資者指望得到股票分紅的收益,而是將所有希望寄托在股票價格上漲的預期上,即所謂‘博傻理論’。證券市場日漸失去投資性的一面,而逐漸演變成一個擁擠異常的超級賭場。」斯益毛說完,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像是潤潤嗓子。
「你的意思,所謂的買賣股票,就是賭博呀?」
「是啊,小小股市,袞袞諸公,有人指手畫腳,有人痛心疾首。一個誰都看得見的基本事實是,股票市場的價格波動,與企業經營的好壞越來越沒有關系了,炒股的方向已經從‘投資’轉移到‘交易’,不論這家公司或企業制造什麼產品或是由誰管理,投資人一定會听從別人的意見而購買。股票市場上,各式各樣的做局造勢的故事,繼續對股票價格發生影響。錢買錢的交易規模像吹氣球一般急劇膨脹,從現貨到期貨,到證券指數,到期權,到期權指數,拾階而上,騰雲駕霧,心曠神怡,後悔不迭,進入太虛幻境,假作真時真亦假,反認他鄉是故鄉了,房地產市場的情況也非常類似。」斯益毛補充了一句。
「難怪如今有錢的人,實在是太多太多了!」琴兒感嘆道。
「生產者,消費者,白政府,黑社會,誰也不能不用錢呀。比如在外匯市場上用美元買港元,印一張一塊錢與印一張100元的鈔票,印一張美元與印一張日元,追究生產成本的差異,毫無意義。新印出來的花花綠綠的鈔票,如果不買東西只買錢,就匯成了滾滾時代潮流,涌入各類資本市場,大起大落,大輸大贏。資金進去了就出不來了,贏的,干什麼也沒有賭博來得多、來得快;輸的,干什麼也不可能找回損失,非繼續下注不能翻本。金錢具有代表性,它反應出金錢所有者的本性和運氣。貨幣本身正是民俗、社會與道德變化的一種精細測量表。農民工貪圖他的人民幣,這是有道理的。人民幣對他來說可不是撿來的。他曉得要花費多少勞動才能掙來這一塊錢。為了掙錢,他累得腰酸背痛。他知道這錢也代表著多少土地——多少風霜雨雪和多少肥料陽光。他還知道在這些錢里,他付給你多少謹慎與耐心,多少耕耘鋤地與曬谷揚場的汗水。要拿起他的人民幣,你就必須舉起所有這一切的重量。農民工的錢很沉重,付出了勞動輕易還拿不到工資,而商人、老板、公務員的錢則輕薄靈便,拿得輕松,動輒便跳出錢袋,上了牌桌和賭場。在城市里,金錢隨著捉刀文人的筆尖流動,或者來自股票交易的一次漲價,因而那里的金錢被看得很輕。」斯益毛笑著對琴兒說,「琴兒,我希望你告訴你那些農村老家的親戚朋友,要更加珍惜自己的錢財,僅僅用它去購買實在的商品,以求得真正的劃算,千萬不要去炒股賭博喲。」
「炒股成了賭博,證券公司可都是國家允許開的呀,真是不可思議!」琴兒睜大了兩只眼影描得很深的大眼,一臉吃驚和嬌嗔的表情。
「買股票是為了賣股票,大家都是為了交易進行交易,也就是投機。投機是拿你的錢去冒一個計算上的風險,因為你是拿自己的錢去作一次不可知的冒險,希望藉此獲利,但純粹是踫運氣,賭一把。所以,與物質生產沒有關聯的金錢交易都是賭博,都是不勞而獲,進入賭場,便是賭徒。股票價格漲得猛,因為股票價格賭得歡。一只股票你看跌,我看漲,吃進後,跌了我的錢給你,漲了你的錢歸我。交易的是信用,卻是標準的賭博,因為與物質生產沒有任何關聯。一模一樣的游戲,拿到股票市場就叫‘投資’了,因為買賣了真實的股票。」
「經你這麼一說,我也就懂了許多。唉,你不是說‘和州藥業’的股票好賺嘛!」
「但是股票市場瞬息萬變,說不定就輸得很慘!」
「有你在,還怕輸嗎?剛才你不是把‘和州藥業’的家底都告訴我了,這次我是買定了!」
「哦,你這姑娘兒真聰敏!哈哈哈!」
「還是少買一點!」高鋇壁在一邊甕聲甕氣地給琴兒潑冷水。
「我就是要多買。」琴兒賭氣地撅嘴說道。
「你的錢也不是上掉下來的!」高鋇壁像父親訓女兒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