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第十二章清明有人不上墳
第十二章
別人上墳祭祖都是當日去當日回，朱貴卻不行，朱貴得三五天。這是李二娘說的。
清明節那天中午，宋十三在李二娘家喝魚湯，狼吞虎咽地很下作。她說︰「就是湯，也有刺的，慢慢喝，朱貴且回不來呢。」她還說︰「朱貴傍晚也回不來，得三五天。」
按照李二娘的交代，新上任的刺史趙抽，為了光耀門楣，要修修祖墳，並要進一步擴建，于是想把祖塋周圍的地塊都買下來，這樣附近別家姓氏的墳塋就得挪一挪。趙家為此要花大價錢，僅別家遷墳就一戶許以五貫錢，墳包多的沒準還能拿到十貫呢。
反正朱貴要遷墳，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也就是說，宋十三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于是他開始吱溜吱溜，把魚湯喝得很仔細起來。不光喝了魚湯，還吃了幾塊朱貴腌制的醬豬肉。坦率講，朱貴腌制的醬豬肉實在是好，李二娘熬制的魚湯卻實在不怎麼樣。他盡量多吃醬豬肉，當然魚湯也是要盡量多喝的，不然李二娘會不高興。再說，醬豬肉有點咸，多喝點湯也是很有必要的。
宋十三食足飯飽依然干耗著不走，只往李二娘身上蹭，李二娘卻心事重重，心不在焉。他听見李二娘自言自語道︰「一定要盡快造出最大號的柄套。」
對于李二娘而言，制造出一件中意的柄套意義重大，那樣的話，她就可以用盡妾身力，叫君肆意戀了。更甚至，宋十三還可以留宿下來。但宋十三將頭搖得像撥浪鼓，說道︰「留宿可沒這個膽，一閉眼就是朱貴提著個殺豬刀，一臉橫肉奔過來，誰能睡得著？」
宋十三後來離開了李二娘家，離開的時候不忘在她胸前再抹拉兩下。李二娘渾身上下都值得抹拉，但這時只能揀更值得抹拉的地方抹拉。
第二天的時候，他想到李二娘說要盡快造出八寸柄套的話，就回憶起村里女人不休不眠唧唧復唧唧整夜織布的情景，也不知李二娘織造得怎麼樣了。他覺得應該去李二娘家看看，再說李二娘也說了，朱貴至少得三五天才能回來，也就是說，活兒那麼多，第二天肯定是回不來的。
宋十三晃悠到酒坊街，趁左右沒人注意，立即溜進李二娘家，上二樓去看。他問李二娘︰「造好否？」她說︰「哪有那麼容易？」他說︰「有那麼費勁嗎？」她說︰「相當費勁。」他說︰「既然費勁，那還是拽拽算了。」
第三天的時候，宋十三想著今天是不敢再去找李二娘了，朱貴是三五天就會回來，今天極有可能要回來的。誰知那天至晚朱貴也沒回家，他扼腕長嘆，白白浪費了一天的光陰。
第四天的時候，想著要早早地去看李二娘，李二娘說朱貴三五天才能回，也就是說，要麼第三天回，要麼第五天回，第三天不回，那就得第五天回，今天不會回，今天是第四天。誰知，還沒到酒坊街，就遠遠听見朱貴肉案上砰砰剁肉聲。宋十三又扼腕長嘆，白白糟蹋了今天千金難買的黎明覺。
「不斗濃華不佔紅，自飛晴野雪朦朦。百花長恨風吹落，唯有楊花獨愛風」。宋十三不知道李二娘家那一樹的杏花是什麼時候落盡的，卻眼見著滿城的楊絮飄蕩起來，春意越來越濃，直至突然嗅見了夏天的味道。這時候的太陽總是暖洋洋的，曬得他心窩的最里邊也是暖洋洋的。
城里很多的女人到城外野地里去摘黃花菜，甚至跑到南邊十里外的湖邊去采蒲菜。在這樣的日子里，陳七總是和大家蹲在南城根的某一處，頂著暖洋洋的太陽看著過往的大姑娘、小媳婦、老婆子，喋喋不休地說著唐城的過往和現狀，他還會告訴大家唐城最具特色的四大美人是誰，最有資歷的，最有發展潛力的，最為矯情的，最為浮浪的。
陳七說最有發展潛力的美人是出身花柳街，現居刺史府的陳芳菲，陳芳菲被現任刺史的兒子趙羽獨佔，富貴榮華享盡，前途更是無量；最為矯情的美人也是出身花柳街，現仍在花柳街，是當著婊子還想立牌坊的杜寒娘；最為風騷浮浪的美人是酒坊街的李二娘，雖美但極為好婬，對男人是「老少美丑無所謂，高矮胖瘦不講究」。
陳七點評來點評去，唯獨漏掉了最有資歷的美人，任憑眾人追問卻只笑不答。多福拿腔拿調地問︰「唐城最有資歷的美人是誰？」長壽拿腔拿調答︰「酒坊街攤煎餅的程寡婦。」多福繼續拿腔拿調問︰「為什麼最有資歷？」長壽繼續拿腔拿調回答︰「年齡大唄。」
宋十三知道刺史府的陳芳菲，也見過市井的李二娘和程寡婦，唯獨花柳街的杜寒娘只是耳聞。听說杜寒娘通曉音律，熟諳器樂，是個歌妓。還听說她雖在歡場，但冷面冰心，一般的男人近不得身。陳七早就說有機會帶宋十三花柳街走一趟，去看看杜寒娘的矯情樣兒。但一直到宋十三在城頭看到了城外挖野菜的李二娘那一天，也就是趙羽用馬鞭把宋十三的抽得血淋淋的那一天，陳七才又說等宋十三好一些，請大家到花柳街听杜寒娘唱曲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