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第四章暗戀（三）
雖然他不怎麼喜歡盛靈秀，但也不是絕對不喜歡，只是表面的印像罷了。但對盛拐子他則是帶著幾分懼怕的。盛拐子的凶在村里是有名的，沒幾個人不怕的。他跟人說話聲如洪鐘，就像吵架一樣。小孩子們見了他老遠就跑。哪家的小孩子不听話了，家長就說盛拐子來了，小孩子馬上就乖了。
訂親後接觸多了，永偉發現盛靈秀有幾分可愛的，但遺憾的是，他和她在思想上卻難以達成真正的溝通。兩人做夫妻沒問題，卻不能做心靈上的知己。
盛靈秀是一個思想保守的女孩子，她處處都遵父母之命，唯父母之命是從。這與永偉越來越強的叛逆性形成鮮明反差。時間一久，兩人之間裂隙便明顯了，爭吵或斗氣越來越多。有時僅僅因為一個觀點，兩人鬧得不歡而散。但永偉也不敢對靈秀過分發火，盛拐子警告過他的，他就這麼一個女兒，如果他敢欺負靈秀，他跟他沒完的。盛拐子雖然瘸了一條腿，但走起路來比腿腳好的人還快，力氣也大。他是在一次打獵時被黑熊咬傷的，但那只黑熊最終還是斃命于他的槍下，讓他用馬爬犁給拉了回來。他腿瘸了一條，但威名卻就此遠播。
永偉跟靈秀也有親親熱熱、如膠似漆的時候，那個時候兩人不議論時事，不談觀點或看法，只是作為男人和女人在一起的。如果兩人幾不見面，急的是永偉。自從跟靈秀確定了關系，永偉對女人的渴念給激發了出來，即使跟她有了不快，一看到她作為女人的性征，身體內就熱流奔涌，只是被他強壓下去了而已。這種內在的沖突對他來說真的是不小的折磨。幾不見面就想得要死，等見面親熱夠了就開始爭吵，靈魂又因為找不到知己而痛苦，甚至想跟她分手。他對她的情感深陷在這個怪圈里不能自拔。
當樹上的葉子差不多掉光之際，他和她走進了鐵打的婚姻殿堂。在歡笑和鞭炮聲中，他對自己喃喃說︰「我的一生都葬送在今了。」
本來一直渴望的，洞房花燭之夜，當她把她的全部都敞開在他眼前時，他卻麻木了，找不到激情了。在她的千柔百媚之後，他總算來了沖勁，與她在一起，但**剛過，他就趴在她的身上睡著了，而且是鼾聲如雷。靈秀對他自然有看法，甚至不滿，但她沒有過激的表現，只是默默忍受著，最多翻翻白眼或在眼珠里轉動一下淚珠。
不管怎麼樣，永偉和靈秀這一對，與永福和水水那一對，作為李家雙璧，為外人稱道。只有永偉知道，他對靈秀，只有肉欲與性的吸引，沒有心靈意義上的愛情。
第一場大雪鋪蓋地而來時，永偉扛上獵槍只身上山打獵。
名義上是打獵，內心里是對痛苦的逃避和渲泄。
雪沒過膝蓋。
翻過幾個山頭，他在前面那座山的半山腰的雪地里躺下休息。雪像厚厚的毛毯，躺上去好舒服。
他走了小半了，一個獵物也沒踫上。沒踫上也好，權算是散散心了，如果踫上，萬一是黑熊——一想到黑熊，他害怕起來。不過他用這樣的話來安慰自己︰被黑熊吃了更好，一了百了，再也沒有憂愁和煩惱了，真的是，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淨。
他長吁幾口氣。他的眉毛、發絲、眼瞼和狗皮帽子的毛上都凝了一層霜花，就像一個從界下凡的白胡子老頭——他沒有胡子，樣子也差不多。他身子陷在雪里面，頭和腿腳高翹著，那份愜意是語言難于形容的。
他運足氣力，嗷地長嚎一聲，聲音在山谷中久久回蕩。
他閉上眼，感覺自己化作了一根白色羽毛，在白色的雪谷間翩翩而。
他渴望化作大自然里的任何一樣東西，永留在這澄明的自然之中。他唯獨不想做人。做一只出沒于山林的野獸也好。
耳邊有窸窣碎響。睜眼一瞧，有幾只野兔在不遠處跳躍、嬉戲。白色的，比雪更白的顏色。
他舉槍瞄準。野兔全然不覺。
他把槍放下，笑了。它們是大自然的精靈呀，他怎麼能傷害它們呢？
他坐了起來。野兔好像並不怕他，朝著他看，像看一件新奇物件。
一聲槍響打碎玻璃般的寧靜，野兔們瞬間逃離，不見了。
怎麼回事？
槍聲回蕩，有雪片從樹枝和地上被驚起，飄搖又沉落。
火藥味彌漫于空氣中。
山下傳來一陣急促的沙沙聲。
他起身躲到一棵樹後，向下望去。
山體拐角處，一只龐大的黑熊出現在他的視野里。
它受了傷，一條腿在雪地上拖出一條鮮紅的血跡。
雖然他怕得不行，但看到它受了重傷，又不想放過這次做英雄的機會。誰說讀書無用，誰說讀書人手無縛雞之力——偏見！今他要打一只黑熊給他們看看！
他舉槍瞄準，三點一線——黑熊的腦袋在他的準星上晃動。
這時黑熊突然站住，抬起身子，立了起來，把腦袋歪向這邊看過來。
他手中的槍劇烈抖動起來，呼吸聲賽過風箱。
如果此時黑熊向他撲過來，憑本能，他會開槍的，雖然不一定能打中它，但是黑熊沒有，它看了他一會兒，就放子，繼續走它的路了。
是它受傷太重還是發了慈念？一般來說，如果黑熊受到攻擊，它的報復心是很強的，甚至不惜撕個魚死網破。
黑熊竟然如此坦然地離去。是它知道他不是傷它的人嗎？並且相信他不會襲擊它？還是它看到了他抖動的槍管，對他不屑一顧？……
它繼續趕它的路，只是速度明顯加快。沒一會兒，它進入一片樹林，消失了。
他的槍掉在了雪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