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忘憂泉邊,對著水面看自己的照影,還是那雙狐狸眼,大而明亮,瞳仁很淺,帶點狐狸家族獨有的媚。舒殘顎臉蛋是白白的,下巴還是和原來一樣有點尖。至于鼻子和嘴巴,不大也不小。忘憂山上極少有姑娘出現,我只過的幾位女子,都是祖母一般的年紀。所以對于我副尊容,我也不知道該不該用漂亮來形容。
听說不遠的夕照山上,有個花精蔡阿嬌,模樣最是玲瓏曼妙,每年的三月三春擂大會上,都是她來獻領頭舞。
我模了模臉,想著那從未見過的蔡阿嬌,不覺有些悵惘。
月亮西斜,天**晚,我掬了掬頭發,學著人的樣子,端起身段,扭起腰肢,一步輕,一步緩,一步前,一步後,搖搖擺擺扭扭捏捏離開去。不知道,我那背影在月光下是風流裊娜還是慘不忍睹。
剛走出不遠,身後有人叫︰「小狐狸!」
我停下來,回頭看我剛才揍趴下的那個人正捂著臉叫我。
看他那張不成樣子的臉,我有點消氣。誰叫他說我丑來著。
他說︰「小狐狸,你打了我就走麼?」
我警覺起來,拿手護住自己的臉,說︰「怎麼?難道你還想打回來不成。」
他又笑了,這麼個難看的臉,笑起來真是嚇人。
他說︰「小狐狸,剛才要不是我用竹桶幫了你,你恐怕就不能這麼順利收功了。」
我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我運功的時候,後心猛地一疼,敢情是他用竹桶砸我?肯定是趁我不備偷襲于我,沒想到反倒讓我因禍得福,將體內元氣瞬間融合。
我撇撇嘴,說︰「這種話誰信啊!這山上誰給你作證說你剛才是幫我啊?是我祖宗保佑我福大命大啊!」
他好像被我說中的樣子,于是坦白道︰「對,我剛才其實就是想擾你心神,叫你沒法元神歸一,就算變化,也只能變個丑八怪。」
我氣得鼻子直哼哼。
我阿鎖怎麼就這麼倒霉,踫上的是哪一輩祖宗的仇人?
我瞧他的樣子,仿佛受了傷,哼,就讓你在這里自生自滅吧!天一亮,禿鷲就會把他吃掉。
阿彌陀佛,罪過!
他在我抬腳之前,拽住我的衣裳。低低地說︰「小狐狸,拋開今天不說,我,也是救過你的。你真的想不起來了?」
輪到我楞住了,再次看向他,試圖從那被我打腫的臉上找出熟悉的影子。可是,我真的想不起來他是誰?他從哪里救過我?要知道,我從出生起,就沒有離開過忘憂山啊!
他嘆口氣,睜開眼楮看我,「小狐狸,我是無歡。」
「啊!」
我忍不住叫出來。
我知道他是誰了。
差不多兩百年前的一天,春光明媚,草木爭艷,憋了一冬的活物們都紛紛跑出來曬太陽。我一向貪玩,跟兄弟姐妹們在灌木叢里玩起了捉迷藏。輪到我來藏的時候,我動起了腦筋,怎麼也得藏得嚴嚴實實,教他們都找不著,哈哈,最後我再出來嚇他們一跳。
我悄悄地轉過灌木叢,鑽到深深的藤蔓窠里。那里面遮天蔽日,老藤舊葛,不知道長了千年萬年,我找到一個舒服的空隙,尾巴一收,蜷在那里。這個位置著實好,哥哥姐姐們看不到我,我卻可以把他們看得清清楚楚。
他們在外面的灌木叢里找來找去,而我則在最角落里眯著眼楮竊喜,我正盤算著,贏了之後是要三阿姐的紅頭繩好呢?還是要把小阿五那幾塊好看的石頭佔為己有?就在我錯神的這一霎,突然一個大黑影子從天而降,灌木叢里的兄弟姐妹們就被裝進了黑影手中的大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