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第152章︰立下字據
飯後，顧雄飛剛吸掉半支香煙，腦袋歪靠在椅背上就已經鼾聲如雷了。三位保鏢雖然眼皮兒不停地打架，但誰也不敢大意更不敢睡覺，飯罷即起身來圍護著自己的主子。
周秘書扒完了一碗飯，看看桌上的那些殘肴剩羹，他搖搖頭，丟下了碗筷。這時他想起馮治的吩咐了，于是便急忙推醒睡得象死豬似的顧雄飛。
「噢，噢。」顧雄飛一個激靈就清醒過來了。他睜開布滿血絲的眼楮︰「走，走吧，我們繼續開會去呀。」他倏地站起來，立刻就記起肩負的使命了。
馮治和宮亞夫也沒休息，飯後就來到軍管會小會議室。
「都吃飽了嗎？」顧雄飛四人的還沒落座，馮治就關心的詢問他們了？
「吃飽了，吃飽了。」四個人異口同聲地回答。
「都坐吧，時間很緊迫，馮司令連中午也沒休息。」宮亞夫的態度顯得比飯前熱情些了。
馮治捂著嘴巴打了一個長長的大呵欠，眼眶里潮潤了，看得出已浸出了淚水。他掏出手帕擦著眼，仿佛被感染似的，他身旁的宮亞夫也打了一個長長的大呵欠。
「你們看看吧，大家都沒休息，都很疲勞啊，都是為了一個共同的革命目標，將文化大革命進行到底嘛！大家都抓緊時間吧。顧雄飛同志，你要打消一切顧慮，把自己的要求統統的說出來嘛。」
顧雄飛在吃飯的時侯，就已經周密考慮好了向馮治提的所有要求了，又被馮治和宮亞夫熱情的招待著吃了一頓飯，此刻，又見馮、宮二人的確已經疲勞不堪了，馮治熱情相邀的誠意不言而喻，于是，他也不再繼續繞彎子了，未語先笑道︰
「馮司令、宮副主任二位領導，不是我信不過你們，既已經說好了給我們‘革籌會’一個省革命委員會副主任，兩名常委的名額，但這也只是口頭上承諾，並沒有任何憑據嘛。如果將來情況有了變化，這無憑無據的口頭承偌，到底還能不能兌現？認不認賬？有沒有效？因此，我索性就拉下臉來朝馮司令要一張字據，能否以省軍管會和您個人的名義落下款，將這份字據立下給我。」
其實，馮治已經跟宮亞夫商量過了同意給顧雄飛立字據的事，當他听完顧雄飛吞吞吐吐的這個要求後，卻沒有馬上就答應他。
「顧雄飛啊，要我立個字據保你做官，這恐怕不大合適吧？從古到今，我們**跟任何人也沒這樣干過，沒有這個先例的嘛。我們的規矩歷來是論功行賞，首先要看你立的功勞大小？事情還沒干哩，你就要求我們先立下個字據確保你將來做官？你這種要求是不是有點太過份了呢？」馮治冷冷的說。
「嘿嘿嘿。」宮亞夫干笑了兩聲︰「雄飛同志，你先不要請求我們立字據吧。我和馮司令可以用自己的人格向你擔保兌現我們的一切口頭承偌。你看這樣行不行？我們畢竟是共產常人嘛，哪能那樣干呢？傳出去了，政治上有影響有損失嘛。你們打跨了反動組織‘紅造聯，’廣平省的‘造反派’就數你們獨佔鰲頭了，‘三結合’必須要有‘造反派’參加的嘛，不用你們，我們用誰呀？何況，你們又是為廣平的新生紅色政權誕生立下過大功勞的，更是舍此莫屬了嘛。」
宮亞夫的話，听起來象是大人在哄孩子，又象一番玩世不恭的謔語笑言。顧雄飛听得不對味兒，他按捺不住沖動，霍地站起來，收斂了臉上的笑容，雙手按住桌沿，固執地說︰
「你們如果不立下字據，我們不動手，請你們再認真的考慮一下。」
馮治頓時就沉下臉來了。他抬著手指頭頻頻地點戳著顧雄飛的腦瓜子︰「坐下，坐下，不要沖動嘛。現在我們不是在協商嗎？我可告訴你，在省軍管會你可別跟老子耍什麼‘造反派的脾氣，’把你們那一套都給我統統的收起來。」一語未完，便側過腦袋和宮亞夫小聲地嘀咕了幾句，宮亞夫認真的听著且頻頻地點頭。
馮治站起身來，搖晃著顯然已經很疲憊的身體走出房門去了。時間不長，他又轉回來了，煞有介事的湊近宮亞夫耳邊，又小聲地嘀咕了幾句話，遂注視著顧雄飛說︰
「顧雄飛同志，剛才我跟宮副主任商量了一下，有些松動，原則上基本同意你提的條件。」
顧雄飛和保鏢們交換了一個眼神，他們終于全都松了一口氣。不一會，周秘書拿來了紙和筆，馮治命令他說︰
「周子奇同志，你給我起草一份字據，我說，你寫。」
顧雄飛一看這又是節外生枝，並不是馮治的親筆字據，于是不滿的說︰「馮司令，我們要的是你本人的親筆字據，讓別人代寫這不合適，將來恐怕不算數啊。」
馮治再次面露不悅了，堅持著說道︰「顧雄飛，我是行伍出身，沒喝過幾天的墨水，手指頭拿慣了槍桿子，但捏不住筆頭子。你要我親筆寫字據，這不是明趕著鴨子上架嗎？你也不要太過份了吧。」馮治一張油黑的大臉漲紅了。
眼看即將產生的協議要砸了，宮亞夫急忙出來打圓場，笑道︰「讓周秘書代筆，馮司令再給你們親筆簽名，外加省軍管會的紅通通的公章大印，這還有什麼話說呢？沒有任何問題的嘛，顧雄飛同志盡可放心吧，到任何時侯，這份字據都是有效力的，而且是有權威效力的。」
