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199春天真美生活真美
短短的七八個月,龍灘村就闊起來了,零花錢不像以前那麼難找。女人們也不用上山砍柴打草了,比以前享福。
這是誰的功勞,不用誰說人們心里都清楚。大恩不言謝,中國的老百姓最會做人,最懂處事之道。天地良心,大家的心里都是記著的。村里的變化自然引起了鄰村的注意。首先是年輕人找姑娘處對相不會招白眼了,偶爾的還會有人找來,請村里的親戚朋友介紹,想給雷老板做小工。都是听說雷老板值價,慕名而來。才半年時間,村里的適齡青年除了胡結巴都定婚了。
姓雷的算老幾,不就是有幾個臭錢嗎?
的確,他不算什麼,就比別人多幾個臭錢,而且也沒多多少。如果說他真是個劫富濟貧的土匪,把那些錢平均分給大家,龍潭的村民每戶最多能分十萬。這十萬他們拿去能干什麼呢?說不定一兩年就被他們蹬飛了。
雷鳴的可貴之處在于他把那些錢當成了資本,如果說資本的原始積累都帶著血腥的話,那麼他的那點資本也透著他父親被焚的焦糊味,同時還凝聚著他的悔恨與辛酸,以及火山一樣埋藏于心的仇恨。他既是逃犯又是受害人,愛情與**,婚姻與道德,責任與良心,服法與逃匿無時不在折磨他,但他也無時不在奮斗著抗爭著。
他鷙伏在清水江畔,做了好事還怕別人知道。
鎮上的一個大學生,根據他贊助村民建沼氣池的事跡寫了一篇報道,弄得他幾個星期沒睡好。幸虧那篇報道是刊在州報上,否則將給他惹來怎樣的災禍就可想而知了。
其實,雷鳴贊助大家干沼氣池是有私心的,他只希望村民們不要上山砍柴了,並沒有想過要出什麼風頭,更沒有想過要鄉親們記他的什麼情,這都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可是,龍灘的村民們總惦著欠他點什麼,嘴碎的老人逢著林父總要說上幾句好話。林父是土生土長的人,知道大家過意不去,暗想干脆讓他們給做點什麼,也好讓大家心安。于是,只要有人跟他講人情話,他就趁機說︰
「多大點事喲,要是都那麼過意不去,就去看看你家地里有沒有將要開花的果樹苗,有的話就挖一兩棵來就行了。」
這個辦法好,既能讓大家心安,他們挖的那兩百多個坑也有果樹苗了。那些天,老有人來栽果樹,大家都怕二姑娘,大老遠的就仰視著小木屋大叫。
「雷老板,我們栽樹來了,你看栽哪里合適呀。」
大家送果樹苗來,還要栽好才走。
雷鳴非常感動,他全然沒想到這些平常都凶巴巴的人,對他卻是那麼的好。慢慢的二姑娘也知道是怎麼回事,看見扛樹苗的人還在橋上,牠就跑來嗚嗚的告訴主人。
沒幾天的工夫,小木屋前後的斜坡上,都載滿了各種果樹。
果樹苗都睡著了,仿佛一個個熟睡的孩子,被它們的父母換了張新床。辭歲的鞭炮聲很響,足足炸了半個小時,「新床」上的「孩子們」仿佛已被鞭炮聲驚醒。雷鳴看著最後一枚炸完,心里祈禱著在新的一年里,少一點麻煩。這是他最低的希望了,但他明白,這新的一年里,麻煩事決不會少。
辭了舊歲是新春,初春的風越發的冷,初春的水越發的炸。有道是冬冷肉,春冷骨。初春的水真是炸(zha)骨的。生物們有時往往要受點刺激才會醒來,就像受刑的犯人昏厥,行刑人要在他的臉上潑一瓢冷水一樣。
刺骨的寒風吹了幾天,生物們都醒過來。
先是岸邊的水柳,接著是杏,跟著是桃,……枝椏上的葉芽包抗議似的將嘴噱起來。這叫醒嘴。過了幾夜,便綻開了兩片唇似的女敕葉,女敕葉一點點撐開長大,這時就能知道新栽的果樹是死是活了。雷鳴一株株地檢查著,從小木屋後面,一直檢查到公路邊來。
「嗨,都活了。」
他自語著抬頭看去,點點綠葉匯成了滿心的希望,連小木屋都有生命了。風不知不覺地變暖,春天真的來了。果木的女敕葉泛著綠光,綠光一天比一天濃,綠色的生命讓人激動得簡直緩不過勁來。猛然間,綠叢中花兒探出一張張笑臉。動人的、俏麗的、惹人憐愛的,賞心悅目的,都一一沖你微笑。
春天真美,生活真美。
愁什麼呢,該來的總會來,該死的時候就得死,懺悔也沒用,害怕更沒用。他想應該對她好點,管她是俏麗的杏花,還是妖媚的罌粟花,反正都是花。愁也一天,樂也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