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陝西人王重陽創建了全真道,在成仙信仰和修煉理論上,一返舊道肉身不死、即身成仙的追求,只追求「陽神」、「真性」不死。認為人之**是要死的,只有人的精神才能不死。
後來丘處機創立這龍門道,更加闡述發揚了這種觀點,干脆縮短那修真的幾個歷程,直接將自己的**用朱漆大棺外加符錄封印起來,逼出元神,也就是所謂的三尸,因為在這個階段,人是處于一種將死不死的狀態,不在六道之內,因而直接進入分神渡劫階段,然後找到道藏里傳說的金剛山躲將進去,開棺之後,尸解仙成!
具體的做法是讓道士焚香沐浴更衣之後,每日默誦道藏,進入一種入定的狀態,此後不再進食,每日只用些許松針維系著生命體征,也就是所謂的「闢谷」,待到了七七四十九天之後,由坐下弟子扶進事先準備好的朱漆大棺里,再用符錄封印起來,抬進所謂的金剛山中,等待其尸解仙成!
那達叔的父親只是當作神話來听,這般自虐般的成仙方式,不做那神仙也罷,但是心下也存疑,于是問道︰「要是這般,那金剛山又在何處?」那道士放下酒杯,神秘的笑了笑︰「遠在天邊,近在眼前!」說罷也不再言語,倆人當然是心照不宣,于是達叔父親也就打了個哈哈。
臨別之時,那道士囑咐道︰「若是有仙緣,兄台也許能再見這畫,不出幾年定當天下大亂,生靈涂炭,說不定咱們還能一敘仙緣咧!」達叔父親只當是說笑,也就場面上敷衍了一下,就此與那道士作別!
一晃幾年過去了,當年那托付保管這畫的道士猶如人間蒸發了一般,再無音信,這畫也就被束之高閣了,跟達叔父親那一大堆不知名的古玩珍賞疊放在了書房里,只有達叔好奇心起的時候,偶爾拿出來觀摩觀摩,所以時至今日印象深刻!
果不其然,沒幾年日本人就策劃了九一八事變,一時間,神州大地狼煙再起,少帥不發一槍一彈就撤出了整個東北,任由那日本人胡作非為,像達叔這樣的大戶人家肯定是在劫難逃,父親先前營造的那醉生夢死的小環境也頓時冰消瓦解了。
于是一家人顛沛流離,從東北到江浙,然後從江浙到雲貴,之後從雲貴下湖廣,一直逃到了香港才算逐漸安定下來,那所謂的《金山勝跡圖》也在兵荒馬亂中不知所蹤,也許是父親在逃亡的途中煙癮犯了,拿去當了煙土,總之從那之後達叔就再也沒有見到過這幅畫了。
而現在那副畫就攥在自己的手中,如何不讓自己激動異常呢,真是如同燙手的山芋,這畫是按照正常的程序交給那鬼見愁,還是自己私吞了呢?正因為這般,心里像是十五只吊桶,七上八下的,所以此刻手不住的顫抖了起來,額頭上也滲除了綿密的汗珠,明天早上十點鐘開門的時候,那日本人定當過來取錢了,也就是說留給達叔的只有十二個小時的時間來思考這幅畫的去留!
達叔心里惦記著這畫,他將這畫卷好之後,夾在胳肢窩下,便鎖好了店面,一路踟躇,一夜未眠,好不容易捱到了天亮,心里卻還沒有想出任何的應對之法,只好夾著畫,睜著通紅的雙眼亦步亦趨的走向洋行!
