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第十一章我要殺了你的孩子
江梅休息了一二後，便開始同姨母姨父一起下地勞作。
小村里敦厚的村民用純樸的熱情歡迎著這個千里之外投親至此的女子，沒有人知道江梅是從遙遠的青海逃出來的，人們都相信她的話，是從中原的一個小縣城來看探望姨媽的，並按母親的要求，留下來照顧年邁的姨媽和姨夫。
初來乍到，江梅不敢亂說話，但也不好不和人打招呼，所以很多時候，她一看到人就趕快給人家文文的笑，人們也很快喜歡上這了個年輕而溫柔的女孩，江梅很快地同他們打成一片。
沒幾的接觸，人們不但了解了江梅脾氣好，更讓他們驚奇的是，江梅竟然還認得字！在這個村子里，沒有幾個人認字，而識文斷字的江梅簡直就成了他們眼中的秀才，對她便更加欽佩喜歡起來。那些大叔大嬸稱哥道姊的人們勞動的間隙便愛和江梅在一處聊，也有許多人拿著紙筆來央求江梅代他們寫些書信記些東西，江梅一概應承毫不拿架，更讓人喜歡。
江梅的姨媽所在的生產隊屬四隊，隊長便是根有支書的大兒子，看江梅如此能耐，便讓她做了記工員。因此江梅雖然每同他們一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卻也輕松。
這日下工後，江梅正跟隨著人們往村里走，後面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叫道︰「江梅姐！」
江梅回頭一看，原來是老支書根有最小的女兒小水，小水對江梅嘻嘻笑道︰「江梅姐，你比剛來時好看多啦，第一次見你是我們還以為你好幾十歲啦呢！」
江梅淡淡笑了笑，高原的氣候環境吞蝕了自己皮膚的嬌女敕，那是青海強加于自己的標記呢。
「江梅姐，你給我唱支歌唄，你唱歌好听。」小水要求說。
「我哪里會？」江梅道。
小水一笑道︰「不會？我听見你低唱來著，唱一個吧，就咱們倆听！」小水說著向前向後望望與她們相距四五步的人們。江梅暗嘆一聲，那歌兒是在青海時听過往的牧民們唱時自己學得一兩句，閑暇時一想起振祥她便會哼上一會，但此時她卻真是不願唱，振祥他現在怎麼樣？
「讓開，讓開！走個路兩個人廝跟著，路是只給你們倆人走的呀！」
一個粗聲大嗓門的人吆喝著，擠開眾人一陣風兒似的走過，從背影看是姨母家的鄰居鐵蛋，小水沖他的背影道︰「找死去呀！急個啥呢你？」
鐵蛋扭頭沖她倆道︰「趕緊回家吃過飯，相親去呢！」
「相你個頭，你打一輩子光棍吧！」
小水的話引來一陣笑聲，江梅也不由一笑，鐵蛋扭頭沖她倆閃閃眼楮，做了個怪相道︰「打一輩子光棍？老子還要娶一只金鳳凰呢！」
說完便又眨著眼楮直望向江梅，江梅一陣兒不舒服，眼看到了家門口，便趕緊扭身折了進去。
到了家，江梅放好記工本便趕忙洗菜和面做飯。燒的是地火，姨母已點燃火，正一下一下撲嗒撲嗒地拉著風箱，屋里忙活的江梅也不知是急還是忙，出了一身的汗，那面是紅高梁和白豆小麥在一塊磨的，散的很，根本不像在家時的白面又筋又柔可以讓她很容易地 成面條。忙活了好一陣才將面 好，卻不是均均勻勻粗細一樣兒面葉或面條，而是一片一縷的面塊兒。她不好意思地將自己的勞動成果端到院中的灶火旁，姨母一見便笑道︰「沒啥，沒啥，再過些時熟練了就可以 成面條啦！」
江梅把面丟入鍋中，一回頭只見鐵蛋正在自家的院中雙手插在腰間向這邊瞧著，她一垂頭趕緊走回屋中。
丘嶺地帶的氣候雖然不如中原那般溫和，半個月後，江梅的膚色漸漸恢復了白皙和嬌女敕，雖然和在中原時仍有許多區別，但比起在青海時，要白女敕漂亮得多了。小山村的人驚奇地發現，江梅竟是這麼漂亮的一個女人。
這晚上，吃過晚飯後，江梅和姨母坐在屋門前乘涼，江梅心不在焉在听著姨母的話，想著自己到這里已快一個月啦，家里情況不知怎麼樣了，有沒有人回向父母打探過自己的行蹤？有沒有沒有找父母的麻煩？還有振祥，自己走了以後會給他帶來什麼後果？在青海時，那可是人人都知道自己和他是一對戀人。還有……
「梅，想啥兒呢？」
姨母終于發現江梅的心在走神，便問道︰
「我在想爸媽還不知我到了這里呢。他們不知怎麼樣啦？」
