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魂筆記 第三十四章 ︰老港農身世之謎

作者 ︰ 亞赫頭人

奇怪的是照片中間的那個人的面部全部被摳掉了,最左邊的那個人五官長得比較疏朗,兩眼的位置比較開,顴骨比較高,那年輕女人的眼神煞是清澈,從那眸子里可以看出她的不諳世事,以及對美好生活的憧憬!

這究竟是什麼人的照片!是家庭合影,還是畢業留念,仰或是戀人的信物,六叔一時好奇心起,抽出了照片,只見在背面有一行逐漸褪色的藍色鋼筆字︰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楮我卻用它來尋找光明!致心愛的瑾!從那遒勁的筆跡看來,應該是一個男人為一個女人引用了顧城的詩!

看來又是一對痴男怨女,六叔冷笑了一下,六叔早年情感受挫,最看不得這所謂的人世間纏綿緋惻的男歡女愛,認為這一切無非是如夢如幻的鏡花水月,不是長久的所在,這樣也讓他大半輩子婬浸在這發丘倒斗的行當中不能自拔!

當他拉開了那拉鏈,只見里邊有幾張糧票還有幾張零錢,六叔暗暗吃驚︰都什麼年代了,怎麼還隨身帶著糧票,六叔好奇的翻看這糧票,上邊赫然印著︰山東兗州糧站五市斤的字樣,在糧票的背面用鉛筆寫了一個號碼︰bp︰124754495,六叔心下一咯 ,怎麼會是這麼個號碼!

六叔看看,除了那個bp機號碼,也沒有什麼有價值的線索,連出門必備的身份證也沒有,只是這個號碼來的蹊蹺,看來待會直接交到那櫃台上就好了,但是想起先前不快的經歷,他對那當班的服務員的人品產生了懷疑,也罷,就先揣在身邊,等找到了合適的機會交給那長著蟹殼臉的武經理也成!

時值壯年的六叔,此刻風頭正勁,在長江以南的盜墓界,但凡提及六叔的名諱,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甚至蜚聲海內外,這不,香港的這個叫達叔的老港農听到了六叔的名號,便主動找上了門來,這次請六叔出馬來到東北也是為了驗證若干年前的一段傳聞!

這個老港農祖籍東北,而自小出生在東北的一個大戶人家,在當年日本人發動九一八事變之後,十歲的他就跟隨家人顛沛流離,從東北到江浙,然後從江浙到雲貴,之後從雲貴下湖廣,一直逃到了香港才算逐漸安定下來。

當初到香港的時候,這達叔一家也腰纏了萬貫家財的,但是到了這香港之後卻不善營生,坐吃山空,家境也逐漸破落了下來,待到了達叔十五歲那年,更是家道中落,父親也因為吸食過量的鴉片致死,生活的重擔一下子就壓在了達叔身上,達叔只好輟學到了一家洋行當起了學徒。

說是學徒其實也是洋行里華人幫辦的免費雜役,這個洋行隸屬于英國東印度公司,全稱可敬的不列顛東印度公司,沒錯就是當年一己之力悍然發動鴉片戰爭的東印度公司,表面上是一家跨國公司,而實際上是英國用來控制掠奪殖民地資源的工具!

達叔所在的洋行表面上是打著典當行的幌子,而實際上卻從事著走私販賣中國文物的勾當,價值連城的名人字畫,精美的明清瓷器,神秘的高古玉器,海量的道藏佛經等都通過這家洋行源源不斷的流進了大英博物館!時至今日,大英博物館也成為全世界收藏中國流失文物最多的博物館。

達叔所在洋行的華人幫辦在之前也是清末民初,活躍在湖廣一帶的綠林響馬中軍師級別的人物,也是響當當的人物,此人外號鬼見愁,出道之前是縣城私塾里的教書先生,姓蔡,這蔡先生對手中學生十分的嚴苛,當然這也很是迎合了當時不少家長的心理,正所謂嚴師出高徒嘛,于是這蔡先生也因為治學嚴謹而聲名鵲起!

太平天國天王洪秀全率太平軍將士數千之眾,從廣西全州突圍北上,一路驚天動地殺進了湖南,太平軍由桂入湘,湖南官兵望風潰散,蔡先生被裹挾進了太平軍隊伍。

因為這蔡先生粗識文墨,到處招貼起草討伐「清妖」的檄文,文筆老辣犀利,也就儼然成了這些泥腿子的文膽,頗得上司的賞識提拔,進了由洪秀全親自設置的編輯實錄的沼書衙,那蔡先生也似乎很是享受這種感覺,隨軍轉戰南北,一時風頭無兩!

