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第六章生離死別（一）
韓晶玉醒過來時，她撲到水水身上痛哭，一遍遍說著「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靈秀不敢靠前，躲在一邊抹眼淚。俊娜一邊勸韓晶玉，一邊幫永福給水水穿衣。永偉、永生背轉身去，暗自垂淚。永旺也趕來了，站在遠處，勾頭捏拳，卻不知沖著誰。
給水水穿好了衣服，永福叫永生、永偉和自己去到木匠家買棺材。他沒理永旺。永旺也沒理任何一個人。倒是永偉經過他時在他肩上輕輕拍了一下。
遠近鄰居趕過來幫忙搭靈棚。李家大院燈火通明。
村里共死了八個人，傷十多個。
這是無眠的一夜。
木匠家只有四口棺材，他還要連夜趕制。大夫家塞滿了傷員，院子里也是。死者親屬的悲哭在村子上空回蕩。
永強和永興趕回來時，永福他們已把棺材拉到院門口，正往院子里抬。他倆幫忙把棺材抬進已搭好的靈棚里。
韓晶玉讓永福去通知吳斗滿，並讓永生同往，一再叮囑說如果他走不動，背也要把他背過來。說完又是哭。
永福和永生沒走幾步，她又把他倆喚回來，說，我們要對吳家人有個交待呀！
永福和永生點頭應著。
「可我們拿什麼向吳家人交待呀！」
再次昏厥過去。
眾人千呼萬喚把她喚醒。
永福和永生見她醒了，剛要走，吳斗滿出現在院門口。
他拄著拐杖，躬著腰，努力上仰著頭，顫巍巍一步一步走近。
永福上前扶他，他搖頭，示意不必。永福退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吳斗滿身上。
吳斗滿走到跟前，站住，把腰彎得更低，似乎是在辨認躺在地上的這個女人是不是他的女兒。
看得清了，他仰長嘆一聲。之後他哈哈大笑起來。繼而又大哭。突然他一陣長嘯，嘯起沙走石，吹打得人睜不開眼楮。眾人驚駭，皆以手掩面。一個瞬間，他騰身而起，懸在屋頂上面。又一陣長嘯。之後他不見了。
眾人低頭看水水時，水水也不見了。
院子里的燈火滅了一半，靈棚倒塌，棺材傾倒，院門前那棵樹也折斷了。
人們都相信，是吳斗滿帶走了水水的尸體，至于帶去了哪里，沒有人知道。此後再也沒有人見過吳斗滿。
沒了水水，元強的瘋病達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他不吃不喝，不歇不睡；上躥下跳，打砸摔踢，一時不停，一刻不止。
靈秀送飯被他把飯摔扣在她的頭上，她再也不敢去了。俊娜也挨了他一拳。永強的胳膊被咬了一口。韓晶玉的褲子給扒下來，上給抓出幾道血印。永興要來硬的，跟他比試，結果他一頭撞在永興胸口，把他撞出門外，摔了個狗啃屎。
房間里的桌椅被砸爛了，被褥被撕成條條，丟得滿屋子，炕也被他拆了，掛著黑垢的土坯扔得到處都是……
整個李家大院激蕩著他的狂歡怒吼哀哭……
一連三三夜的折騰，到第四早上，他睡著了，一睡就是兩兩夜。
他睡著的當兒，永偉搬進來陪他了。
靈秀不答應，韓晶玉也不同意，可是他非如此不可。他的倔勁一上來，沒有人拿他有辦法。韓晶玉說服靈秀，任由他便，這總比他出走好，還為李家人做了件好事。永偉夾著行李卷走進元強房間的當兒，所有的李家人都為他捏著把汗。但這種擔心在元強醒後就慢慢消失了。
元強醒來後不再瘋了，只是傻傻地坐著或躺著，起來走動也是低頭垂眼，什麼也不看，像是努力在回想什麼。
永偉和元強配合還算默契，他也傻傻的，或坐或臥或走動，也是低頭垂眼，什麼也不看，像是努力在回想什麼。
有時這父子倆相對而坐，半也不動一下，像是坐禪。
李家終于安靜下來了，卻苦了靈秀一個人，她夜夜獨守空房，跟守活寡一樣的。
不過自從那她從窗縫里看見這父子倆與一群老鼠在一起玩耍時，她徹底死了心，不再希望他回到自己身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