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上梅梢 第十九章 你方唱罷我登台

作者 ︰ 花夭

錢太太眼含激賞,看著沈西的目光全所未有的喜愛。「上次西娘被四姑娘打了二十幾板子,打的那樣狠,當時我就心疼的不行。所以才吩咐下去讓她好好養傷。也早就許下了她輕省差事,只等她傷一好,就只管到我院里來。這一宗袖姨娘要是不知道也就罷了,可是當時我說這個話時你明明也在旁邊听著。怎麼這會子又起了這樣的主意?何況你要是想幫西娘盡可以好生跟我說,稍微提上那麼一句,我也斷沒有不許的。你看看如今卻繞了這麼大的圈子出了這樣的主意。縱然好事也變成壞事了。我的臉面也罷了,你看看這孩子兒的手,都燙成這個模樣。更別說生生把老爺四十壽辰這樣的大喜事攪黃了。」

如今又輪到袖姨娘語塞了,這對于她來說是極其少見的情形,只捂著帕子抽抽嗒嗒的哭。「奴家奴家真沒想到。」

周嫂子趁機道︰「奴婢是豬油蒙了心了,春碧嫂子給了奴婢一百兩銀子,說是讓奴婢把西娘挑上去,讓她到老爺的壽宴上伺候……奴婢想著這西娘長的齊整人又伶俐,再仔細的教她幾天規矩,又貪那一百兩銀子,就斗膽應下了。別的奴婢真是一點兒也不知道哇……

一面說一面扇自己耳光。

陳姨娘和花姨娘都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陳姨娘素來有幾分城府,兩邊都不想得罪,只作壁上觀。

花姨娘心機就差了許多,看見袖姨娘吃癟,頓時忘了自家丫頭犯的錯,難得機靈的道︰「水袖妹妹,你別顧著哭啊,這春碧可是你身邊第一等得意的大丫頭,她做的事,你說不知道滿屋子誰信啊。再說今兒可是老爺的壽辰,你這樣悲悲切切的作何道理?」

袖姨娘只得收了聲,瞪著她道︰「花姐姐這話什麼意思?要不是花姐姐院里的珠釧踩了西娘的裙子,西娘怎會摔倒,又怎麼砸了湯?我倒想問問花姐姐,花姐姐既對底下的丫頭知之甚詳,這珠釧如此行事可是受了花姐姐的吩咐?花姐姐如此行事作何道理?莫不是想行那一箭雙雕之計,既把對我的忌恨轉到西娘身上,想害了那孩子;又想害太太丟面子?」

花姨娘氣結,「你血口噴人……」

袖姨娘根本看不上她,只拿一雙水光漣漪的妙目瞅錢老爺。「老爺,真是不關奴家的事。」

陳姨娘則道︰「還請老爺給婢妾作主呀。」

錢老爺看了看這個,看了看那個,愈加心煩,喝斥花姨娘︰「就你話多,自己的丫頭都管不了,還在這里多嘴?」

「老爺……」花姨娘跺了跺腳,嘟起了小紅嘴,委屈的退到了一旁。

錢老爺心中煩躁,幾個妾室全遷連在其中,真是一筆亂帳。就有心粉飾太平,揭過了事。清了清嗓子發話道︰「這件事到此為止,既是下人們犯了錯,不管是哪個院的,太太就該罰的罰。」

竟把這事完全蓋到了下人身上,眾人愕然。

錢老爺老臉一紅,「我還有些公務要處理。」大步一邁,先出了屋。

長隨錢樹模了模袖子里的一個銀角子,訕笑著迎了上來︰「老爺,今兒去哪個院?」

錢老爺甩了甩袖子,硬梆梆的道︰「書房。」

屋子里幾個女人面目各異,太太瞅著幾個嬌滴滴的姨娘心口就疼。

心里更恨錢老爺的偏心糊涂,一心和稀泥,枉費自己勞心勞肝的為他操持。忽然就覺得心灰意冷起來,揮了揮手道︰「幾個犯了錯的丫頭暫且押在柴房里頭,你們幾個都先回去吧,今兒畢竟是老爺的壽辰,明兒再听各自處罰。」

待眾人都走後,屋里只留錢太太和女乃娘王媽媽,錢太太才真正放松下來,整個人都癱在了椅子上。心酸的道︰「女乃娘,你看老爺心里可曾有半點兒想到我?」

王媽媽輕輕的幫她揉搓肩膀,欲要順著她說,又怕更傷她的心,只得道︰「都是那起子狐媚子挑撥的,老爺心里原是敬重你的。」

錢太太冷冷一笑,「女乃娘也別拿話糊弄我。他對我是個什麼情形,我早就一清二楚。恐怕那賤人的一滴眼淚都比我重。」

王媽媽有些心酸,少不得還要勸道︰「她再怎樣,也不過是個賤妾。要不是她生養了大少爺……老爺哪里會這樣看重她。」說到這里更是一樣心酸。

兩行熱淚從錢太太臉上滑下,「女乃娘,你說我這肚子怎麼這麼不爭氣?自生了貞姐兒就再也沒了消息,多少大夫看過,多少藥吃過,都沒用處。要不是要不是膝下無子,拼著老爺見棄了我,我也要收拾了那賤妾,」說到最後已是咬牙切齒。

