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第十八章（上）崔婆子要半斤肉
第十八章
每日操練罷，兵丁們都像剛從池塘里撈出來一樣，汗水嘩嘩地往下流。很多兵丁一身汗濕地涌進酒坊街，他們亟需補充身體中消耗掉的能量。這時候的他們想起酒肉就像想起自己的親爹親娘,路過朱貴的肉攤，也要湊到跟前來嗅一番，恨不得低下頭啃兩嘴生肉。
無論是四季財，六六順，還是快倒酒，生意都紅火得不得了。多福對長壽說︰「六六順的驢鞭湯也不錯，去嘗嘗。」剛走到門口，六六順的倪掌櫃就滿臉堆笑迎出來︰「哎呀，看把軍爺累的，小二快拿把毛巾來。」走進了門，屋內吆五喝六的全是光膀子的熟面孔或半生不熟的面孔。
在位子上坐定了，倪掌櫃拿著菜譜媚笑著說︰「操練是累，但有失必有得嘛，這不听說軍爺的餉錢也漲了嘛。」長壽听了就不樂意，瞪一眼掌櫃，又瞪一眼多福，說︰「是他漲了，我可沒漲，俺這不在籍的野門僕，跑圈兒的時候是一步不少，分錢的時候就爹不疼娘不愛了。」多福優越地笑了，接過了菜譜。
酒館客棧生意好當然也惠及到朱貴，店家消耗的豬肉，每天多在他肉案上取。他現在是每天要殺兩頭豬的，以前從來沒有過，所以雖累但還是樂得不行。當然，肉不全是城頭上的兵丁吃掉的，老百姓也要吃肉，附近紡織街的崔老婆子那天就也到朱貴的肉案上來買肉了。
崔婆子說︰「阿貴，要一斤肉，要精肉，要那種能熬出八兩油的精肉。」朱貴說︰「好叻。」朱貴抬刀欲切，手卻停在半空中，疑惑地問道︰「崔媽，你到底是要精肉，還是要肥肉，還是一半精肉一半肥肉？」崔婆子咯咯笑出了聲，笑夠了說道︰「我先問問，現在肉價怎樣？」朱貴左手伸出兩個指頭，說︰「兩個錢。」崔婆子吸一口氣，臉陰沉沉地說︰「阿貴，不是我說你，去年這個時侯，一兩還是一個錢，轉眼貴了一倍，朱貴難道真是豬貴？」朱貴哈哈笑了，說︰「全城都是這個價。」崔婆子彎彎腰試探說︰「阿貴，不能便宜？」朱貴說︰「全城都是這個價。」崔婆子心下生氣，卻也沒辦法，嘟囔著抱怨︰「若不是孫子小傻做生日要見見腥，我斷不會上你們這些黑心的當——那要半斤好了，四兩精的四兩肥，順帶幫著切切，回家直接下鍋。」
朱貴切肉的當兒，崔婆子說︰「阿貴，二娘呢？」朱貴頭也不抬說︰「城外采野菜。」崔婆子咂咂嘴說︰「人家是腥羶見得多，肉壇子里待膩了。」崔婆子又說︰「不過像二娘這樣的標致人兒，才配這樣的福氣，別人也只有艷羨的份兒。」朱貴依舊哈哈笑著，只是不吭聲。崔婆子繼續說︰「二娘一個女人家外出，你也放心？」朱貴說︰「難道別人能搶了去？」崔婆子陰陰地笑著︰「那可說不準，半城的男人都眼饞呢。」朱貴說︰「我家二娘對我好，總是炖魚給我吃，再說，我家二娘也常夸我腌制的醬肉香。」崔婆子鼻子里哼哼兩聲，皮笑肉不笑地說︰「醬肉再香，還是當心些好，籬笆扎得不夠緊，門板關得不夠牢，野狗難免會抽空鑽進來叼兩塊走。」朱貴一面把切好的肉用荷葉包好遞過來，一面說︰「崔媽真會說笑，我家的醬肉在醬缸里，二娘把口封得極嚴實。」
崔婆子覺得很沒趣，接過肉扭頭就走。朱貴忙說︰「崔媽還沒付錢。」崔婆子轉身扔下了十幾個錢。朱貴說︰「崔媽，我家醬肉也可以賣給你，要多少有多少，但我家二娘說一兩須四個錢——我也覺得有些貴了，不過也可以拿你家鋪子里的緞子來換，我家二娘正要做一條紅錦裙呢。」
崔婆子覺得氣不過，走到杏樹下停住了腳步，向上看了看，見樹上的杏已經微微透黃，思忖著用手夠不到，便去牆角撿了根棍子 里啪啦敲下幾個來，撿起一個就啃，覺得酸卻又不肯丟掉，就這樣攥著一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