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第47章︰冤家路窄
汽車輕輕地按響了喇叭，魏東彪睜開眼楮朝車窗外一看，發現小汽車已經進城了。一瞬之間，那座高大的城門已經被遠遠地拋到了後面。突然，他的耳邊傳來一陣響亮的口號聲︰
「‘紅造聯’妄圖‘撈政治稻草’注定要失敗！」
「魏東彪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反革命跳梁小丑！」
「警惕一切反革命野心家陰謀家篡黨奪權！」
口號內容如此的尖銳刺耳！但是那聲音卻很圓潤清脆，分明是一個女人在高喊口號！魏東彪吃驚地睜大眼楮，他透過車窗循聲往外一看，原來，「華沙牌」小汽車已開到了廣平省城最大的「五一」廣場上了，那里聚集著黑壓壓的一大片群眾。一個身穿沒有領章帽徽綠軍衣，體態很豐滿模樣很象青年學生的女子，戴著紅袖章，扎了兩條短辮子，站在看台上，她情緒激動地揮動著一截白碩的手臂，面色漲得通紅，豐腴的胸部起伏著，在領著一群人高呼口號！
魏東彪氣憤地問司機「喂，你看看他們是哪派的群眾組織？」
開車的司機看了一下，猶疑著說︰「這好象是‘革籌會’的人。」
魏東彪咬著牙齒罵道︰「這個該死的‘革籌會，’總跟我過不去，竟然找上門來搗蛋了。媽的，總有一天，老子要跟他顧雄飛刺刀見紅，非端掉他的老窩不行。」
廣平省城的另一支群眾造反組織「革籌會，」幾乎是跟「紅造聯」同時應運而生的、由社會閑散人員糾合起來的群眾「造反」組織，它的前身是「廣平省革命群眾大聯合反到底聯絡站。」為了適應飛速發展的形勢需要，後來改名「廣平省革命委員會籌備指揮部，」簡稱「革籌會，」企圖以此為將來廣平省革命委員會成立的基礎。一句話，將來廣平省如果成立新生的紅色革命政權「省革命委員會，」那就必須以「革籌會」為核心，離了「革籌會」那是萬萬不行的。
但是，拋開廣平的「老造反」「紅造聯，」企圖搞「單干，」獨吞廣平文化大革命的勝利成果，讓廣平省第一個扯旗「造反」的魏東彪豈能善罷甘休呢？他手下的那一班生死弟兄又怎能答應？于是，這兩支廣平省最大的群眾造反組織，在勝利到來的前夕，由往日相互聲援合作的生死好伙伴，同一條戰壕里的親密「造反戰友，」變成了今日你死我活、勢不兩立的「龍虎斗」了。
魏東彪先發制人。他急匆匆地先把前省委書記周浩抓到自己手里，又將舊省委、省政府的公章也搶走了。這邊「革籌會」也不示弱，將舊省人委的張廣文主任抓在手中不說，把省長何冠雄抓了幾天迫不得已又放了。雙方企圖以此作為人質和政治資本進行明爭暗斗的較量，壓倒對手，要挾省軍管會主任馮治，迫使他起用依靠一派力量，打擊壓制甚至摧垮另一派組織。
可是，馮治又豈是受制于別人的人，莫說小小的兩派群眾組織，就是來自上頭的權威「大人物，」他說不買賬，就不買賬。馮治自有一套駕馭「群雄」的辦法︰他先把兩派組織的主要「頭頭腦腦」人物全都請來開會談心，最後大擺宴席，請他們吃飯喝酒，就在酒席桌上達成兩派協議，大家當面講和握手言歡。但在背後，馮治卻做起了「兩面派。」他拉攏一派，打擊一派，從中想方設法制造兩派之間的各種矛盾，千方百計地形成不平衡的局面，用以維護自己的平衡合法地位，穩固他在廣平的政治權勢和影響力，處心積慮地唆使兩派群眾「狗咬狗，」自己卻隔岸觀火，坐山觀虎斗。
魏東彪和顧雄飛為了攻擊和消滅對手，便想方設法地依靠和投奔馮冶，企圖借用他的權勢，爭取他的信任支持，打倒對手。他們爭先恐後的拜在其門下效忠，竭力地充當馮治的打手和政治「鷹犬。」馮治高興壞了！恰好利用兩派間的這些愈演愈烈的矛盾和沖突，牢牢地坐著廣平省軍管會主任這把「金交椅，」隨心所欲地駕馭著廣平省兩支最大的群眾造反組織，有力地掌控著廣平文化大革命運動的形勢。
馮治曾經得意地對葉曼卿總結自己的施政秘術，他直言不諱地說︰「就是要不斷地在廣平的兩派之間制造各種各樣的矛盾和爭斗，挑起他們之間的事端，使他們時時刻刻處在明爭暗斗的矛盾漩渦中，他們愈是有各種各樣的矛盾和爭斗，就愈要想方設法地投靠我，巴結我，爭取我對他們其中一派的支持。這樣，我在廣平省的地位威望和權勢就會愈穩固。」
