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第14章︰學習跳舞
頓時，軍區大禮堂里樂聲大作！簡直達到了震耳欲聾的效果。周浩被葉曼卿牽扯著，此刻已是身不由己地匯入了笑語喧嘩、人頭攢動的歡樂舞池。
一對對喜氣洋洋的快樂舞伴，象一條條游魚似的從他倆身旁穿梭而過，周浩站在舞池的中央一時竟然無所適從，不知如何是好了？葉曼卿覺得這位大書記憨態可掬，實在可笑至極，便沖著他嚷道︰
「我的大書記、周大書記喲！你快拿出萬人大會上作報告的氣魄和膽識出來嘛，快摟住我的腰呀，快，快，我倆一起跳，我教你跳嘛。」
她拽著周浩的那只厚實綿軟溫熱的大手，輕輕地就擱在了自己的腰肢上，還不失時機地向周浩嫣然一笑，既大方又隨和地將自己的一條雪藕般的豐腴手臂，輕輕地搭在了周浩的肩頭上，右手握著周浩的手，形成了一個優雅的自然瀟灑的舞姿，柔聲地對周浩說道︰
「來吧，周書記，我喊一、二、三，你就跟著我的步子轉。」
「一、二、三，轉。一、二、三，轉。一、二、三，轉……」
周浩這時只得入鄉隨俗，十分笨拙地听著葉曼卿的口令，跟著她的步子亂轉悠，時不時地就踩了葉曼卿的腳背。
「哎喲，周書記，您又踩我的腳了！」
「紅歌星」那嬌嗔做作的聲音，讓周浩心里直發膩，很不舒服。
「哦，對不起，對不起，葉曼卿同志，我把你踩痛了吧？」他急忙對嬌滴滴的女人道歉。
「光說對不起我有什麼用啊？人家這麼耐心地教您，如果您跳會了，就是踩腫了我的腳，那也值啊！」
葉曼卿看著渾身緊張局促不安的省委書記，禁不住發出「吃吃」的艷笑……
面對這個如今已經有了特殊身份和地位的女人，周浩真是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從葉曼卿身上飄散的那股子甜膩膩的進口高級香水的馨香，一股股地直往周浩的鼻孔里鑽……
他還從未聞過這種來自異國的奇甜無比的香味。
周浩，記得有一次省委辦公廳的一位年青漂亮的女秘書，上班的時侯身上用了這種進口高級香水，被他無意之中發現了，他立即板起了面孔，嚴肅地批評了這位女秘書，並叫自己的政治秘書立即通知省委辦公廳下文明確規定︰今後凡是在省委機關上班的女同志，一律不準在身上灑用香水，不許穿高跟皮鞋和露出大腿的裙子，警惕資產階級的香風毒霧對我們黨健康肌體的侵蝕。真是想不到啊，今天他卻跟一個渾身上下散發著這種異香的女人搞起了「統一戰線，」摩肩擦胸地摟抱在一起跳舞！想到這里，周浩的臉頰不禁微微地發燒了，漸漸地變紅了……
他突然就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
啊，資產階級生活方式，這是一種最典型的資產階級的生活方式！不行，我在這種場合，一秒鐘也不能再逗留了。我可不是一個普通的老百姓，我的一舉一動，全廣平的老百姓都在看著哩。仿佛就是一聲震撼靈魂的警鐘！使周浩嚴重地警覺起來了。他緊皺起眉頭，用嚴肅的目光掃視了一眼全場，發現身邊全是「嘻嘻哈哈」的人們，人人笑逐顏開，顯得輕松灑月兌隨和，惟獨他，心事重重，神情緊張，處于高度的被壓抑狀態。啊，不可救藥啊，真是不可救藥啊！千萬人的舊習慣勢力，這可是一種最可怕的勢力！這是用暴力革命和武裝力量的手段所消滅不了的，它會長時期地存在于人們的心靈和大腦里。我們黨的高級干部決不能與這一群渾渾噩噩的灰色人群同流合污，決不能喪失掉我們的原則立場，喪失警惕性，讓資產階級腐朽的享樂思想腐蝕了黨性，絕不能放棄思想武裝。想到了這里，周浩果斷地對葉曼卿說︰
