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第95章︰撬開嘴巴
「你叫什麼名字?嗯,說?」
半晌,年青漢子還是無聲無息,仿佛已經成了一具僵尸。一個滿臉橫肉的打手揪住他的一頭亂發,將他的那張臉轉向顧雄飛,厲聲地說︰
「小子,我們顧司令親自審你呢,識相點吧。這年頭弄死個人,還不等于掐死個螞蟻呀!用張破蘆席一卷,就扔到城外荒郊野墳灘上喂野狗去了。」
顧雄飛用目光制止住那個打手。他起身離開審訊桌,走近那漢子,惡狠狠的注視著他,再次凶狠地吼道︰「說,偷襲省軍區槍械庫是不是你們干的?」
馬萬鵬和李青山也咄咄逼人的圍住了那個年青漢子︰「快說!」
清瘦文弱的「紅暴縱隊」大隊長也聲嘶力竭地暴喝了一聲!與他那貌不驚人的外表顯得極不相稱。
「不說,你別想活著走出‘革籌會!’」
「情報部長」李青山那冷冰冰的聲音,似乎能使人驟然感到嚴冬的突降,寒氣襲人。
這時,年青漢子漸漸地睜開了青腫成兩條縫的眼皮,那兩只象死魚目似的眼球翻動了一下,便直瞪瞪的看著頭上雪白的天花板,蚊絲兒不動了。時間不長,他終于發出了游絲般的聲音︰
「你們、你們‘革籌會’抓錯人了,抓錯人了!你們誣陷好人啊!你們把我打成這樣,我只是‘紅造聯’的一個普通成員,沒有參加偷襲部隊槍械庫的行動,也沒听說過我們‘紅造聯’有人干過這樣的事,你們、請你們把我放回去,放我回去……大家都是‘造反派,’沒有、沒有根本的利害沖突……沖突……」
沒等他說完,李青山一伸手就狠狠的擰住漢子的耳朵,幾乎跟他臉對著臉,高聲喝問︰
「你他媽的休想耍滑頭,自作聰明是不是?好啊,難道我們‘革籌會’冤枉了你們‘紅造聯’嗎?你們干得壞事往我們頭上推,將一個臭屎盆子扣到我們頭上,也算是‘造反派’的行為嗎?我老實告訴你︰你們那一個已經竹筒倒豆子徹底干淨的交代了,口供都在我們手上,你還想抵賴嗎?」
李青山一面說,一面回頭用目光示意身後的顧雄飛,見他搖搖頭,便松了那年青漢子的耳朵,站到一邊。馬萬鵬向顧雄飛做了一個離開的動作,倆人便向屋角走去了,站在那里小聲嘀咕了一會……
顧雄飛對李青山下令說︰「把那個已經交代的人叫來,當面跟他對質,如果他再不認賬,老子扒了他的皮。」
李青山出去叫人去了。不一會,倆名「紅暴縱隊」的隊員押進來一個年約三、四十歲開外的中年男人,神情很是沮喪,畏畏縮縮的進屋後就朝每個人點頭哈腰,「嘿嘿」的勉強干笑。
「就是他?」顧雄飛手指這個中年男人問李青山?