可是好景不長,曾國藩在家辦鄉勇團練既成,隨著湘軍的愈戰愈勇,太平軍隨後節節敗退,秦日綱兵敗田家鎮,湘軍直逼九江,蔡先生預料到大勢已去,于是向上司要了一支百來個人的隊伍,打著籌備軍餉為名,回到了湖南蟄伏了下來!

這些人都是經過蔡先生悉心挑選的精壯軍士,連夜回到了湖南後全部都改頭換面,化整為零,散時為農,聚時為盜,仰仗茫茫的南嶺作為屏障,專門打劫過往的客商,成了一支嘯聚山林的土匪武裝!

在當年時局動亂,很多的達官貴人都看中了日不落帝國轄下的風水寶地-香港,于是紛紛攜帶萬貫家財前往避難,當年中國上空沒有飛機的蹤跡,所以要到香港還是要仰仗原始的騾馬步行,那南嶺是湖南跟廣東的分界線,蘇軾《惠州一絕》就有︰日啖荔枝三百顆,不妨長作嶺南人,這里的嶺南就是指廣東了!

南嶺以南就是廣東,就到了廣東了,香港也就遙遙在望了,所以蔡先生盤踞的這里,在當年算是前往香港的必經之途!在他們眼中,那些穿金戴銀,攜家帶眷的達官貴人,只不過是肥的流油的「兩腳羊」,基本上沒有被當成人來看待,因此蔡先生也被冠以「鬼見愁」的綽號!

幾年之後,那蔡先生也心生退意,甘居幕後,做起了運籌帷幄軍師,隨著太平天國的覆滅,清廷一度出現了回光返照的局面,俗稱同光中興,于是也騰出手來準備料理這一幫鬧騰不休的土匪,匪首換了好幾茬了,鬼見愁蔡先生依舊做著他的軍師,指點江山,與清兵在莽莽南嶺中玩起了捉迷藏!

在這其間,蔡先生雖然積攢了萬貫家財,但是慣于審時度勢的他就像是當年預料到太平軍的覆亡一般,知道自己這樣下去也時日無多了,于是連夜收拾了金銀細軟,循著那些被他劫道客商的路線逃到了香港!

憑著自己的精明以及左右逢源審時度勢的個性,蔡先生很快就將自己漂白了,並進入了東印度公司屬下的典當洋行,做起了華人大班,負責好幾家洋行的事物,一時風頭無兩,那達叔在他手下跑腿,能有好果子吃麼!

這鬼見愁是土匪出身,視人命如草芥,土匪習氣很重,雖然已過九旬的耄耋之年,卻匪氣不減當年,對于達叔動輒打罵,拳腳相加,達叔也盡可能的忍氣吞聲,卻也只能讓鬼見愁得寸進尺,益發囂張,六叔也是動輒得咎。

這鬼見愁自負學富五車才高八斗,在做山匪的那些時日,真真切切的見過不少的好東西,所以對于什麼名人字畫,明器古玩都能說出個一二三,儼然成了香港古玩鑒賞界的老元良,拿不定主意的都前來找他鑒定,而且在那樣的一個特殊的年代,前來這典當洋行的,個個都是落魄的大戶人家,非商即宦,為了維持生計前來典當一些貴重物品,一出手就是好東西無疑,不像今日這般處處李逵遇李鬼!

那是一年的最後幾天了,那鬼見愁照例召集著一幫華人幫辦,前赴公司一年一度的「尾牙宴」這一習俗源自台灣,即農歷十二月十七日到二十二日作為趕工結帳時間。所以,也稱二十二日為「尾期」。「尾期」前可以向各處收湊新舊賬,延後則就要等到明年新年以後才收帳了,說白了就是公司年會。

當鬼見愁走了之後,這偌大的典當洋行就要達叔一個人來看守,這事他往年也干過,一般來說壓根兒不會有什麼事,不會有人在大年三十的前來典當東西,為的是圖一個好彩頭,但是典當行也不會關門,同樣的,也是為了圖一個好彩頭,可凡事都有例外,這次就讓達叔給踫上了!

大約到了晚上十時許,典當行的西洋自鳴鐘,的響了十下之後,達叔站了起來就準備打烊了,沒成想卻從門外跑進來一個中年男子,中年男子頭發也齊整地向後梳成了一個大背頭,個子雖不高,卻挺拔如松,眼神雖不銳利,卻目光如炬,一副養尊處優的樣子,又帶著一股似與生俱來的威嚴。

緊隨其後的還有一個年輕男子,那名青年男子,約莫二十左右年紀,穿著一身普通的灰布長袍,香港的冬天不甚冷,這在當時是標準的裝扮!

