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天,當鐘無雙從睡夢中醒來的時候,身邊的床榻已經空空如也。
盡管她這時渾身都酸痛著,然而,鐘無雙以為,作為一個有為的新新人類,總不能陪著男人在床榻上消磨時光。
而且像司馬宣這樣的一夜七次郎,鐘無雙一點都不懷疑,自己在他不懈的努力下,借種會有不成功的機率幾乎為零。隨即一個迫在眉睫的事件,便是急待她去解決的了。
那就是,她要如何在司馬宣的眼皮低下,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這北王宮。
鐘無雙自來到這異世,她所認識的人實在是屈指可數。而稱得上朋友,又肯為她兩肋插刀的,除了十七,便不再作他人想了嬲。
當然,就算是十七,盡管有兩肋可以提供她插刀,卻也不見得他本人是十分的願意。
不過對他,鐘無雙總是有辦法的。
心里有了計較,鐘無雙便立時振作起來,大步向司馬宣的議事殿走去濤。
鐘無雙堪堪走到議事殿外,四個謀臣正一邊交談著,一邊往外走去。
隱約中,鐘無雙听到︰
「去歲秋季圍獵,孟公大子曾一人獵得大蟲(大蟲︰指老虎),今年這樣的盛事,只怕又是孟公大子大顯身手之時了。」
「蔡公過獎了。去歲犬子獵得大蟲,不過是僥幸罷了。想我北國,風流兒郎何其多,今年圍獵,卻不知哪家兒郎可獨佔鰲頭了。」
「孟公過謙了。我看孟公大子,頗有孟公當年傲視群雄之風範,今年必定又是獨佔鰲頭。」
「所謂虎父無犬子,定然如此,不會錯的!」
…………
秋季圍獵!
鐘無雙心中一動。
時人重血勇,無論大小國家,秋季圍獵都蔚然成風。
像北國這樣的怏怏大國,對這種盛事,自然更是一等一的重視。
鐘無雙突然想到,每逢這樣的盛事,國之都成便會加派兵士防衛。
之所以會這樣,則是,像這樣的盛事,各路番王都會率士前來參加,而且,像這樣的盛會又是允許這些回京的番王佩帶兵器利刃的,這樣一來,當朝君王自然得加派人手駐守京都,名義上是維持秩序,實際上則是防止各路進京的番王趁機起事。
正因為想到了這一層關系,鐘無雙便不免想到了十七。
一戰成名的十七,其時已是十分受司馬宣的器重。這麼重要的時期,他于他那兩千鐵甲騎士,必然會奉召進京的了。
鐘無雙心里一喜,不由在心里想道︰看來,老天合該注定我跑路的。一月之後,時間正是恰到好處。看來,我一定要在那之前先想辦法見見十七才行。
鐘無雙心里正滿腦子火車亂跑,司馬宣低沉有力的聲音卻飄然而來,「還不入內倒酒,卻兀自傻笑,卻是為何?」
鐘無雙心里一驚,不由暗里提醒自己道︰司馬宣這廝,簡直就是妖孽中的妖孽,自己面上但凡有一點點未加掩飾之處,都會讓他心生疑慮,看來,我得小心注意自己的情緒,萬萬不可將心事外露了。
鐘無雙垂著頭,不無乖巧地踏入殿內,侍婢手中接過青鼎,小心上前為司馬宣斟了一樽酒。
司馬宣廣袖一揮,大殿中的侍從侍婢,便悉數退了出去。
心懷鬼胎的鐘無雙,只想著近段時間內,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司馬宣對自己起半絲的疑心。
想了想,她便悄悄來至司馬宣的身後,試探性地伸出小手,爬上他的額角,在司馬宣條件反射般地準備揮開她之際,鐘無雙已經開始不緊不慢地給他揉搓起太陽穴來。
鐘無雙仔細地回想著前世洗發時的感覺,專注地,順著他兩側的太陽穴,來到他頭頂,時輕時重地按壓著。
像司馬宣這樣尊貴之極的身份,他的頭,又豈是別人可以隨意踫觸的,所以初時他本能是對鐘無雙的觸模很是抵觸。
可是,讓她這麼時輕時重地按壓了數下之後,那其中的妙處,便不言而喻。
慢慢地,司馬宣舒服地閉上眼楮,漸漸的,他緊鎖的眉頭也慢慢地舒展開來。
到最後,司馬宣索性向後一倚,靠入鐘無雙的懷中,安心享受起來。
便是鐘無雙也未想到,一舉一動都極為優雅嚴謹的北王司馬宣,竟然在議事殿這種高貴的地方,不顧體統地把自己埋入一個婦人的懷中,這全然是她的推拿之功。
不一會,司馬宣竟然沉沉睡著了,他竟然還發出了一陣輕輕地鼾聲來。
