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要自強不息,俺要堅持不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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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離一直沒有得到任何吩咐,在接連幾次去見薄荷都被婉拒的情況下,她索性不再去找她將離承春。有時候人太主動了,反倒是一種被動。
她知道這院子里看似沒人,其實不知道有多少雙眼楮在盯著她看,就等著她露出破綻,那隱藏在深處的腥紅大口就會猛的竄出來,叼住了她的脖頸。
將離越發的不在意,除了在自己的院里靜坐,連門都不大出了。
李嫂仍是不時的過來說幾句話,到後頭越來越露骨,不管將離問不問,竟揀些她年輕時候的房中事說個沒完。天生這種人就是把這種丑事當趣事,自說自劃,連說帶笑,說的很是熱鬧。
將離並不喝斥她閉嘴。淡淡的噙著冷漠的笑看她在那里盡情的表演。這套技藝太濫了,和風輒遠當年的招數如出一輒,不過是用這種新奇、刺激來誘惑她就範。
不怪風輒遠會出此下策,幾乎所有人都對富貴、名利、榮譽沒有抵抗的能力。如果不是她自知最後是一條死路,也不會有現在這樣沉著、冷漠的心境。
她心動過,也沉淪過,所以也溺死過。
而現在,看著李嫂那上下翻飛的唇,一口黃牙里吐出來香艷刺激,直接露骨的言辭,將離一點感觸都沒有。連惡心、憎恨、嫌惡都沒有。
李嫂一時模不著門路了。她使出了渾身解數,怎麼這小娘子就一點表示都沒有?誰家黃花姑娘听見自己的這套說詞,會沒有一點表示?
大都是含羞帶怯,避耳不肯听,到最後放下虛應的手,眨巴著眼楮。漲紅著臉听她說?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
春心撩動之後,就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親身試試。
可這小娘子,雖然沒有一點生氣的意思。可也沒有一點心動的意思?這這這……可如何是好?
李嫂也想像從前一樣,故技重施,跟將離多親近親近。晚上順水推舟的跟將離同睡。兩人在私密的空間,她再做些白天不能做的。上下其手,以她的本事,她很篤定將離就是石女也會軟化。
可是她才要跟將離靠近,將離就猛的收了漫不經心的神思,朝她望過來。那雙明亮的眼楮里是毫不掩飾的殺意。
李嫂嚇的一哆嗦,試了兩回後,無論如何再不敢試第三次。這種眼神她見過。那是山里小野豹子的眼神。雖然未必有利爪鋒牙,想要一口把她吞噬,可卻**果的表示著誰敢靠近,她便把誰撕碎。
李嫂在將離身上沒什麼大的進步,薄荷便越發沒了好臉色,當她再一次出現在自己面前時,薄荷便冷冷的道︰「你夸下海口,說是包在你身上,可是現在又說沒有一點進展?你當我是好性兒的,任由你耍著玩嗎?」
李嫂陪著笑道︰「姑娘。再緩幾日……」
「我已經緩了你幾個幾日了?沒用的東西。來人,拉下去好好教訓一頓。」
薄荷下令,自有人把李嫂拉出去。李嫂扯著嗓子喊︰「姑娘饒命,姑娘三思啊。沒了奴婢,誰去服侍將離姑娘?現在也只有奴婢能近得了她的身……」
還敢威脅自己?薄荷越發惱怒,喝令︰「都是死人麼?讓她這般大呼小叫,丟臉。」外面只听得悶哼一聲,李嫂便不叫了將離承春。
將離在院中閑坐,等了兩個時辰,難得的安靜。原來是李嫂不在身邊聒噪。天近中午,將離也餓了,看看天色,又看看門口,還是不見一個人來。
將離淡漠的想,怎麼,今天換了花樣,改用威逼的手段,不給她端飯送水,想要借此叫她屈服了麼?
