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火葬(5)
5)
正常的人該是在兩個世界里活著的,一個是人事繁蕪的白日世界,一個是被**所包裹著的黑夜世界。凡人不知道,但那夜游神總該清楚,每當夜幕降臨之後,那一家家的床幃之上是怎樣化做了一個個的歡樂道場。
可在白土山的家卻只有白嬌鳳一個人在呼呼地睡著。站在院子里甚至都可以听到她的鼾聲。作為丈夫,白土山並沒有在她身邊陪著她,沒有老支書在撐腰,家里人不在幫襯,白嬌鳳已經逐漸適應了白土山的轉變。這些日子,白土山夜不歸宿也成了家常便飯,白嬌鳳鬧過幾次之後,就不再去管了。先前有老支書在,兩個人在一起還能湊合著過,而今老支書走了,白土山翅膀硬了,更不會把這女人看到眼里了。這位日理萬機的縣勞動模範、白家莊的支部書記莫不是在新建的村委大院里徹夜辦工。那自然不是,現在是深冬,家里地里都沒有什麼活,村里面就更沒有什麼事了。況且,白馬是馬,但村干部卻算不上是干部,用不著天天去坐班的,就更沒有加夜班這一說了。
這白土山絕非是一個安分守己的人,就在他做菜販子的時候,還曾用自己的私房錢去縣城里嫖娼,而今做得了村支書就更是無法無天了。這些日子借著「縣勞模」的名聲,三天兩頭去縣城開會,可縣里那有那麼多會可開。不過,他也沒有去找別人,年初辦大戲的時候,那個叫吳鳳鳳的戲子還一直是他惦念的對象。這些日子他就是奔著她去的。山子在自己村里面偷女人,不過他也就這些能耐了,而白土山卻把眼光放到了縣城,就目前而言白土山已經有了這樣的資本。單憑這一點,白土山就要比山子精明出許多來。如今這吳鳳鳳不但成了他的情婦,還儼然成了她的軍師,幾乎每次白土山都要向她講村里的一些事情,若是遇到了那些困難,吳鳳鳳也總能給他想出一些解決的辦法來。
這一夜,一陣顛鸞倒鳳之後,白土山溫玉在懷,向吳鳳鳳述說著自己在這段日子里的困惑。依在床的後墊上,還吸著煙,只有壁燈開著,這樣的光線仿佛就是氣化了的酒,攝入人體,讓人變得迷離恍惚起來。它仿佛還有種魔力,能讓極丑的人也變得俊起來。不過通過這曖昧的光線確切能夠看得出,這小屋的裝飾稱不上是豪華,但也算是有些講究了。就是不知道這里面有多少是白土山的功勞。
一陣吞雲吐霧之後,白土山低頭對吳鳳鳳說道,「算來算去,這一年我就辦窩囊了一件事。」
吳鳳鳳在他胸膛上躺著,如一只鵪鶉,但也是一只濃裝艷抹的鵪鶉。問道,「有啥事讓你覺著窩囊了?」
白土山使勁吸了一口,吐出濃烈的煙霧來,而後把煙蒂摁滅在煙灰缸里。說道,「當著你,我也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其實我這人就是小心眼,見不得別人好。」看樣子,他把吳鳳鳳儼然是當作自己的紅顏知己了。
「到底是啥事,給我說說。」白土山欲說還休的樣子引起了她的興趣,她不在白土山的胸前躺著了,而是起身和他坐在一起。白了他一眼,說道,「是不是你夜里偷著上那家女人的炕,被一腳踢到地上了吧?」
見她這麼說,白土山抱住吳鳳鳳低頭親了一口,說道,「村里的那些女人,我土山咋能看上眼,你難道還沒有看出來麼,現在我的心思可全在你身上呢!」
「這還差不多。」吳鳳鳳說道,「快給我說說,啥事讓你覺著窩囊了?」
「其實也沒啥!」白土山嘆出長長的一口氣,如是說道,「你說我這支書都當了一年半了,風光也風光了,榮耀也榮耀了。現在可以說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可就覺著辦了一件不順心的事。」頓了頓,又說道,「我是看走眼了,不該把火葬廠交給那個傻小子去管。」
「咋了?那火葬廠出事了?」見白土山這麼說,吳鳳鳳不免有些擔心地問。
「要是出點兒什麼事才好呢!都燒了幾百號人了。結果是一點兒問題都沒有出。」白土山又說道,「你沒見那個白強,整天得意的樣子。」
吳鳳鳳說道,「這廠子是你們村建的,弄砸了你也月兌不了干系。」
「你瞅著吧,照馬鄉長那個整法,怕是早完都要出事的。建廠時,他就黑了不少昧心的錢。現在又要讓我從死人身上撈錢。你說這事不晦氣麼!」白土山說道,「我是不想和這廠子扯上什麼關系了,這麼給你說吧,現在就是這火葬廠不管是出了啥事都不會和我有多大關系了。你們戲里不是有句詞兒,叫——」白土山拍著腦門想,道,「叫金蟬月兌殼麼,我這也是月兌了殼的。」
「你這麼一說,現在是廠子好,不管你事。廠子砸了,也不管你的事。那你為啥還巴望著人家不好過呢!」吳鳳鳳有些納罕了。
「這——」白土山一下子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想了一會兒,才說道,「這麼給你說吧,我就是見不得他過的好。」
此話一出,吳鳳鳳有些怔怔地看著這個五大三粗的男人,一會兒,壞笑道,「我這是著了那門子魔了,竟然看上了你這個土不拉嘰的壞東西。」說著,還在他的胸口上輕咬了幾口。
剛才的說話權當是休息,白土山在這個時候也緩了勁來。把吳鳳鳳壓在身下,道,「我要是不壞,你還不會著魔呢!」說著,又要開始一場惡戰了。
白強一家現在過得好了,這應該算是白土山的恩賜。要不是當初他逼著白強建養雞場,要不是他提議讓白強做了火葬廠的廠長。估計白強也不會有今天的好日子。可是他的日子好了,卻有引起白土山的妒忌來。
世上總有這麼一些人,總見不得別人好,總巴望著別人壞。別人過得好了,便要去妒忌,甚至是詛咒。這與己無關的妒忌和只想人壞的詛咒該是人心里最丑陋的兩樣東西了。
而現在妒忌著白強家的,又何止白土山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