葉曼卿驚詫地問馮治︰「誰教會你這一套的？」
馮治不無得意地回答︰「上頭幾十年來就是這樣干的。喊了幾十年的階級斗爭了，讓下面的人你斗我，我又斗你，大家爭來斗去，上頭卻穩穩當當地坐在‘釣魚台’上。這叫什麼？不是坐山觀虎斗嗎？我這是從上頭學來的。」
這時，魏東彪乘坐的小轎車已經開近了那群正在瘋狂地呼喊口號的人們。魏東彪命令司機說︰
「繞過‘革籌會’的人，不去‘紅造聯’總部了，直接開回‘馨香廬’別墅。」
小汽車悄悄地繞過了廣平省城「五一」廣場，轉了一個很大的彎道，避開了那一大堆亂哄哄的集會人群，馳向一條僻靜的柏油馬路，沿著馬路兩旁那遮天蔽日的法國梧桐樹又朝前開了一截路，再次轉了一個彎道，終于在一棵參天高聳的大榕樹前停下了。一座十分闊綽氣派的莊園似的房宅出現在夜幕下，鐵柵欄大門緊緊地關閉著。沿著一條長長的人行道，路兩旁有一道彎彎的又高又厚的青磚院牆環繞著這座大房宅，高大的門楣上，掛著一塊大匾，上面寫著「馨香廬」三個狂草大字。
這座莊園式的大房宅，早先是廣平省政府為退休的老紅軍干部準備的文化娛樂活動場所，里面修建了露天游泳池，藍球場，健身房，小型病房，閱覽室，小會議室，大餐廳小餐廳，等一系列的生活必需設施。魏東彪靠「造反」發跡起家，大權在握，便將這座前老紅軍老干部的活動場所「馨香廬」佔為己有，幾經改建修繕後，裝潢改建成了今天的規模。
魏東彪下了小汽車，他活動了兩下已經酸痛的腰腿，在寬敞的院內走了幾步，隨後便快步穿過一條曲廊，向內室走去。他再度穿過幾間堂屋，又走過兩間廂房，來到了後廂房他居住的那間臥室。
房門虛虛地掩著。一定有人在里頭，誰呢？他自己也吃不準？便皺緊了眉頭想了一小會？手中握有房宅鑰匙的只有省歌舞劇團的青年女演員梅妮，她是一位軍隊高級干部的女兒，這位「千金小姐」有一個現任北方某大軍區司令員的爸爸，她可是他的嬌嬌女呵！掌中的一顆明珠。梅妮剛滿二十二歲，是廣平省歌舞劇團紅的發紫、大受寵慣的青年舞蹈演員。她長得年青漂亮，具有軍隊高級干部子女共有的個性︰嬌慣任性，說一不二，霸氣十足，依仗自己生得年輕漂亮，生活作風便自由散漫，放蕩不羈。由于馮治跟她爸爸是多年的老戰友和過去的上下級關系，梅妮在廣平省城簡直就是橫行無忌，稱王稱霸，無人敢管敢說她，她愛怎麼干就怎麼干，除了馮治，誰也不在她的眼里，老子天下第一了！她曾經公然聲稱要做廣平省的「女皇帝！」雖然只是一句笑語，卻窺一斑而見全豹，可見其人是如何的狂妄至極。
魏東彪靠「造反」起家成功後，做了廣平省的「造反領袖，」在一次群眾文藝演出聯歡晚會上，他觀看了梅妮的歌舞表演，立刻就被她年輕豐滿的身段，嫵媚俊俏的臉蛋，活潑外向的性格迷住了。以後，魏東彪便經常開著「華沙」牌小汽車去省歌舞劇團找梅妮，一來二去，倒是沒費多大的周折，魏東彪就把這個漂亮任性的軍隊「高干小姐」搞上了手。
他交給梅妮一把「馨香廬」房宅的鑰匙，梅妮常常到這所房子里過夜。他曾多次向梅妮提出向社會公開倆人的關系，但不知什麼原因？梅妮始終不答應。這個狡黠的年青女人有自己的想法︰她要仔細觀察一下這個新暴發的「造反領袖」將來的政治前程，特別是在即將誕生的廣平省革命委員會中能否得到他的一席之位？只要魏東彪能當上省革命委員會的「常委，」她就可以考慮嫁給他了。
可是，現在，天性風流的梅妮只能跟魏東彪保持這種偷偷模模的**關系。說到底，梅妮並不傻，她是一個絕頂聰明的年青女人，並非只跟魏東彪一個人保持著曖昧關系，她同時還跟廣平省政治舞台上的好幾個風雲人物有來往，腳下踩住了幾條「船，」意欲在他們中間選擇一個最有政治前途的人，做自己將來的伴侶和終身依靠。
魏東彪這時輕輕地推開了虛掩的房門，他看見自己睡得那張大床上帳幔低垂，熟睡著一個鬢發散亂的年青女人，打著輕輕的鼻鼾。他象狗一樣「 」地使勁聞嗅著室內那股子蕩人心魄的濃香味，看見在棗紅色的大地毯上東一條，西一條的扔著尼龍乳罩，黑色的三角小褲衩，肉色的長筒尼龍絲襪……他不悅地皺緊了眉頭，急切地走近了那張大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