讓達叔感到好奇的是那青年男子臉色卻顯得有些蒼白和陰郁,身材雖高,卻微微傴僂,不過一雙眼楮炯炯有神,眼神銳利,鋒芒畢露,有如一雙鷹眼,竟然都忍不住汗毛直豎,不敢與他對視,還有就是這男子的嘴巴奇大,而且由于嘴唇沒有血色而顯得更加單薄而怪異!

這男子年紀雖輕,與那中年男子相比,兩個人對照鮮明,一陰一陽,一鋒銳一內斂,卻又各自有一種說不出的矛盾與復雜。達叔心中也不由嘀咕這倆人到底是什麼來歷,這大過年的還要前來典當東西呀!

只見那倆人走進店內也不言語,達叔只好按照規矩招呼倆人坐下後,客套的端茶遞水,可無論怎麼招呼,那倆人就是不言不語,推開了達叔遞過去的過濾嘴煙卷盒,倆人兀自在那里悠然的喝著茶,卻把達叔急的不行。

過了半晌,只見那中年男人轉向那年輕人嘰哩哇啦說了一通很急切的話語,達叔終于明白了,這倆人就是東洋人,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常年與南來北往的客商打交道,再加上香港當年就是一個自由港,無論是中國的南蠻北侉,還是英法夷紅毛番,東洋人西洋人,這達叔都是見識過的,所以一下判斷出來這倆是日本人!

要不是這日本鬼子出兵東北,達叔也不會輾轉流落到南洋,所以對于日本鬼子,達叔是恨得牙齒癢癢的,但這是在洋行里,正所謂人在屋檐下不可不低頭,于是只好按耐住心中騰騰怒火,也就不再言語,愣愣的戳在那里!

那年輕人毅然決然的點點頭,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似得,從懷中掏出了一軸畫卷放在桌子上,按照慣例,是要由跑腿的達叔負責遞交到那一人高的櫃台里,讓老師傅掌眼的,然後經過幾人核算,給出一個折中的價格。

其實這也是權宜之際,典當不是真正的買賣,其目的是讓人度過危機之後,以原來的價格贖回,典當行屆時原物奉還,但是在那個兵荒馬亂的年代里,這些珍寶古玩一欸換成流通的貨幣之後,這東西的主人就很難再次出現了,即便再次出現也是手中拿著即將再次典當的物件,而決計不是為了贖回上次的物件!

這個倒不是擺在達叔眼前的問題,眼前的問題是所有的掌眼師傅跟那鬼見愁都去參加「尾牙宴」了,自己也不懂得日文,怎麼解釋都形似雞同鴨講,只好搖著雙手表示,自己幫不上什麼忙了!

那年輕人卻很是執著,拿著畫硬是要往達叔手中塞,如此五次三番,達叔的確有點懼怕那人殺氣凌冽的眼神,所以也勉為其難的收下了,其實這種情況,並不是沒有遇到過,那是遇到過有些連櫃台中的掌眼師傅都無法估價,而致使無法定奪拍板的情況下,就要等那鬼見愁到了店內再做鑒定,一般他的鑒定都是一錘定音了,只要他簽字擔保了就相當于法院的終審判決。

達叔按照慣例給那倆日本人,出具了一張收條,當然,在當時不像是現在這般,一旦見到是真跡就兩眼放光來個偷梁換柱,狸貓換太子,畢竟有東印度公司罩著,就像是現在的國營銀行一般,算是一種信譽的擔保!

送走了那倆個奇怪的日本人之後,好奇心起的達叔借著燈光,將那畫軸給徐徐展開,自己也不由吸了一口涼氣,那是一副濃烈的宗教色彩的青綠山水畫,一行人正在叢山峻嶺間穿梭,隨著畫軸的徐徐展開。

豁然見到一眾人等抬著朱紅色的大棺材,這棺材被樹枝掩映著之露出幾個角,不細看決計想不出是棺材,最後是成仙得道圖,尚有接引仙班,讓人乍看之下,仿佛听到了絲竹之聲,當完全展開畫軸的時候,唐寅《金山勝跡圖》的字樣映入了達叔的眼簾,雖然沒有吃過豬肉,道爺見過豬跑,達叔心下大駭,知道這畫的來頭不小!

讓達叔大駭的不僅僅是這幅畫的來頭,因為作為一個學徒,對于唐寅這樣的大家當然是有所耳聞,但是說要知道多少,那真有點強人所難了,其實讓達叔更覺得駭然的是這幅畫的內容,跟自己小時候听聞的一段記憶有著莫大的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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