馬萬鵬搶先答道︰「就是這個家伙。」
「對,對,就是他。」
李青山將中年男人推到前面,態度威嚴的訓斥著說︰「這是我們顧司令,你要好好回答他的問話,態度要老實。」
被吊的年青漢子聞聲睜大一雙眼楮,神情忽然就變得緊張起來了,他兩眼直瞪瞪的注視著這個中年男人……
顧雄飛做作威嚴的咳了一聲,冷冷地對中年漢子說︰
「我听說你已經交代了,也願意跟我們合作,這就很好,不過,我們還要看你下一步的態度。你的這個‘同志’有點執迷不悟了,為了一個不足掛齒的魏東彪吃了這麼多皮肉苦頭,倒是忠心耿耿,精神可嘉。但只可惜他魏東彪不是個皇帝,他只是一個小小的秘書,而且只是一個前省委書記如今卻是個‘走資派’的秘書。他的主子都已經自身難保了,他還能保得住自己嗎?來,你去跟他當面對質,開導他一下,能讓他老實交代你們偷襲省軍區槍械庫的驚天大案,算你小子立了一功。」
中年漢子幾乎朝在場的每一個人看了又看,不停地眨著他那雙小小的眼珠子,慢慢地走近了年青漢子,仔細地看看他的臉,仿佛已經很陌生了,便朝顧雄飛為難的搖搖頭,什麼話也沒說。
顧雄飛見狀,厲聲地喝問︰「你在‘紅造聯’認識他嗎?」
中年人搖搖頭,見這幾個「革籌會」的「頭腦」有點失望了,便又說道︰「認識不認識倒是沒有太大的關系,我可以當他的面說出那天夜里的事情經過,再看看他的態度怎樣吧?」
「你說吧,快說。」
顧雄飛已經很不耐煩的大聲催促了。他覺得有點兒冷,便從那張審訊桌上拿過自己的軍大衣,很威風地重又披在身上,順手點了一支煙,貪婪的吸了幾口。
「喂,兄弟,你別再死心眼的給他魏東彪賣命了。你以為自己在干什麼呀?這是革命者保衛組織機密、寧死不屈嗎?你別臭美了!我們這些個‘造反派’那純粹就是趕潮流,出風頭罷了!你還把它當成一回事了呢?我說你呀,別再犯傻了,根本就犯不著為他姓魏的這樣忠心赤膽的賣命。」
他一面說,一面偷偷地溜了顧雄飛一眼,順手又提了一下自己的褲腰帶,又說道︰「搶部隊的槍械庫那可是犯大忌的事情。我提醒你好好的想想吧︰那天晚上,是不是孔尚武指揮人乘車到省軍區的呀?下了車我們一行十幾個人悄悄的溜進軍區大院的?我也參加了。全都是一色的短打扮,沿著高牆根,模到槍械庫前,用麻包套住哨兵的腦袋,從院牆搭了人梯翻進倉庫里去的,拿走了好多的槍支,還有成箱的子彈……」
沒等中年男人把話說完,年青漢子為自己爭辯說︰「我不知道你們干的事,你別拉上我,我也不認識你。」
中年人無奈地看看顧雄飛。
「把他押走。」
顧雄飛惱怒地揮了一下手。他在屋里來回地踱步,尋找對策。
馬萬鵬惡狠狠地盯視著那個年青漢子,氣惱地罵道︰「你小子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可告訴你,你們‘紅造聯’的大方向那是錯定了。你跟著壞頭頭魏東彪走下去,那是死路一條,你就等著做他的殉葬品吧,跟他一塊兒下地獄徹底完蛋。」
一個彪悍凶狠的打手揚著手中的那條皮鞭子對馬萬鵬說︰「馬大隊長,別跟他嗦了,再抽這小子一百鞭子,看他承認不承認?再不認,我燒烙鐵烙他的嘴。」
馬萬鵬毫無表情。他看看顧雄飛,又看看李青山,這幾個人卻誰也沒再說話,仿佛全都沒了對策。屋里一時陷入了沉默。
顧雄飛披著那件軍大衣,突然就象一座石雕般的佇立在屋中央,他仿佛下了最後的決心,果斷地指著那個參加「紅造聯」的年青人犯說︰
「先把他放下來吧。」
年青漢子從懸吊的大梁上放下來了。他上身被皮鞭抽打的血肉模糊,所幸的是還沒傷筋動骨頭。他蜷臥在冷冰冰的水泥地上,輕輕地蠕動著已經麻木疼痛不堪的四肢,他偷偷地看一眼屋里的這幾個「革籌會」的頭腦,頓時,心里變得很緊張,不知道下一步他們將會如何處置他?
