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黑水 30.第四章 暗戀(四)

作者 ︰ 冷銅聲

第30節第四章暗戀(四)

他感覺那只黑熊便是他,他便是那只黑熊。不同的是一個闖蕩于險惡的槍口之下,一個被囚于孤獨的牢籠之中。一個受的是外傷,一個飽嘗心靈的磨難。

可憎的是命運。家族的和個人的命運。

他義憤填膺,俯身抓起槍來,對著冥冥的空,勾動扳機,呯,一團火焰爆出,山谷和鳴,久久不絕。

往回返時,心情輕盈了很多,雖然是空手而歸。

下到最後一面山坡,听到旁側下方山道上一陣嬉笑聲追趕上來。

他躲到一棵樹後,看見一張馬爬犁馳而來,馬爬犁上一對男女正在笑鬧,粗野的笑聲波浪一樣翻滾。近了,他看清楚了,是永旺和鄭寡婦。

以前對永旺和鄭寡婦有一腿他很是鄙視,後來他的看法有所改變,現在他由衷地佩服他了。在李家兄弟中,永旺是背叛得最徹底的一個,也是最快樂的一個。雖然他的名聲不佳,但他的快樂卻是貨真價實的。他呢?只是在心里面叛逆,沒有勇氣完全表現出來,名聲是保住了,但是卻陷入了不為人知的痛苦的深淵。

爬犁上有兩只袋子,鼓鼓的,不用說是獵物了。那匹棕紅色的馬精神百倍,載著它的主人往家的方向疾馳。

不知剛才那只黑熊是不是他倆打的。反正他倆在一起,絕對是不怕地不怕的。

突然永旺大叫了一聲,滾下爬犁,可能是自己不慎,更大的可能是鄭寡婦推的。永旺在雪地上一連翻了幾個跟頭才打住,仰面躺在雪地上。鄭寡婦笑瘋了,她喝住馬,下了馬爬犁,過來扶他。她扶他的當,被他一絆,摔倒了,他乘機騎到她身上,和她翻滾在一起。之後兩個人又打起雪仗來,鬧了好一會兒才又上了馬爬犁。永旺馬鞭一甩,那馬早就迫不及待,揚蹄尾,拉著馬爬犁箭一樣躥去了。

等他下了山坡,走在莽莽雪原時,他的心情又悲涼了。村子已在視線之中,可是他不想回家。但他往哪里去呢?他別無去處。永旺把鄭寡婦當作了自己的家,他呢,他無家可回。他索性坐在地上,不走了。

幕色籠罩下來時,他害怕了,起身繼續走。這時又一張馬爬犁從後面趕超過來。馬爬犁經過他時停了下來。哦,是住在江南岸村子的孫洪貴和他的兩個女兒孫俊娜和孫夢如。孫洪貴是燒酒聞名,永偉曾多次過江到他家打酒。永偉上了馬爬犁,看見上面有六只野雞、四只兔子,還有一只鹿。他的臉不禁紅了。

孫俊娜問他打了多少獵物,他只是搖頭,傻笑。

孫夢如則直接說還用問,你沒看他手里除了槍,什麼也沒有?

孫俊娜說沒準人家不是出來打獵的,是出來玩的。

孫夢如說是這樣嗎?他不會連槍都不會打吧?

永偉說我打傷了一只熊呢?

這句話把姐妹倆逗得大笑,把孫洪貴也逗樂了。

孫洪貴說年輕人,不要說大話,我打了這麼多年獵,連熊的毛都沒打過,就憑你?要是永強我信,你,打死我我也不信。

永偉說開玩笑的,惹得那姐妹倆對他一陣奚落。

馬爬犁在廣闊的雪地上馳如離弦之箭。上的星星閃爍著,月亮彎彎,散發出柔和的清輝。樹林、山巒、起伏的雪嶺在閃電般的流動和組合中,幻化出奇姿異態。

大家都不再作聲,仿佛沉湎于夢境。寧靜、清幽的雪野上只有爬犁的沙沙聲和馬蹄的踢踏聲。

大約過了半個多小時,馬爬犁進了村子。永偉下來,向孫洪貴父女作別,馬爬犁載著這父女三個穿過村子,向江邊馳去了。

永偉在雪地上站了一會兒,才往家里走去。如果馬爬犁能載著他繼續奔跑就好了,他寧可跟孫洪貴父女在一起,也不要回家。那姐妹倆的說笑聲又在他耳邊響起,現在听來一點也不刺耳,反倒非常悅耳動听。

妻子盛靈秀從屋里迎出來。她等他等得很急了,色一暗下來,她隔一陣就跑出來張望好久。她不讓他出去的,可是她攔不住他。她說可以讓永興陪他一起去,他不同意。她就沒轍了,只能看著他一個人出去了。

她看見他時,她的眼楮里滿是淚花和嗔怨。她迎上去,說,你怎麼才回來?他只是嗯了一聲,就自顧自進了屋。她緊跟在他身後,說,讓人家等了這麼久。他卻說了一句「我又不是小孩子,還用你等」的話來。她似乎已經習慣了他對她的冷落,伸手為他拍去掛在背上的雪。他進屋月兌棉大衣、解綁腿的當兒,她早為他打了盆熱水。等他洗臉時,她已經把熱在鍋里的飯菜端出來,擺在桌上。當他坐在桌前拿起筷子時,她在他身邊坐下,很入迷地看著他狼吞虎咽。

他垂著眼皮子,對她視而不見。他的眼楮里搖動著那姐妹倆的影子,耳朵里回蕩著那姐妹倆的說笑。他仿佛還坐在疾馳的馬爬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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