顧雄飛想想，宮亞夫說得也有道理，于是也就同意了。
馮治口述道︰「鑒于顧雄飛同志和革命群眾組織‘革籌會’為廣平省文化大革命立下的功勞，我本人及廣平省軍管會在此立下字據︰在即將誕生的紅色政權廣平省革命委員會中，除任命顧雄飛同志擔任省革命委員會副主任職務，分管全省工業、交通、巿政建設，再給‘革籌會’兩名常委名額。此據，某年、某月、某日。」
馮治接過來周秘書遞給他的筆，笨拙地握住筆桿子，在潔白的紙上簽下足有雞蛋大的幾個歪歪扭扭的字。宮亞夫從黑色的公文包里拿出來早就備好的公章，在馮治姓名一旁蓋上那顆省軍管會的通紅大印。
「喏，交給他看看吧，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
馮治搓搓十根胖得象胡蘿卜似的手指頭，不屑地對宮亞夫說。
顧雄飛接過那份「字據，」從頭至尾連看了兩遍，真有點兒象土匪座山雕拿到了「秘密聯絡圖」那樣興奮異常！
「怎麼樣，這回該滿意了吧？」宮亞夫慢悠悠的問？
忽然，顧雄飛的神色一變，他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將那份「字據」伸到馮治眼前，用手指頭點戳著說︰
「馮司令，請你把省軍區的大印也給加蓋一個吧，嘿嘿，我就這點最後的要求了，您看著辦吧。」
宮亞夫倏地收斂了臉上的笑容，甚感意外！馮治真想勃然大怒，當眾給顧雄飛兩個嘴巴子，這個「爛潑皮」也太難纏了！他強按住了心頭的怒火，心里罵了一句︰他媽的，真是個不折不扣的流氓！但他竭力地壓抑住已噴涌到心頭的一腔怒火，故作莫名其妙的看著那份「字據」說︰
「為什麼要加蓋省軍區的大印啊？廣平省軍區跟你們‘造反派’沒有任何關系嘛，也根本就沒有這個必要嘛。」
顧雄飛一時無詞可對，便尷尬的笑道︰「馮司令，這其中的關系，我一下子也說不清，不過總覺得再蓋上一個省軍區的大印，又多了一份保險。我們不是都相信解放軍同志嘛。嘿嘿嘿。」顧雄飛的話，倒是把盛怒中的馮治給說樂了，他「哈哈」一大笑！點戳著顧雄飛的腦瓜子教訓著說︰
「你小子是個不折不扣的刁民啊！照你這麼一說嘛，老子的省軍區倒成了一個政治保險公司嘍？你這個顧雄飛啊，說你的膽子大吧，天不怕，地不怕，敢舍得一身剮，把皇帝也能拉下馬來，比老天還大！說你的膽子小嘛，果然你這賊膽子比那芝麻粒兒還小，疑慮重重，疑心病太大，走一步要回頭看十步呀！他娘的，預先把自己的退路都給找好了，還沒真刀真槍的干上呢，就時刻準備著想跑了，腳底下抹油想開溜哇！老子真拿你小子沒辦法。」
顧雄飛索性就撂下臉子嘻笑著央求馮治︰「馮司令啊，只要再加蓋一個你們省軍區的紅通通大印章，什麼問題也沒有了，我跟你和宮副主任保證，十天後听我們‘革籌會’的勝利捷報吧。」
「老宮，你的意見呢？」馮治轉向宮亞夫，征求他的意見？
宮亞夫干咳了一聲，目光審視著顧雄飛，用商量的口氣說︰「雄飛同志，這恐怕不合適吧？首先是我們廣平省軍區的公章不對外。其次，就是把省軍區的公章加蓋在這份‘字據’上，也起不到什麼作用嘛。但是，你顧雄飛同志一定要堅持加蓋，也只好請馮司令定奪了。」
「嘿嘿，老宮，我征求你的意見，你怎麼又把這個‘皮球’踢回來了呢？哈哈哈！」馮治豁達大度的笑了兩聲！卻分辨不出對宮亞夫的態度褒貶？可他又急速地收斂起臉上的笑容，嚴肅地對顧雄飛說︰
「你好好的再考慮一下，省軍區的大印不在我這里，你堅持要加蓋，那就留下這份‘字據，’我明天委派專人去省軍區拿印，三天後你來拿這份‘字據。’如果你怕煮熟的鴨子從鍋里飛掉了，擔心失去這份‘字據，’我勸你還是見好就收吧。我老實對你說︰在這份‘字據’上，能有我馮治的親筆簽名和省軍管會的大紅印章，已經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了，這完全能夠說明問題的性質了嘛？蓋不蓋省軍區的大印？我看也無關緊要。我說句大話了，這份‘字據’啊，可算得是廣平地區的一份‘聖旨！’只要我不倒台，它在任何時侯都是有效的。」
顧雄飛咧開嘴巴無聲地笑笑，他一時倒拿不定主意了？馮治的話不無道理，如果他現在不拿走這份「字據，」以後只怕夜長夢多，怕就怕「煮熟的鴨子飛掉了！」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已經別無選擇了，馮治可以決定他的命運，如今已經上了馮治的這條船了，連個退路都沒有。在洶涌的波濤間航行，由馮治掌舵，也只能跟他一道沖過急流險灘，爭敢到達勝利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