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柔話音落地,孫朗和子凝皆怔住。舒
她的一語中的給人一種錯覺,似乎是和她相識已久,她能夠讀懂你心中所想。
其實,子凝對凡柔,一直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卻遲遲想不到在哪里見過她。
「出去吧,不要打擾病人。」凡柔扯了一下孫朗的袖子,向他皺了一下眉。
孫朗見凡柔難得願意理他,連忙賠笑︰「好,我們這就出去。」
說罷,拉過凡柔正想要出門去。
「凡柔,請你留下好嗎?」子凝沒有來由的開口,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留下凡柔,只是直覺告訴她,她,應該留下。
「不行!」孫朗一個箭步擋在了凡柔的身前,一臉英勇就義之狀,「她必須和我一起出去!」
「別胡鬧。」凡柔伸手擋開孫朗,走到子凝面前,淺笑,「我留下。」
孫朗怏怏得被凡柔的不耐煩趕了出去。
華佗經過一天的路途顛簸也已經勞累,便也隨著孫朗一同去臨房休息了。
屋內,只剩下了子凝和凡柔,還有昏迷的他。
子凝來到諸葛均的床沿,看到他安靜得躺在床上,忽然覺得自己是那般的不適應。
自己做的太少太少,起碼在他為自己看來……
「你喜歡他。」凡柔溫溫的聲音傳來,子凝一愣,仿佛是被人說中了心事一般的難堪,臉龐瞬間因為尷尬而漲紅。
垂下眼瞼,子凝支支吾吾開口︰「哪有。」
「你瞞不過我。」抬眼,凡柔竟是笑得明媚,「女兒心事,一眼洞穿。」
子凝忽然覺得眼前的女子有一種與眾不同的氣質,她,似乎真的能夠看穿人的心。
「你,能讀人心?」子凝試探性的開口。
沒想到凡柔竟然笑得更為開心了︰「呵呵,不過是在青樓待久了,來來往往看得人多了罷了,哪里會什麼讀人心。」
子凝也笑了,凡柔的確是一個與眾不同的女子,孫朗喜歡了她,也未嘗是不幸。
只是,亂世之中,兒女情長猶如那漫山的野草,終有一日被頃刻燃盡。
「他,是因我而傷。」子凝回首看了一眼昏迷的諸葛均,眼眶竟是不覺得紅了。
「如果只是因為他為你而傷,你便不顧生命危險入曹營請華佗,這個理由,你說服得了你自己嗎?」凡柔走近幾步,也看著床上的諸葛均。
「我……」子凝語塞。
「也許吧。」子凝淺淺的嘆了一口氣,不知道在說什麼好。
就如同凡柔說的那樣,她說服不了自己。
「等他醒來。」凡柔眉目含笑,「給自己一個交代,你會好過些。」
「給自己一個交代?呵,我真怕他等不了我給他和我自己一個交代。」子凝將手心輕輕得附在了諸葛均的手背上。
他的手背,是那麼冰涼……
「我會幫你。」凡柔一語,子凝心中忽然一塊重石擊地。
「你!」子凝疑惑得起身,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看著凡柔,她看到凡柔的眼中只有真誠。
「你一定很奇怪我為什麼會幫你,是嗎?」凡柔嘴角的弧度挺美。
子凝搖頭,眼楮始終不離凡柔真誠的雙眼。
「呵,當我看到你的第一眼,你一定不相信,我已經喜歡了你。」凡柔悠悠出口,子凝又是一愣。
「不過,那是在我認為你是男兒身的時候。」凡柔依舊含笑,「你贏了我,我自然要跟你走,可是沒想到你卻把我交給了孫朗。」
子凝尷尬得一笑,不知如何應對。
「我還是要謝謝你,孫朗他,對我很好。」凡柔的眼中忽然劃過一絲惆悵。
「他有意于你,跟著他,你不會吃虧。」子凝適時的開口,打破僵局。
「呵,也許吧,亂世之中,未來的事,誰能夠說的準。」凡柔的眼眶紅了。
煞那間,子凝忽然覺得,在凡柔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那麼,你說的幫我,是怎麼回事?」生怕凡柔只是拿自己開玩笑,子凝小心得開口試問。
「如果我沒有看錯,你應該就是東吳孫策之妹孫子殷吧。」凡柔道。
「你!?」子凝詫異的出聲,她的眼力竟然是這般好!