孰料走到半路就見到像是修羅場般的景象,原來是日軍連夜入城了,入城後的日軍,大肆搶掠,婦女和殺害無辜居民的暴行屢屢發生。日軍的安民布告上虛偽地宣稱︰「保護華人財產,香港戰爭是對付白種人的戰爭。」但仍然有許多華人的店鋪被封了門,特別是那些大的鋪店,譬如先施、永安、大新等國貨公司、五金行、汽車行等。
被查封的公司企業門口多半釘上寫有"軍搜集部管理"字樣的木牌,銀行、當鋪門口則釘有"金融班管理"的木牌。大家都明白:"管理"只不過是攫取的別名。日軍將香港的九十五萬擔存米,搶走八十萬擔充作軍糧,造成香港嚴重的糧荒。
那所謂的「可敬的大不列顛東印度公司」轄下的典當洋行也首當其沖,達叔將要走近之時,見到洋行門口圍著一群吵吵嚷嚷的日本兵,「金融班管理」的木牌赫然映入了達叔的眼簾,達叔見狀心中大喜,這真是打瞌睡有人送枕頭來了,也不管那什麼鬼見愁鬼見憂了,拔腿就往家里跑!
在隨後的三年零八個月黑暗統治時期,達叔一直悉心保存著這幅《金山勝跡圖》,過著低調的生活,那風光一時的鬼見愁也再也抗爭不了這無情的歲月,據說在洋行被封的第二天也就是參加完了「尾牙宴」之後就一命嗚呼了,這鬼見愁也算的上是亂世梟雄,只是歲月不饒人,否則指不定要鬧出什麼驚天大案來咧。
新中國成立之前,達叔也一直在這文物行里模爬滾打,心里卻還一直惦記著這幅《金山勝跡圖》里的秘密,經過多年的研究之後,翻閱了大量的古籍,請教過不少的專家之後,他認定這所謂的金剛山就是這東北的九頂鐵剎山,但是鑒于當時大陸跟香港不同的意識形態,一直僵持的關系,隨著歲月的流逝,年過花甲的讓達叔認為這一輩子無望了,不由得整日介長吁短嘆的!
隨著香港的回歸,讓他的實現這一想法的願望變得日漸強烈起來,在香港的文物界模爬滾打好些年之後,達叔的積蓄跟聲望也不斷的增長,這其間當然就少不了跟六叔這樣的油鬼子接觸了,基于早年的苦難經歷,達叔做事十分的謹慎,從不親信于人。
這點似乎得到了那鬼見愁的真傳,這是很好理解的,經過那般的亂世更何況是意識形態差異如此之大的兩個世界的人(資本主義社會跟社會主義社會),怎麼會輕易相信別人呢!
他花了重金請了這六叔,為了親自一了當年的夙願,所以也不顧家人的反對,毅然決然的要跟著過來,這也是其謹慎性格使然,雖然這讓六叔不勝其煩,而且總覺得這個精明似鬼的達叔實在是一個不小的包袱,但是回過頭來想想如果能搞定他的話,那麼今後香港的這條路就會走的更加的順暢了,自己也可以假借達叔而東山再起了,所以一路的遷就!
當然,那叫「「長腳」」的挑夫就是日後的杜長生,此刻另外一個滿月復牢騷的伙計將行李一下子將背上的包袱咚的一聲頓在地上,四仰八叉的仰躺在**的床上,「「長腳」」擔心包袱里的物件經過這樣一甩會有損壞,于是將里邊的東西倒騰了出來。
只見拉拉雜雜的,有形制古怪的像是被剖開的半圓筒形鋼鏟,鐵鍬,老式的鉛酸礦燈,橡膠手套,防毒面具,帆布口袋,幾支在當地國營商場買的大無畏牌黃銅手電,深綠色的尼龍繩索,一些緊急醫療藥物,還有幾個裝著幾捆雷管**的保麗龍盒子,還有一支短管霰彈槍,「「長腳」」起初只道這是一支所謂的地質科考隊,所以也沒有多心,見到這短管霰彈槍心下卻有了計較。
「「長腳」」見到這一捆捆的黃色烈性**,心里也還是有些怵然,在老家的礦場里就經常見到這玩意,這些東西十分的不穩定,而且在那個年代屬于管制的危險品,就是上火車都十分的不容易,這也難怪在六叔的帶領下繞開繁華的都市而一直走著崎嶇的山路。
另外一個縈繞在「「長腳」」腦海中的問題就是如果真的是科考隊,那為什麼還作那道士裝扮,但是自己只是受雇于人,按照行規是不能隨便問東問西的!