昨晚他與她歡愛了數次,折騰了大半宿,一大早又勞心勞力,看來是真的累了。
眼看他睡踏實了,鐘無雙才想偷偷懶,誰知道她才想要停下來,司馬宣便是一聲輕哼。這下,鐘無雙可欲哭無淚了。
原本,她也只是想拍拍馬屁了事,未想到不過才片刻功夫,這個男人居然就被侍候上癮了。
就在鐘無雙苦著臉,保持著節奏舒緩地按揉中,殿外突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央齊公主請求的聲音輕飄飄地傳來,「妾要為皇上呈上進補之物,還勞寺人通融。」
「我家公主可是皇上新納的夫人?你們若不放行,一旦叫皇上知道了,誰可擔當怠慢之責!」
宗公主央齊,跟她的侍婢又是警告,又是請求,直折騰了半天,她們走動的腳步聲,才再次傳來。
不一會,她們的腳步聲便來到殿外。
「皇上,妾為皇上親自準備了進補之湯,求皇上允見?」
央齊公主在殿外輕聲詢問,好夢正酣的司馬宣自然沒有回應。
良久,央齊公主似鼓起勇氣,揚聲道︰「皇上不出聲,妾便當皇上應允了。」
殿內的鐘無雙勾唇一笑,心想︰倒還不是太傻,知道以退為進。
鐘無雙還來不及收回面上的笑容,央齊公主已經親自端著托盤,入了大殿。
只是,她一入殿門,那臉上的嬌羞,目光中的喜悅期待,便統統都不見了。
她只是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直直在盯著鐘無雙,跟躺在她的懷里,眉梢眼角都寫著放松的司馬宣。
央齊公主的臉色發白,身為宗天子的嫡公主,自少受宮庭禮儀燻陶,顯然很少有這麼失態的時候。她便這麼呆呆地站在那里,呆呆地看了看鐘無雙,然後又看向司馬宣,然後,再看向鐘無雙。
直過了好一會,她才眼淚汪汪地盯著司馬宣,低叫道︰「皇上貴為一方諸侯,自當舉止端秀,儀態雍容。怎能,怎能這般不顧體面,仰臥于婦人的懷中,酣睡于議事殿上?」
央齊公主的聲音中,含著無比的錯愕,以及濃濃的鼻音。
這時的她,再也維持不了大國公主雍容華貴的笑容,無比憤恨地瞪著一臉無辜的鐘無雙。
殿中,陷入一種詭異的安靜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央齊公主再也忍耐不住,率先打破了安靜。
她端著大國公主的風範,緩步上前,將手中的羹湯置于幾上。再輕輕來到司馬宣的身旁,蹲了下來,伸出手,一邊準備搖醒他,一邊輕聲叫道︰「皇上,殿中陰寒,不可在此安睡。」
就在她的手堪堪踫上司馬宣的身體時,司馬宣睜開了雙眼。
他的目光,銳利如刀!
央齊公主嚇了一跳,她尖叫一聲,差點坐倒在地。
轉眼間,她記起自己失態了,便紅著臉,朝著司馬宣嗔怪道︰「皇上,殿中陰寒,不可在此安睡。」
司馬宣面無表情地盯了她一眼,緩緩坐起。
當他坐起時,那威嚴和高華,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他瞟了一眼央齊公主,皺了皺眉頭,沉聲說道︰「此是議事殿,夫人身為堂堂天子之國的公主,難道不知婦人不可前來此殿麼?」
說到這里,司馬宣聲音一提,喝道︰「來人!」
「諾!」
「請夫人出去!」司馬宣的聲音中,含著慍怒。
侯在殿外的兩個侍從一驚,連忙走上幾步,攔在央齊公主面前,叉手道︰「夫人請!」
央齊公主沒有動。
半晌,她才輕輕地,冷冷地,帶不極度不甘地問道︰「皇上怎麼可以如此厚此薄彼?你這個夫人能入此殿,我堂堂宗國公主,亦是皇上親許的夫人,為何卻不能入此殿?」
她伸手指向鐘無雙。
司馬宣不耐煩地皺起了眉頭。
他還沒有開口,已經察覺到他極度不耐的侍從,忙堆著笑道,「夫人難道不知道麼,無雙夫人乃大有才學之人,便是夫人的君父宗天子,也曾夸獎過無雙夫人,說她有國士之才,夫人怎麼能把她與尋常婦人相比?」
這個侍從,不僅極會察言觀色,還十分能言善辯。
他不過三兩句話,便將宗天子搬了出來,用他曾經說過的話,來堵宗公主的嘴,自是再好不過了。
而且他這話中,不自覺地,便將同是夫人的鐘無雙的身份,無形中便抬高了許多。
自然而然,他話中的‘尋常婦人’,指的自然便是眼前的央齊公主了?
