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方魔譚 第三章 文思如尿崩

作者 ︰ 江南煙酒生

卷紙上只有短短的一行字︰以周遭景致為題,寫一首妙詩,詞更佳。

妙詩?

蕭然愣了愣,心道這雙苑果然不走尋常路,這道題看似平平無奇,其精髓卻在一個妙字之中。誰若能諳得個中真諦,應該就能拿取得高分。

「這也忒簡單了吧?」來自唐宋諸國的子弟一個個喜笑顏開,在他們看來,這妙詩便是好詩,這對于每天必吟幾首的他們來說,再容易不過了。

雙苑早已在涼棚中的桌案上備好了筆墨,蕭然伸出食指揉了揉眉心,忽而笑了笑,拿起那只紫毫,刷刷落筆,頃刻間便寫了一闕宋詞。

筆是好筆,奈何蕭然的字跡有些不堪入目,好在詞是一闕好詞,妙詞。

將那支紫毫擱在硯台上,蕭然吹了吹宣紙上的磨痕,對這闕詞很是滿意。轉頭看了看,便見得許多考生還在凝眉苦思,有人面露喜色,卻又遲遲不肯落筆,也有人抓耳撓腮,伸長脖子,想去瞄一眼別人的考卷。

一種久違的感覺從蕭然的腦海里升起,他憶起了某些模糊的歲月,不由得幽幽一嘆。

他也不知曉自己在嘆息什麼。

許是記憶深處,殘存著某段難以忘卻的年華吧。

就在蕭然心不在焉,環顧四周之際,一名監考的老教習走了過來,瞪了他一眼,道︰「這位考生,不要左顧右盼!」

「呃……我已寫完了。」

那位教習不識得蕭然,自然不會相信蕭然能在這短短時刻便能作出一首工整的詩來,他嗤笑一聲,道︰「做完了就出去吧,不要坐在此間打擾別人考試。」

蕭然無奈,訕笑一聲,只好起身走出了涼棚。

一道輕哼聲從那教習鼻間突了出來,待蕭然走後,他緩步走到蕭然的桌案前,拿起他的答卷打量了一番。當看到蕭然那有如雞踹的字跡時,老教習直欲破口大罵,當他的目光掃過那闕詞時,神色登時變得極為精彩。

「鬼才啊!」老教習輕呼一聲。

燕京的考生見到蕭然不足片刻便交了卷,不由得大為贊嘆,心道蕭然不愧有三步之名,這吟詩作詞對他而言便如吃飯喝水一般簡單。

而來自異國他鄉的考生則不會抱此想法了,特別是唐宋陣營中的人,他們還想著早些交卷,好削一削天朝考生的面子,不料在這頃刻間,蕭然就出了考場。

便是連宋國第一才子嵇雲,如今也只得了一個隱約的靈感,想要將這些靈感付諸紙上,尚需要一些時間。

如此短的時間,即便能作出詩來,想必那詩也好不到哪里去。

「賣弄風頭之輩。」一番月復誹之後,這些人便不再理會蕭然,一心構思著自己的絕作。

蕭然卻不知有許多人在暗暗地編排自己,他其實是被趕出來的,倒也怨不得他。

山風斜來,蟬鳴陣陣。

考生們額頭上冒著細密的汗珠,也顧不得擦,生怕將汗漬印在考卷上,惹得閱卷老師不高興。

蕭然優哉游哉地看著天上雲卷雲舒,有不知名的鳥兒從頭上掠過,往燕然山落去了。

「終于是要走進那個世界了。」

看著眼前籠罩在薄霧中的燕然山,蕭然心中帶著一絲激切,從墮民窟走出的那一刻起,他便只有一個信念,讓孤獨地躺在那黃土之下的那老頭兒瞑目。

听那余常道長的解說,似乎這天地之道也不是那般飄渺難尋,至少這雙苑的考核對蕭然來說,很容易。他知曉自己擁有一些神秘的記憶,正是這些記憶,讓他一步一步,走出一個世界,走進另一個世界。

就在蕭然怔怔出神的時候,有考生陸陸續續地交了考卷,畢竟只是作一首詩,費不著太長時間。

待到所有人都起身交卷,燕然山下便又鬧騰了起來,熟悉的考生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紛紛將自己作的詩吟予他人听,一個個相互恭維著。