「「長腳」」小心翼翼的將這些玩意重新整理了一番,慶幸那雷管**沒有被撞的爆炸,看來還是要對那伙計說說才是,不然遲早會被炸死的,整理完畢的「「長腳」」眼巴巴的坐在了床頭,等待六叔前來叫他們下去吃飯!
六叔正將錢包揣進了自己的懷里的當口,響起了篤篤篤三聲敲門的聲音,六叔本來是想躺下來休息的,听到敲門聲,認定是隔壁的達叔,心里十分不耐煩心想這老鬼真像是催命鬼一樣,于是十分不情願的前去開門!
可門一打開的時候,六叔在走廊上四處張望一陣,可除了那一排排煞有介事的紅色「滅人器」之外,就沒有見到任何的動靜,六叔揉了揉自己的眼楮,心想沒理由呀,難不成是幻听了,自己全憑著望聞問切來討生活的,這要真是幻听或是出現幻覺了,那還了得,六叔平素十分的自負,于是打消了這個想法,苦笑著搖搖頭關上了門,心想應該是誰家的小孩玩的惡作劇!
可就在自己關上門的那一剎那,篤篤篤三聲敲門的聲音再次響起,六叔二話不說,呼啦一聲順手將門拉開,只見先前見到的長著蟹殼臉的武經理就站在自己的面前,手里還拎著個保麗龍殼子的熱水瓶,那藏在鏡片之後的眼楮十分不自然的看著眼前的六叔道︰「呵呵!我是過來想看看你房間有沒有開水的!」
六叔堵在門口接過那蟹殼臉手中的熱水瓶淡淡說了聲謝謝,那蟹殼臉似乎心有不甘,踮著雙腳朝著六叔的房間里一陣張望,六叔啪的一聲將門給摔上了,六叔這個行當就忌諱別人的打探了,所以隨著這聲摔門聲,先前對這個所謂的武經理僅有的一點好感也蕩然無存了。
待到黃昏時分,六叔一行迎著六月的余熱走著這座陌生城市的街道上,想找一家館子祭祭自己的五髒廟,那人多眼雜的地方當然是不去的,在這個不大的城市晃蕩了好一會兒了,終于在一條胡同的拐角處,找到了一家十分不起眼的老館子!
幾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正蹲在門前的照壁前玩「嘎拉哈」,土牆照壁上的白灰早就月兌落,在這之前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一輪東升的紅太陽上是偉人的頭像,下邊肯定是諸如大海航行靠舵手之類的語錄,此刻在這十分的斑駁的牆面上涂著幾個歪歪扭扭的紅色字跡︰東北人大飯店,見到此景,那老港農達叔掩飾不住眼中的輕蔑!
眾人走到了里邊,一股柴火混合著油膩的味道撲面而來,但並不怎麼難聞,只見茅草壁上全部用報紙整整齊齊裱糊了一圈,零零散散的擺放著火炕、木桌和馬扎,在牆壁上還掛著彈灰用的雞毛撢子、煤油馬燈、沿著牆壁的角落還堆放著像是剛從地頭摘回來的大白菜!
幾個人還剛剛落座,一個滿臉油污污的中年男人,掀開廚房那看不清本來顏色的布簾子,用手摁了下鼻子,眙著雙眼,用特有的東北強調問道︰「尺飯哈?」哈字的音調往上拖得特別長,六叔嗯了一聲算是回答,只見那男人還圍著圍裙,圍裙里邊是一套摘去了肩章領花的老式的綠軍裝。
只見他像是鴨子似得踱到了廳中,隨手拉亮了屋子里的白熾燈,達叔才見到在角落里的板凳上還端坐著一個老太婆,手里攥著東北大煙袋、腳邊是裝著旱煙的煙笸籮,一條灰不拉唧的小土狗正偎依在她腳邊,先前屋子里太暗,壓根兒沒有留意到還有這麼一個抽煙袋的老太婆,此刻雖然見到了,但是誰也不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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