這時,顧雄飛獰笑著從審訊桌的抽屜里拿出一支油光烏亮的「五四式」手槍,他看了一眼年青漢子,見他也正在偷看他的舉動,顧雄飛在心里暗暗的笑了。他卻不動任何聲色,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聲!陰沉著臉,漸漸的又布滿了一片殺氣。他慢吞吞的將一粒亮晶晶的子彈推上槍膛,「嘩啦」一聲拉動一下槍機,便舉起手槍,瞄準了那個年青漢子的腦袋,冷冷的對他說︰
「听著,我數到十,你要是還不交代,我就用這粒子彈打發你上西天,我不嚇唬你。」
說完這句話,他用銳利陰冷的目光瞥了年青漢子一眼,見他面色霎時就變得死人般的蒼白了,于是,顧雄飛開始數起來︰
「一、二、三、四、五、六……十。」
他突然舉槍對著漢子的腦袋,扣動扳機,一顆子彈發出刺耳的嘯聲從年青漢子頭頂上掠過……
「撲 」一聲沉重的鈍響!漢子已經嚇得癱倒在地上了,他面無人色,四肢都在簌簌的顫抖。
馬萬鵬、李青山和屋里的幾名打手全都大驚失色!顧雄飛卻提著還在冒出一縷青煙的那把手槍,若無其事的往槍口上吹了吹,無事人樣的笑道︰
「他死不了。」
果然年青漢子在地上蠕動著,四肢仍在顫動不停,兩眼緊閉,嘴角已經流出一縷縷白沫出來了。那一種驚恐萬狀的樣子象已經死掉完蛋了!顧雄飛等幾人朝他圍上來,那漢子癱軟在地,滿面驚恐不安。顧雄飛一伸手,便凶狠地揪住了他的頭發,再次厲聲喝問︰
「說不說?你以為老子真不敢殺你嗎?這回是陪綁刑場,再不說老子就開殺戒了!一點也不嚇唬你。」
話音未落,又對準漢子舉起手槍,黑洞洞的槍口對著他的腦袋……
年青漢子這回更加驚恐了!他渾身顫抖著,絕望地閉上了兩眼,嘴里不停地流出大量的白沫,將牙關咬得「吱吱吱」響亮!他慢慢地朝這幾個人舉起了自己的雙手,用哭一樣的腔調嚎道︰
「我、我真的不知道啊!你們殺了我也不知道啊!」
馬萬鵬狠狠的踢了他一腳,狂叫道︰「你他媽的都死到臨頭了還不說嗎?你真的不要命了嗎?你小子不為自己想想,也該為你家中的老母親老婆孩子想想吧?你、你還年輕!你為他姓魏的送掉一條命值嗎?呸,你這個愣種!傻蛋!」
李青山也威脅著說︰「年青人,放明白點吧,在我們這里弄死個把人,誰會追查啊?現在亂哄哄的,‘公檢法’那一攤子全癱瘓了,殺你,等于弄死個臭蟲。」
年青漢子突然就在地上跪下來了,他朝前匍匐了幾步,抱住顧雄飛的大腿,泣不成聲地說︰
「我交代,我交代,全都交代。從今以後,我什麼‘派’也不參加了,你們放了我吧,我只想回家去看看老母親,老娘患病臥床快一年了……」說著,便嚎啕大哭,淚水滾滾而下。
顧雄飛得意地看著自己身邊的這幾個人,他一面「哈哈」大笑!一面將手槍遞給了李青山,吩咐他道︰
「準備好紙筆,將他的口供詳細地記錄在案,一句話也不要錯。」說著,手一招,又對馬萬鵬說︰「老馬啊,我們走。」邊走邊又大笑道︰「我就不信這世上還有真不怕死的人?螻蟻都貪生,何況人嘛!」
二人已走到門旁了,馬萬鵬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叮囑李青山︰「老李,我跟顧司令在大隊部等審訊筆錄,這份材料很重要,整理出來後,你要快點送過來。」
「行,行。」李青山不停地點頭應著,他將顧、馬二人送出審訊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