「你不用覺得奇怪我會看穿你的身份,是你自己掩藏的不好。」凡柔道,「你的身上,有一種與眾不同的巾幗氣質,這是什麼都無法掩蓋的。而當今有這樣氣質的女子,唯有孫子殷!」
「既然你已經看穿,那我也不必隱瞞,還請賜教。「子凝欲俯身作禮,被凡柔連忙扶起。
「不敢,只是我听聞當年孫堅將一顆滄海遺珠留給了他唯一的女兒孫子殷,傳言滄海遺珠可治百病。」凡柔語氣平淡。
「滄海遺珠……」子凝喃喃,緩緩的回首看著床上諸葛均日益消瘦的臉龐,又想起當年父親將滄海遺珠給自己時對自己說的話︰
「子殷,記住,滄海遺珠是無價之寶,它可敵半壁江山。我虧欠你母親太多,如今她已經離開,你要替她收好滄海遺珠,不到萬不得已,萬萬不可使用。」
子凝的心開始莫名的抽動。
用手捂住了胸口,眉頭不自然的皺在了一起。
好疼,心好疼……
滄海遺珠,是父親對母親感情的唯一見證。
滄海遺珠,是父親留給自己的唯一遺物。
滄海遺珠,價值可敵半壁江上,將來東吳垂危,也許可用滄海遺珠來拯救傾頹的江南。
可是,滄海遺珠,現在可以救他……
子凝忽然頓悟了,在生死面前,一切的一切,都是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你怎麼樣?」凡柔擔憂的幫子凝撫背。
子凝揮了揮手,示意凡柔無大礙。
「我……」眼淚開始不爭氣得流了下來。
「我做不到……」子凝嗚咽。
凡柔一臉憂愁︰「我無法代替你做決定,只是,我希望你能夠權衡清楚。」
子凝只覺得胸口更疼了,艱難得開口︰「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
「我不是你,我不知道。」凡柔如是說道。
子凝方欲開口,門忽然砰地一聲被踢開,一陣煙灰蔓延到整個屋子中。
江凌澈一腳踢開了房門。
見這氣勢,頗有來勢洶洶之狀。
「孫子殷,交出滄海遺珠。」開門見山,好個江凌澈。
「滄海遺珠?」子凝反問,冷笑,「哼,做夢!」
「交出它,我便放你一命。」江凌澈的「黍」似乎已經有了寒氣,他正在一步步逼近。
子凝看了一眼凡柔,她的臉上盡是擔憂,卻仍然不失冷靜之色。
「殺了我,你便永遠得不到滄海遺珠。」子凝還是冷笑得看著江凌澈。
忽然覺得堂堂的天下第一劍客在此時是多麼的可笑,為了一個女子,而不惜放下劍客最固執的尊嚴向人求饒。
要知道,劍客,無情。14049782
而此時,劍客,痴情。
「那我就讓他為晚晴陪葬。」是要挾!