「葉曼卿同志，對不起，我很不適應這種場合氣氛，而且、而且我在戰爭年代負過傷的腰部，也不充許我較長時間地作這種站立性的扭晃運動，我要停下來了，我要立即停下來了，請您務必原諒。」
周浩竭力地將激動的情緒平靜下來，把自己的語氣說得既誠懇平和而又不失嚴肅認真。
葉曼卿正在自鳴得意地拉著這位廣平省的「一號人物」兜著一個個的舞步圈子，她高聲的媚聲嬌氣地數著︰
「一、二、三，轉，一、二、三，轉……」
她那雙洋洋得意的目光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到處尋找她平時熟悉的人們，讓他們今日且好好地看一看，此時此刻究竟是誰在抱著她跳舞？！把她摟在懷里跳舞的人又是廣平何等榮耀顯貴的人物呵！她一個普普通通的歌唱演員竟然也能有今天的這份政治榮譽和奪人眼球的光彩！她沒料到周浩這幾句不輕不重的話，猶如一盆冰雪水，兜頭就澆到了她發熱膨脹的腦袋上！葉曼卿頓時一怔，吃驚地看著周浩那張平靜和藹中透出幾分威嚴的白淨長條臉……
但僅僅就是幾秒鐘的時間，她便隨機應變，很快地就調整了自己的情緒，對這樣猝然降臨的襲擊，她找出了應對的辦法。她吁了一口氣，稍稍離開一點與周浩的距離，軟軟一笑，嬌媚的低聲說道︰
「莫非是周書記嫌我教得不好吧？省委大院里一流的舞蹈高手如雲呀，我可比不上她們喲，請周大書記還得擔戴些嘛。」
葉曼卿說著，沖著周浩又是嫣然一笑，黑亮的眼眸便緊緊地盯住省委書記那雙坦然的目光，稍稍用力地摟住了他的頸脖。
此刻周浩真是怕看這位渾身上下散發著誘人濃香的「紅歌星」的那雙眼楮，這雙眼楮里的目光是無比熱烈的，讓人感到招架不住了，象兩團熊熊燃燒的火焰，**辣的灼燒著人，似乎又在向你時刻地放射出熾熱的光彩。凡是男人看了她的眼楮，都會感到一種莫名其妙的狼狽。此刻，這位省委書記心里已經十分明白葉曼卿這雙眼楮里所包含蘊藏的所有潛意識的東西了……
他立刻就覺得自己有點兒心神不定了，但又努力地鎮靜著自己的情緒。
「周書記，難道跟您在一塊跳個舞，也會有損于您廣平省‘第一把手’的光輝形象嗎？會降低您的領導威望嗎？」
葉曼卿嬌柔滴滴的話語，象是一個稚氣未月兌的小女孩，在慈祥寬厚的長者面前撒嬌撒賴。
周浩有點慌亂地退了小半步，保持著跟葉曼卿的一定距離，對這樣的一個女人，他到這時才感到有點兒棘手了，心里不禁嘆口氣︰真是一個難纏的女人啊！
「那麼，周書記，我們就繼續跳下去，好嗎？」
葉曼卿含笑的目光象是兩束強烈的陽光照在了雪人身上，周浩覺得自己在傾刻之間就變成了一個「雪人，」一個在葉曼卿面前迅速溶化的「雪人！」
不，意志不能這麼薄弱，**人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的。這時，周浩心中油然升起一個更加響亮的聲音︰世界上還有什麼東西能比我們神聖的**事業更具有魅力更偉大呢？國民黨日本鬼子的槍口刺刀都無法讓我低頭屈服，今天我這個有著多年黨齡的老黨員難道就被一個漂亮的女人降服了嗎？倘若我沒有堅強的革命意志，我還能算得上是一個**人嗎？還有資格擔當起一個大省的主要領導者的職責嗎？這種信念，支撐起了周浩的整個精神世界。