王媽媽眼圈也紅了,勸道︰「日頭還長著呢,這子孫緣急不得,沒準哪一天他就來了。」怕錢太太傷心,轉移話題道︰「有了今兒這一次,我看老爺對那賤妾恐怕心里也有了膈應。你也少氣些,老天都在看著呢。那賤妾心狠手辣,就連她親身女兒都恨了她,這可不就是報應。」

錢太太拿帕子擦了擦眼楮,「那孩子著實機靈,我看比四丫頭強了不只一星半點兒,偏那賤人把那魚眼楮當珍珠,把真正的珍珠當根草。」

王媽媽心中一動,順著她的話道︰「今兒看那孩子跟那賤人當真不親。那賤人仿佛也不耐煩看見她。太太不妨把那孩子留在身邊,不說別的,就為著讓那賤人每日里看見,膈應膈應也值當。」

錢太太略思片刻,「我也是這樣想的,左右今兒也說了給她個差事,倒不如就叫了她來。」

王媽媽稱好,又道︰「老爺今兒仿佛氣的狠了,太太好歹想個主意哄了他回來。不然沒得便宜那起子狐媚子。」

錢太太冷笑一聲,「他氣?我還氣呢。現成的人證物證,他卻不問對錯,一門心思的偏袒那幾個賤人,叫我怎麼甘心。」

王媽媽繼續勸道︰「越是這樣,太太越該沉住氣。老爺雖被那凌波館的迷了心竅,卻也並不是個糊涂的。男人嘛,同前程相比,在女人身上再有心也有限的很。」

錢太太心中一動,如今的江陵縣縣令因為協助抓獲逆王之子有功,都說不日就要高升了。老爺就起意謀取這縣令一職,有心好好籠絡住這吳縣令。她今兒也有心好好奉承縣令夫人,誰知卻出了這樣的事。說起來根子還不是在袖姨娘身上,把這個厲害同老爺說透,就不信老爺就鐵了心的護著那賤人。

這樣一想,心情漸漸好起來,「女乃娘說的是。」

又命人進來伺候,待吃了晚飯,命人端起早就備好的一盅白果炖雞湯徐徐往書房行去。

這一天真是驚險。

再次回到這個狹小潮濕的房間時,沈西竟覺得里面全所未有的順眼。

換了身干淨衣裳,把繡花針往油燈上一燒,然後小心翼翼的把手上的水泡一個一個挑開。

眼里不知何時就蓄滿了淚,也不知是痛的還是怎麼的。

沈西仰起頭,眼楮使勁眨了眨,硬是把洶涌的淚水全逼了回去。

她不能哭,她沒有哭的權力。如今處境艱難,不是哭一場就能解決的。

既然如此,又何必流這些沒用的眼淚?

倒不如想一想以後該如何從事。既然逃跑無望,只能留在府上,少不得要好生謀劃一番。

雖查出了她是被陷害的,可是這幕後之人是誰卻是一團迷幕。

珠釧是花姨娘院里的,送珠釧銀子的小丫頭是陳姨娘院里的,而同周嫂子有聯系的卻是袖姨娘院里的。一件事居然牽扯到了三個姨娘,可見幕後之人心思有多縝密,能耐又有多大。

這三個人到底是哪一個陷害了她?花姨娘看上去是個直腸子沒什麼心機,陳姨娘則看上去柔順無害,至于袖姨娘,沈西沉吟了片刻。有這種手段和能耐的舍她其誰。

可是她有一句話說的對,虎毒尚不食子。沈西始終覺得世上的父母就算再不喜自己的孩子,總也不至于暗地里謀劃著送她上絕路。

至于袖姨娘說的什麼下人自作主張,為了她露個臉,想讓她借此得了高看,離了漿洗院。這些話她半個字也不信,要是真有這心,早干什麼去了?何況上次的事早就使她看清袖姨娘對她有多冷漠了。

至于陳姨娘和花姨娘,知人知面不知心,誰又能保證不是她們其中一人呢?

這錢府真是可怕,沈西想到這兩次的驚險就覺得發 。在現代,辦公室里再怎麼明爭暗斗,也不至于要人的命。

何況大家地位對等,爭不過的了不起就是卷鋪蓋走人,哪里至于到這種地步。

可是她既然來到了這里,就沒有了退路,她只能向前。

不管前路多麼艱險,她都要走出一條康莊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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