將離還真是不怕。她清晰的記得饑饉的滋味。在戰亂中,一步一個趔趄,腳上磨的都是大泡,還要照應著那會兒同樣跟著逃命的鐘玉靈。去哪里找吃的?就算是有銀子都沒處去買呀。更何況,她不過是個奴才,有吃食也先緊著風輒遠、鐘玉靈和鐘夫人等人。
就是因為嫌她是個累贅,所以他們才狠得下心把她推開,當戰亂的鐵騎從她頭頂上踩過時,她以為那就是死亡的滋味了。
那會她是那樣的驚惶和害怕。既有對現狀的絕望,也有對未來的迷茫。饑餓讓她覺得生不如死,馬蹄的踢踏讓她覺得這就是地獄。她卻不敢發出一點聲響,只敢在無盡的塵埃之中忍痛低吟。
等到後來才知道,還有另一種滋味,比饑餓還可怕,另有一種滋味,才是真正的死亡。
現在麼?與其說她是冷靜,不如說是麻木。拖著不是從前的身體,可從前腦海里的烙印,一點都沒有被消除。
她仍然會怕,只是不會因為這份怕就輕易的改變自己的心意。從前她就是一只沒有根的藤,稍微一點風吹草動,她就只剩下了顫抖的搖曳。
可現在,她不了。那根在慢慢的生長發芽,讓她有堅定的毅力和想望,不再為誰而動搖。
李嫂始終沒來,熱茶變涼,已經沒有了一點熱汽。將離不耐寒冷,便縮進被子里,閉目養神。她知道自己不會死的,那就等待下一次命運轉機的時刻。
馬大娘提著食盒進來,就瞧見院子里無與倫比的安靜。鄙夷的哼了一聲,把食盒放在門口,故意放重步子,揚聲道︰「吃飯了。」
將離早就听見了動靜,睜大一雙眼,凝神听著。見是一個年紀略長的女人的聲音,便放下心來,卻並沒有起身去接。見外面的人也沒有要進來的意思,便淡漠的道︰「有勞,放著吧。」
馬大娘哼了一聲,依言放下,道︰「矯情個什麼勁?還真當自己能一朝飛上枝頭成鳳凰麼?一個個都是如此……不知廉恥的下賤胚子,我呸。」罵了猶不解氣,還要往地上啐一口,氣呼呼的往外走。
將離沒動。她自罵她的,那是她認為該被罵的。這「一個個」說的甚是難听,可是將離從來不屑于解釋她不在這範圍之內。
既然旁人已經認定的東西,她解釋也沒人肯信,說不定變本加厲,罵的更難听。
馬大娘走到院門口了,有過往的小丫頭探頭探腦的,被她捉住罵一回。那小丫頭便笑嘻嘻的道︰「馬大娘,今兒怎麼是你老人家親自來送飯啊?」
馬大娘嫌棄的道︰「還不是那老虔婆,辦事不利,拍馬拍的馬腿上,結果吃了一頓肉竹筍,動彈不得,只管唉呀唉呀的哭爹喊娘,可不就得我親自來送飯。」
小丫頭道︰「還是馬大娘,您老可是在主子面前最有面兒的了。」
「什麼面兒不面兒的,我才不稀罕。我憑本事掙錢吃飯養家,響當當的立的起來,自然誰都不怕,離了這家我還能去別的家,才不像你們這些小蹄子,平日里首弄姿,描眉搽臉,打量著憑著一張狐媚子臉,一個光溜溜的身,得了主子爺們的疼愛就一朝攀上了高枝呢。可別忘了,今是高枝,沒準明兒便被人棄了不要了,再換別處也是二手的貨,要遭人嫌棄的。」
小丫頭也不惱,還是笑嘻嘻的,也不知道是听不懂馬大娘的話,還是故意要撩撥她,道︰「馬大娘,我知道你是不稀罕這個,可是別人也不稀罕你的稀罕啊,沒瞧見今日來的三娘,這才幾天,已經離不開咱家爺了。嘖嘖,你也是瞧見的了,前來的時候還是一身粗布衣裳,可今天水光溜滑,那模樣,那身段,那個水靈,誰相信她是嫁過人生過孩子的婦人?沒有爺,有她現在的一切嗎?」
一提這個三娘,馬大娘就更是不屑︰「什麼三娘?都嫁過人的了,不都叫她柳嫂的麼?虧她還是孩子娘了,做下這種不要臉的事,也不怕將來孩子大了問起她來。她那個沒用的男人就更別提了,要是我,早一頓拳頭下去把她揍個半死,看她還敢招招搖搖的來賣……」
兩人正說的熱鬧,卻听見門吱呀一聲開了,將離面沉似水,瞪著她們倆。小丫頭立刻噤聲,招呼也不打,撒腿就跑。
馬大娘悻悻然的閉了嘴,心里卻在打鼓。可是她並沒有說將離,再者,說也說了,她行的端,走的正,從來不怕和人拌嘴。
可是對著將離那如冰似雪的眼神,感覺脖子後頭嗖嗖的泛著涼意。
她也想腳底抹油,離開是非之地,卻听將離問︰「柳嫂怎麼了?」
馬大娘沒來由的松了口氣。她不懂得閑談莫論他人非的大道理,可也知道背後數落人被人當面捉住有如捉奸在床,著實難堪。見將離問起柳嫂,便道︰「還能怎麼了?才來了一回,得了幾件衣服幾件首飾,便眼皮子發淺,肉皮子發緊,跟上了套的驢馬一樣,再也舍不得這富貴了唄。見天不召自到,跟那城里賣笑的妓女沒什麼分別了……」
將離的眼神很冷很尖利,打斷馬大娘道︰「有事說事,別胡亂評判是非。」
馬大娘住了嘴,心里不服︰我憑什麼要怕你?可是還是不由自主的道︰「具體的我也不清楚,總之柳嫂現在成了爺的貴客。爺想要她,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她也未必不清楚,只不過尚未挑了最後一層窗戶紙罷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