想到這里，周浩渾身涌出一股力量，他毅然決然地推開了葉曼卿，禮貌友善而又抱歉地說︰「真是對不起呀，葉曼卿同志，我還要參加省委的一個重要工作會議，恕不久陪了，最後我再一次地祝福您跟馮治同志新婚美滿幸福。」
周浩說罷一笑，便堅決地推開葉曼卿，擠出了亂哄哄的人群，向馮治和在場的貴賓揮手致意後，走出省軍區大禮堂。
興高采烈的葉曼卿突遭這種冷落和打擊，頓時就羞惱成怒了，她當場就撒潑耍賴地大喊大叫起來︰
「算了，算了，不跳了！不跳了！堂堂的大省委書記看不起咱一個當演員的女人啊！好大的架子喲！什麼省委書記啊？！請你們大家看看，都看看，多清高喲！多傲慢喲！多沒有一點禮貌喲！多不文明喲！簡直就是整個兒的月兌離群眾嘛！什麼叫老爺啊？這不就是典型的官老爺嗎？你們都看見了啊？一個大省委書記就是這麼不給我們面子的！」
全場一片愕然。
馮冶目睹這種十分尷尬的場面，稍稍地愣了一下神，等他反應過來後，就立即氣憤的一語不發，陰沉著面孔，臉腮上的肌肉在可怕地抽搐。他倒背著雙手，邁著很大的「八字」步子，氣勢洶洶地來到樂隊面前，突然就爆發出一聲雷鳴般的狂吼︰
「樂隊停止演奏，立即解散。」
一場隆重的大人物的婚禮就這樣在不歡而散中草草地收場結束了。
從此，馮、葉跟省委書記周浩結下了不解之冤。
周浩對此事並沒在意，也根本就沒留心日後會給他帶來什麼後果？事過一個星期後，他就將這件事情忘了……
馮治婚後剛三個月，就為葉曼卿的工作安排問題找到廣平省文化廳長陸鳴鶴交涉。
陸鳴鶴一介白面瘦弱書生，面對一身戎裝，傲慢十足，盛氣凌人的堂堂省軍區司令，他自然是點頭哈腰地曲意奉承，誠惶誠恐地聆听著這位馮大司令的指示教誨。
馮治粗聲大嗓門的大咧咧地將來意對陸鳴鶴說完後，陸鳴鶴睜大了那雙戴著深度近視眼鏡的細小三角眼珠子，對馮治諂媚地說道︰
「馮司令啊，我們省文化廳對葉曼卿同志的工作安排早就有考慮了，這樣一位德才兼備、唱紅了整個廣平省，甚至在全國都有一定影響力知名度的歌星級名演員，早就應該提拔到領導崗位上來了。不瞞您說吧，我們曾試探過省委組織部的意圖，據他們說︰此事要報省委周書記審批後，組織部才能備案發文。听組織部的孟副部長說︰他們對葉曼卿同志早就有這個工作安排了，準備提拔省歌舞劇團管業務的團長，並請示過周書記。但周書記遲遲沒作表態，反而讓秘書轉告省文化廳，叫我們草擬一份提拔干部的報告送交省委組織部轉呈省委辦公廳來。馮司令呀，您看看嘛，省委主要領導的態度不明朗，我們作下屬的，又怎好擅作主張寫這個書面報告嘛，我們的工作實在不好做啊！」
省文化廳長陸鳴鶴滿面陪笑，振振有詞地將提拔葉曼卿之事的來龍去脈，添枝加葉地向馮治說了一遍，言下之意，已經再清楚不過了，還用再說嗎？分明就是省委書記周浩在從中作梗。他把話說完後，朝馮治無奈地攤開兩手，又添上了一把火，煞有介事的又說︰
「馮司令呀，千里馬雖好，說到底還得有伯樂的發現啊。葉曼卿同志的才能長期地被埋沒，不能得到重視和合理使用，這不能不承認與我們黨內少數的官僚主義者和他們主觀武斷的思想作風有著直接的關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