「要不，寫個信問問。」
「我也是這麼想的，又不敢寫……」
江梅的聲音低了下去，她的眼前頓時又出現李振國逃跑那一回的情景來，那麼個年輕力壯的小伙子，都被打得像殺豬一樣慘叫，自己要是被抓回去，那還有活命麼？但是，如果自己向家里寫信，那不露餡了麼？如果他們知道自己躲在這兒，會不會來這兒將自己重新抓回去？
「江梅，你恁聰明個人咋鑽這牛角，你可以以我們的口氣寫，就寫一封平常家信，順帶著問問你江梅的情況，看你爸媽回信咋說再做打算。」
一句話提醒了江梅，是呀，自己咋這麼笨來！怎麼就不會以姨媽的口吻來寫信呢！有了主意，江梅頓時高興起來。對！明就這樣寫一封信，以姨媽的口氣詢問一下家里和自己的情況，估計不會出啥漏子。盤算已定，江梅剛想靜下心來和姨母說會兒話，猛然一陣嘔惡涌上來，肚子里像翻江倒海似的往上翻，像要把她的腸胃都要嘔出來似的。江梅一陣驚慌，她趕忙站起來，刷地一下奔到自己的小屋中，留下一臉詫異目光的姨母。
江梅奔回屋中，那股惡心的感覺已然消失，她手捂著胸口，愣愣地站在那兒，心內又涌上深深的恐懼來。
「咋了，梅？」姨母跟了過來，站在門口問。
「沒啥，沒啥。」
「是不是累的？在家里沒吃過這樣苦吧？」
姨母關切地詢問她，江梅一陣羞愧，在這里，自隊長都照看自己，哪里能累著，只是，也不敢對姨媽說呀！只得編著白話說︰「沒啥，姨媽，是熱的，沒事，一會就好了……」
江梅回答著，心內又慌亂又恐懼。
姨媽深深地望她一眼，然後轉身走出了房間。
中午，山腳下的一塊玉米田地里，人們正在鋤草，不時地有人向坐在一塊山坡上的江梅瞅上一眼，心里犯著嘀咕︰江梅這幾怎麼啦，不說不笑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兒。
江梅坐在半山坡的一顆山樹下，目光痴痴的望著上的游雲，終于，兩顆晶瑩的淚珠悄然而落，她擦去臉上的淚痕，怔怔地坐著，心中的憂愁如狂滔翻涌。經過幾的揣摩感覺，江梅已經確定，自己確確實實懷孕了，懷上了振祥的骨血。
證實了這個結果，江梅還沒來得及替自己和振祥高興一下，便被一種巨大的恐懼和後怕攫住了。自己現在就像一只驚弓之鳥一般，每驚慌地躲著別人的眼光，要讓人知道自己是從青海逃出來的不好，現在身上又出了這麼大的毛病，要是讓人知道自己未婚先孕，那自己該怎麼辦？！自己根本無能力無條件養育這個孩子呀，怎麼辦？怎麼辦呢？
江梅又一陣嘔吐，她趕快背過臉去，想把腸胃里翻上來的東西吐出來，但張著嘴啊啊了半，什麼也沒吐出來。
江梅的眼淚又落下來，這是李振祥的孩子，是自己愛人的孩子呵！
可是，怎麼辦呢！自己不能要它呵！
振祥遠在邊，自己無法也不敢向他那里去信告訴他這個結果，而眼前的這些人們，她更不敢讓他們知道這個事實，若一旦追問起來，自己如何回答？自己的經歷敢讓他們知道嗎？而對姨母，她也無法開口說出心中的隱情，她一個姑娘家，怎麼好意思對姨媽說︰「我和男人相好了！我懷了男人的孩子！」
這話是真說不出口呀！
可是，肚子里的孩子是不管她的處境的，他會越長越大，大到讓人一眼看出來她是個孕婦！李振祥，我該怎麼辦呢？怎麼辦呢？！
她心里一遍又一遍叫著振祥，回答她的卻是無聲的風飄忽的雲以及在田地干活的人的笑語。「我該怎麼辦？振祥！」江梅在心里叫著問著，眼淚又流了下來，她抽泣著傷心著。她很想為振祥生下這個小生命，可是她目前的狀況和現實卻不容她生下這個小生命。她想像不出人們知道了她的未婚先孕後會怎樣歧視她嘲笑她。甚至會查出她的底細而重新將她押送回青海那個她死也不願去的地方。而避免這一切，她只有一個辦法，在人們還不知道這件事之前想法弄掉這個胎兒，這是唯一的辦法！
「振祥，對不起！我對不起你！我親手殺掉了你的骨肉！」
江梅流著淚在心里對振祥道歉著，擦去淚痕，起身走到後山腰的一個陡坡上，坡下，是一丈多深的山坡坡，如果從這里滾落下去，就會受傷，說不定就會躍掉了這個孩子……
呆站了半晌，江梅終于一咬牙，縱身跳下了山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