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第128章︰溫馨家庭
一刻鐘後,梅震身裹著厚厚的白色浴巾袍,稀疏的頭發上冒著縷縷的熱汽,從浴室里走出來。鐘玉華抬頭看了他一眼,問道︰
「洗好了?」
「好啦,好啦,在熱水里搓了一把又一把,連個泥灰條條也沒搓下來,我可受不了那股子熱蒸汽。」
鐘玉華叮嚀道︰「把浴袍帶子系牢了,當心著涼感冒。」
梅震笑笑說︰「你拿我當孩子了,我可沒那麼嬌貴呀。」話雖這樣說,他還是听了妻子的話,系緊了浴袍上的腰帶子。
鐘玉華拿著手中的那件厚厚的米灰色元寶針毛線衣,走到梅震面前,在他身上左右上下比量著,含笑說︰
「再有幾天就打好了,你可以穿上新毛衣了。」
梅震問道︰「是給我打的嗎?」邊說邊用手模捏那件又柔軟又厚實的新毛衣。
鐘玉華微笑著說︰「當然是給你打的嘛,我是用最新式的‘元寶針’打的哩。你仔細模模看嘛,瞧瞧該有多厚實,抵得上一件小棉襖了。」
梅震一面不停地模捏,一面夸贊著說︰「不錯,不錯,真不錯呀!織的又厚實又暖和,毛絨又柔軟,我梅震只穿自己老婆織的毛衣,別人織得再好,我也不穿它。」
「快進臥室歇著去吧,累一天了,唉,一整天也只有這會兒你才是個清閑人,是個居家過日子的男人。」
鐘玉華愛憐的推了丈夫一把,又含笑問道︰「洗個熱水澡的感覺怎麼樣?身上到底舒坦不舒坦?」
梅震笑道︰「渾身舒泰呀,就是麻煩,麻煩。」他一邊說,一邊就向臥室走去。
梅、鐘夫婦的臥室潔淨而寬敞,室內也並無特殊顯目的裝飾,只是地面牆圍天花上,皆用一色的橡木瓖貼相嵌。室內燈光明亮,寬大的高靠背牛皮大沙發縴塵不染,厚實的橡木地板在燈光下閃爍著亮度。靠窗的地方擺了一張寬大的寫字桌,東面牆上掛著一幅東北全境大地圖,寬大的鋼窗被厚厚的墨綠色窗帷遮掩住了。梅震走進屋,在牛皮大沙發上坐下來,抬眼看看那只進口的大座鐘,已到九點四十分了。他又看看眼前的這張潔淨舒適的大床,真想立刻就躺上去好好的睡它一大覺,但他想到馮治托他的事情,又打消了休息的念頭。他斜躺在大沙發上,思考著該如何去晉見中南海的那位「副統帥,」向他匯報馮治的情況,如何能爭取讓「副帥」同意馮治出任廣平省革命委員會主任……
鐘玉華悄無聲息地走進了臥室。年逾花甲的婦人月兌去了一身臃腫的棉衣,換上一身顏色素艷些的內衣褲,懷中仍抱著那件沒織完的毛衣。她那輕輕的腳步聲,打斷了梅震的沉思。他微闔著眼皮,覺得室內的燈光太亮了,便輕聲地吩咐著妻子︰「玉華,關掉大吊燈吧,太刺眼,也好省點電嘛。」
鐘玉華「啪」的一下關掉了頭頂上的那盞吊燈。屋里暗下來了,她模索著扭亮了大沙發後頭的那盞落地式台燈,室內的光線頓時又幽暗又朦朧了。鐘玉華便緊挨著梅震坐下來。
「雪還下嗎?」梅震輕聲地問?
鐘玉華怕冷似的緊緊偎貼著梅震,細聲細氣地說︰「還下著哩,這場雪怕要下一夜了。老梅,你在想什麼呢?」
「唔!」
梅震長長的哼了一聲,仿佛自言自語的說︰「我在想那些前沿工事里的戰士們啊,雪大天寒,戰士們御寒的衣被能不能抵御的住雪後的奇寒呢?」
鐘玉華岔開話題,詢問梅震︰「馮治的事,你打算怎麼給他辦呢?」
「嗯,我剛剛也在想著這件事,怎麼辦?還是那句老話,救命之恩,不能不報。三五年在夾金山上,也是這樣一個酷寒的天氣,也是這樣紛飛的一場大雪,要不是老馮舍了自己的那條命給了我兩個紅辣椒,還有今天的我嗎?玉華呀,我梅震這個人重感情,猶其重革命同志間的感情,是知恩必報的君子。我對你說一句實話吧︰我就是舍了這個大軍區司令不干,也要去北京把廣平省革命委員會主任這把‘交椅’給他馮治搬回來。」
鐘玉華聞言,她倏地就離開了梅震,也不怕冷了,神情略顯激動地說︰「老梅,我知道你是個重感情的人,對馮治的救命之恩我們當然要報,但你也不能太感情用事了,為了報恩而不惜去犧牲自己啊。」
梅震也十分激動地站起來了,他難以抑制住自己心頭的沖動,激奮地說︰「就是犧牲自己也在所不惜!我這條命是老馮給的,如果沒有馮治也就沒有我梅震。玉華,你沒有經歷過三五年夾金山上的那種場景,你也沒有那樣的體會,你是一個局外人。」梅震的 脾氣上來了,把話說得既生硬又刺耳,沒有一點兒回旋的余地了。
鐘玉華與梅震在一起生活了多年,她深深了解丈夫的個性脾氣。這時,她見梅震的牛脾氣上來了,便沉默無語,讓梅震把想說得話滔滔不絕的說完,等丈夫將心中的情緒全都喧泄完了,鐘玉華這才和顏悅色的說︰
「老梅啊,我理解你的思想感情,不過你也要冷靜的想一想,如果犧牲了自己,你還能幫得上老馮的忙嗎?只有很好的保護住自己,才能更好的去幫助保護別人。我的話對不對?你可以細細地想一想。我決不是反對你去幫助老馮,而是建議你在保護好自己的前提下,再伸出手去幫人家。」
梅震不屑的揮揮手,以不容置疑的口氣說道︰「不用想,保護好自己和幫助老馮這並不矛盾。」梅震說著話,一邊聆听屋外風雪的呼嘯,一邊站起身來沉思地走到辦公桌前,坐下扭亮了台燈,鋪開專用的大信箋,提筆給遠在北京的「副帥」寫信……
屋外,天地間陡然之間刮起一陣暴烈的風雪,將寬大的鋼窗震撼的發出「嗡嗡嗡」的響聲!寒風從窗縫里吹進來,輕輕的掀動著厚實的窗帷。
鐘玉華瞅了一眼輕輕拂動的窗帷,起身去將暖氣閥門開大了一點,她又給梅震倒了一杯熱茶,端到他桌上,站在他身後,關切地問道︰
「天不早了,你還寫啊?你明天還有工作哩。」
梅震停下手中的筆,看了妻子一眼︰「三言兩語也就寫好了,你去休息吧,別等我啊。」
鐘玉華的目光落在潔白的信箋上,她柔聲地問梅震︰「你在給北京寫信啊?是寫給那位‘接班人’的吧?」
「嗯。」梅震頭也沒抬,筆尖在雪白的信紙上輕柔的「沙沙沙」響著……
「唉!」鐘玉華不知為什麼心事重重的低嘆了一聲!?轉身向大床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