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第五章讖言（四）
兩人的幽會開始了。浪客中文網
幾後的一個晚上，夢如哭著告訴永偉，說她的父母要把她嫁人了。
也就在這一晚，夢如終于把那個「愛」字吐露了出來，永偉激動得抱住她狂吻不止。
很晚了，永偉才過江回村。
村子里的燈都滅了，李家大院里只有一點燈光，是靈秀房間的。門反插著，推不開。永偉知道這是靈秀對他不滿的表示。他在院子里的石階上坐下來，悵望那一彎明月。
從古到今，不知道有多少人悵望過它。
月亮里幻化出夢如的面影。
那面影蒼白、消瘦，滿是淚滴。
他伸手模她的臉，卻模了個空。
月亮太遙遠了，不是他的手能夠得到的。他的心陣陣刺痛。
命運也是這樣嗎？它遙不可及，也不是他的手能夠得到的？命運就要把他的夢如給搶走了，可是他卻只能眼睜睜看著，無能為力。
他站了起來，緊攥著拳頭，他要對這個世界發出憤怒的吶喊。可是他沒有這個膽量。他的眼楮冒火，他的思想冒火，他的拳頭冒火——但這火燒的只是他自己，他在他的體內燃燒，他燒他自己，他不敢把這火引到身外的世界。
月亮變暗了。它發出暗紅色的光。整個院子都成了暗紅色。
有什麼東西動起來。哦，是那些紅色，已被時間和灰塵掩蓋、打磨得發暗的紅色。血。曾經的血。一片一片靜止、干枯，現在它復活了，動了起來，流動，像河流，從地上、柴垛、院牆、窗稜、門、房子和樹上，一道道蜿蜒流動、匯集。他趕忙退身到最高一級台階上。
不再是暗紅色，而是鮮紅，是血最初的顏色，帶著咸腥，發著熱度，在庭院里奔涌、上漲，打著渦旋，挾著嘯音。
他打起哆嗦。他從這血流中听到了千奇百怪的駭人的聲音。笑聲、哭聲、風聲、雷聲……還有更多的說不上什麼聲音的聲音。
啊，血爬上台階，沿著他的腳踝像藤蔓一樣向他的身上攀爬。沒一會兒，血沒到他的腰部了，並且劇烈將他搖動，要把他卷挾而走了。
他用手扶住牆，努力站穩。
一片血浪劈打在他的臉上，濃重的血腥氣嗆得他要窒息了。血向他的脖頸里灌去，熱得發燙。他感覺這血是從他的體內流出來的。這就是他的血。或者這血有一部分是來自他的。
他抽搐著，閉上眼楮。
他看見自己變作了一片樹葉，在血浪中漂流著、顛簸著，頃刻就被吞噬掉了，不見了。
一個漩渦向他旋來，巨大的力量將他裹挾，他站立不穩，一下子陷進漩渦里。他一急，大叫了一聲，猛睜開眼楮。原來這漩渦是靈秀。靈秀從屋里出來，把他猛拽進屋子里去。
永偉對自己的冷淡靈秀是習以為常了，但最近靈秀還是從這「習以為常」中嗅出了不正常，就是永偉的「早出晚歸」。以前不是這樣的，雖然他是冷的，但還守在自己身邊，不像現在，他幾乎躲開她了，一中的絕大多數時間都讓她找不到他，見不到他。當然這不是她隨意猜測，還有證人證言呢！
一，永生往她借錢，她不借他，他就撓撓腦袋，做出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好像有什麼秘密瞞著她。對他這點小聰明，靈秀早就熟悉了。在李家兄弟中，屬永生腦子最靈了，但他就是不往正道上用，一沒事就往賭博場上跑，經常夜不歸宿。不知勸他多少回了，他答應得好好的，到時就偷著跑掉了。自從李家出現那場血災之後，韓晶玉衰老了許多，對孩子們的管教很有些力不從心了。雖說永生贏多輸少，但他贏了錢就和狐朋狗友揮霍掉了，要是輸了自然就更空無一文了。一連幾手氣不好，他借了不少外債，沒處借了，只好找靈秀。他不敢找水水，因為水水太正經了，他怕她到母親那里告他的狀。這不是第一次向靈秀借了，只不過前幾次借了都及時還上了罷了。靈秀不怕他不還，怕的是他在賭博上越陷越深，到頭來害了他。
「你又有什麼話要跟我說？」
「沒……沒什麼。」永生說著要走。
「你等等。」靈秀叫住他，把一些錢塞到他手里，很嚴肅地說，「這是最後一次，以後不要再賭了。」
「我已經發過誓了，這絕對是最後一次。謝謝，謝謝。」
永生走出幾步，又折回來，猶豫著，好像真有什麼話要說。
「快說吧，你這點小心眼，撅撅尾巴我就知道你要拉幾個驢糞蛋。」
「還是不說吧。」
「快說吧，別賣關子了，又有什麼新聞了？」
「我不是賣關子，真的不能說。」
「不說你就走吧。」
「可是我又不能不說。」
「煩不煩呀？」
「好吧，我說。」永生壓低聲音，「我看最近永偉有點反常，有幾次我看他往江南跑，好像是去孫洪貴家，以前不是這樣呀！我擔心他學壞了。」
「他學什麼壞？孫洪貴家又不是賭場。」
「這倒是，嘿嘿，我只是覺得不正常，沒什麼了，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