其中以唐宋陣營中的人最為喧囂,大概是有人作了不少好詩,竟是引得周遭的人都時不時地發出驚嘆一聲。

「蕭兄,你就將你作的詩說予我听听吧,我心癢得緊。」唐伯虎考完出來便立時找到了蕭然,奈何蕭然絕口不提自己所作之詩,顯得神秘無比。

蕭然笑了笑,道︰「你是想拿我的詩去那邊吆喝幾聲吧?毫無必要,倒是你不妨將你的詩念來听听,我很擔憂你能不能通過這考核啊……」

唐伯虎是什麼貨色蕭然自然心知肚明,若說他能通過這考核,在場的人怕是沒幾個不能通過了。

臉色微微一紅,唐伯虎倒也不以為忤,見四下無人,忽而以手遮耳,悄聲道︰「這個倒不須蕭兄擔憂,我家老爺子可都給我打通了關系,無論怎樣我都能過的。」

「這也能走後門?」蕭然訝然不已。

「你小聲些!」唐伯虎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神秘兮兮道,「這次天院初開山門,弟子名額很多,混進一批人也不足為奇。你是有真才實學,不虞這考核。你到時候看蘇浩,你家老爺子定然也為他走了關系的。」

雙苑在蕭然心中的形象頓時一落千丈,他不由得長嘆一聲︰「果然是有人的地方便有**啊!」

約模過了兩刻鐘,第二門考試接踵而來。

此番書科考試考的不是某門書經,而是文章,寫文章。

題名︰大學之道。

乍看這道題目,蕭然差點吟出聲來,他心中竊喜不已,揭筆沾墨,信手寫來︰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

……」

洋洋灑灑數百言,在蕭然的筆下一氣呵成,雖然有些地方記得不太真切,被蕭然自己胡諏了一些詞句,無論如何,這篇文章定然能入得那群教習的法眼了。

不比先前作詩所花時間長多少,蕭然便駐了筆,笑呵呵地吹著磨痕。

之前那名監考的老教習因為蕭然作了一闕妙詞,便一直關注著他,眼下見蕭然擱了筆,不由得詫異不已,心道這鬼才難道寫文章也這般快?

還不待那教習走到身前,蕭然便很是識趣地走出涼棚,道︰「不勞您吩咐,我這便出去。」

老教習一時啞口無言,其實做完考卷並不需要立時出去,只是先前他以為蕭然在抄襲別人,這才將他轟走。

很顯然,蕭然會錯了意。

「好小子!」經過蕭然身旁的時候,老教習打量了他一陣,雙目中滿溢贊許的神光,他急切地走到蕭然的桌案前,端詳起那紙無比丑陋的磨痕來。

「燕京城何時有這般學問驚天的才子了!」

老教習在心中發出一陣驚嘆,他轉頭打量著蕭然的背影,詫異不已。若不是考卷上落明了籍貫,他還以為是南國來的才子。

「看來是我一心鑽研學問,孤陋寡聞了。」老教習唏噓不已。

當考生們見蕭然又一次率先交卷時,便連熟知他的人也有些鄙夷了,心道你作詩作得快便罷了,這文章又豈是那般好寫的麼?

即便不需要思量,光是寫字的時辰也不會這般短吧?

他們卻不知曉,蕭然還真不需要思量,至于寫字,他卻沒有多少講究,信筆涂鴉一般,寫得奇快,因此也寫得奇丑。

此間的人,除了那名對著蕭然的文章兀自搖頭晃腦的老教習,和對蕭然的崇拜到了盲目地步的唐伯虎,恐怕再也沒有其他人不認為他是在出風頭了。

唐宋陣營的人謔笑著搖頭,再也沒把這所謂的燕京第一才子當成對手。

董翰林也是暗自欣喜,心道你如今風頭賣弄得愈厲害,到時候便被嘲笑得愈淒慘。

……

文試最後一門是禮科,而考題也只有一個字,禮。

盯著那個簡單的禮字,蕭然卻是犯了愁。

不知為何,向來屢試不爽的神秘記憶這次毫無動靜,蕭然等了半晌,也沒等到從記憶中冒出只言片語。

「看來我還真是不識禮之人啊。」蕭然無奈得很,沒有神秘記憶相助,他便被打出了原形。

左右思量之後,蕭然決定放棄這門考試,光憑先前的詩書兩科,他已有把握通過此次考核,哪怕落了榜,通過下午的理試也是輕而易舉之事。

于是,他提起紫毫,在那素白的紙上刷刷寫下幾個大字︰禮,禮貌也!

匆匆交卷。

蕭然的答案差點將那名老教習氣死,他看著那四道丑陋的磨痕,大為痛心,心中悲切不已︰「此子學問驚天,怎生如此自負啊。」

顯然,他以為蕭然是恃才傲物,特意放棄了一門。

而其他人則對蕭然的舉動已然麻木,甚至都懶得抬頭看他一眼,一個個凝眉苦思,在心中組織詞句。

蕭然自然不會去理會他人作何感想,眼下他只覺自己已經將一只腳邁進了道門,離心中的願想又近了幾分。

蟬鳴聲起,恰如他那抹不平的心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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