央齊公主被這侍從的一番話,說得臉色大變。
不過這央齊公主,不愧是天子之國的公主,不過少頃,她便回過神來。
她朝著司馬宣盈盈一福,姿態優雅得體地問道︰「皇上是何等身份,怎能如此寵愛一個身份卑微的婦人?」
說到這里,她略微頓了頓,溫柔地,苦口婆心地提示道︰「皇上難道忘了,只有我君父,才可以令得皇上于眾諸侯間月兌穎而出。皇上若是能討得我君父歡心,便是天子之尊,皇上也是指日可待的。皇上難道不知,我的君父,早有禪讓天下共主之位于皇上之意了麼?」
央齊公主這話一出,司馬宣的俊臉便嗖地一沉。
他冷冷地盯著央齊公主,嗤地一笑︰「本王若想要那天下共主之位,便是去搶去奪,也絕不會由別人處施舍得來!本王的宏圖霸業,從來不需要通過婦人去謀取!婦人對本王而言,不過是交易的籌碼而已,有則不嫌多,無則也可。本王真不知公主是真愚笨,還是假糊涂,竟然不知道,你的君父的天子之尊已經搖搖欲墜,現如今,堂堂宗天子,若不借我司馬宣的勢,那天子之尊都不知幾易其主了,你真當你能成為我北王夫人,是我心悅于你麼?」
在央齊公主的神色青白交錯地變幻中,司馬宣狂妄一笑,「我只是不介意自己手中的籌碼,多一點而已。」
他的目光是如此森寒,嘴里說出來的話,是如此的無情!
便是央齊公主見慣大場面,哪里曾遇到過像司馬宣這樣的人物。
她的臉色在司馬宣帶著沉沉威壓的語氣中,變得雪白雪白,便是那步子,也情不自禁地向後退了數步。
待匆匆站定後,央齊公主迅速地低下頭,向著司馬宣行了一禮,顫聲說道︰「妾無禮了,皇上勿怪。」
說罷,她轉過身,退出了大殿。
一直在一旁涼涼看著好戲的鐘無雙注意到,這央齊公主雖然臉色蒼白,但是,她退出的腳步卻絲毫不亂。
才短短的一瞬間,她便恢復了正常,那份定力,真是過人!便是鐘無雙,也不由暗暗沖她叫了聲師傅。
央齊公主堪堪退出大殿,公子出低沉的聲音再次傳來,「殿外侍從听著,今日之事若再重現,你等脖子上的腦袋,便要當心了!」
這話,依然是無比冷漠,無比強硬。
這下,剛剛逢殿內退出的央齊公主,徹底地面白如紙了。
殿中,再次變得安靜了。
司馬宣皺著眉頭,低低斥了一句︰「唯婦人與小兒,最難養也。」
當他不屑地吐出這句話後,打開一旁的竹簡翻看起來時,司馬宣沒有察覺,他身後的鐘無雙正狠狠地拿「衛生球」砸他。
見司馬宣開始全神貫注的辦公,又沒有好戲可看的鐘無雙便悄無聲息地站了起來,趁司馬宣不備退出了大殿。
經過央齊公主這麼一鬧之後,侯在殿外的劍客侍從,在看到鐘無雙時,都會微微點頭,甲士們也會沖她揚一揚戟。
鐘無雙驚訝地發現,央齊公主這一曲戲唱得,竟讓自己的待遇,無形之中便壓過了身份高貴的央齊公主!
這讓鐘無雙小小的,有點得意。就在她心神激揚,屁顛屁顛地往寑殿走去時,嗖地一聲,從樹林中竄出一人來,直直地攔在她的面前。
鐘無雙給嚇了老大一跳,她急忙一退,愕然抬頭。
當她看清攔路之人是央齊公主時,秉著第一不能得罪婦人,第二不能得罪失寵的婦人這金科玉律,鐘無雙沖央齊公主呵呵一笑,忙不迭地撇清道︰「剛才之事不能怨我,在份卑微小婦人一枚,公主你瞪我亦是無用?」
對上鐘無雙的笑臉,央齊公主臉上的怒意稍消,轉眼,她面上一笑,和顏悅色地沖鐘無雙道︰「我身份雖然高貴于你,可說起來,你終究是在我之前被皇上納為夫人,按理,我當尊你一聲姐姐。」
說到這里,央齊公主突然聲音一啞,低著頭悶悶地接著道︰「妹妹我只是心有不甘。想我堂堂天子之國的公主,這等身份,甘願屈居夫人,此情此心,皇上不知體恤珍視,反倒還百般看輕,妹妹我心里甚苦。」
說到這里,她眼巴巴地看著鐘無雙,一臉期待地問道︰「世人都說,這世上有善媚之人,若真有其事,姐姐可算是個中好手,妹妹懇請姐姐教我善媚之術,若能贏得皇上片刻愛憐,妹妹都願奉重金酬謝。姐姐教我可好?」
你丫轉彎磨角地罵我狐狸精,還讓我教你善媚之術?!
鐘無雙實是啼笑皆非。
她無力地朝天拋了個白眼,干脆利落地拒絕道︰「我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