江凌澈長劍指向病榻上的諸葛均,劍光忽閃,劃破寂靜的黑夜。
「你!」子凝氣憤得瞪著江凌澈,現在,他若是真心想要殺無法動彈的諸葛均,可謂是易如反掌。
「等一下!」許久沉靜的凡柔忽然開口,聲音劃破緊張。
江凌澈和子凝不約而同得瞥向凡柔,之間凡柔神色淡漠,宛如世間的一朵蓮花,雖不是美麗,卻有一種處變不驚的清麗。
「我有辦法能夠同時救活兩個人。」凡柔緩緩開口。
「快說!」江凌澈比子凝還著急。
凡柔看向子凝,眉頭微微皺起,道︰「能不能用這個辦法,還是要看郡主的意思。」
子凝頃刻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無論想要救誰,都需要滄海遺珠……
「沒錯!」門口忽然傳來了孫朗的聲音。
子凝皺眉,他又來到什麼亂子。
「想要同時救兩個人只要把滄海遺珠放入藥湯內同其一起熬煮,然後再將其撈出,放入另一罐藥湯即可。這樣,既不會損害滄海遺珠,有保全了兩人的性命。」孫朗兩手放在胸前,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
「你說的正是我心中所想。」凡柔朝孫朗微微一笑,一種溫軟的默契在兩人之間蕩漾開來。
孫朗似乎是受到了鼓舞,接著開心的道︰「嘿,不是我想出來的,是華大夫臨行前托我告訴二位的。」孫朗看向子凝和江凌澈。
江凌澈一驚︰「什麼?!華佗走了?」
孫朗壞笑︰「不走,難道等你來殺他?」
子凝心中一沉,自己終究還是留不住華佗來救諸葛均。
「我說六妹,你給個痛快話,這滄海遺珠,你究竟是拿不拿出來?」孫朗是個急性子,「你要是一直這麼僵著,讓別人多難受!」
江凌澈的眼中劃過意思異樣,他是在擔憂,擔憂子凝不會將滄海遺珠借與他。
「你……」不齒于開口,江凌澈竟然語塞了。
子凝洞察到了他的心憂,淺淺舒了一口氣,道︰「放心,我不會見死不救。」
「多謝!」子凝話音方落地,江凌澈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手中的「黍」重重的一聲中的。
子凝忙扶起他,臉上卻沒有絲毫釋然的表情
「這一聲謝,江先生還是留著吧,我承受不起。」子凝淡淡得道。
畢竟,是因為他,諸葛均才傷成這樣。或者說,是因為他手中的劍。
「如果二位信得過我,就由我代替二位熬煮華大夫開的中藥吧。」凡柔上前,手心一攤,示意子凝拿出滄海遺珠。
子凝信得過凡柔,況且有孫朗在凡柔身邊,自己也應該放足夠的心。
子凝點了點頭,隨即伸手取下了發髻上的銀簪,就著燭火取下了銀簪上一顆極為不起眼的珍珠,遞交給了凡柔。
「什麼?!難道這就是滄海遺珠?」孫朗看著這顆其貌不揚的珍珠驚呼。
「嗯。」子凝頷首,「有時候,魚目混珠的方法遠遠比精心保管來得有效。」
凡柔接過珍珠,和孫朗一同出了廂房。
江凌澈遲疑得對子凝點了一下頭,眉目中有一絲憂慮。
「你盡管放心,我不會害你們。」子凝願他釋然,便道。嘴角帶了一絲淺笑。
江凌澈顯然是被這一抹笑意驚住了,隨即又點了一下頭,退出了門外。
屋內燈影斑駁,昏暗的燈光下子凝靠在床沿上,就這麼靜靜得看著昏迷的諸葛均。
他瘦削的臉龐有著完美無缺的弧度,在此刻,卻是那麼的讓人心口生疼。
隨後,凡柔將湯藥端了進來,子凝將其一點一點的灌入諸葛均的口中,每灌一口湯藥,子凝的期冀就多了一點。
灌完了湯藥,子凝將頭靠在了諸葛均的胸膛上,聆听他緩慢而沉重的心跳聲,感受他胸膛的此起彼伏。
只有這樣,子凝才感覺的到,他還在,他沒死。
「諸葛均……」子凝支起身子,看著他的臉龐,喃喃出口,「拜托你,快醒過來,哪怕……哪怕是為了我。」
「……」這種沒有回應的話子凝已經對他說過很多次,即使沒有回應,子凝心中亦會是好受很多。
「我不知道凡柔說的話是不是真的,我是不是……喜歡你。只是,我可以肯定,我不討厭你。」似一個孩子在哭訴,子凝又哭了,眼淚落到了諸葛均的手背上。
就在眼淚滴落的那一剎那,子凝驚喜得看到諸葛均的指節動了一下。
「諸葛均!」子凝趕緊握住了他的手背,似乎感覺到了他的溫度正在一點一點的上升。
當看見諸葛均的眼楮慢慢在昏暗的燈光下睜開的時候,子凝的眼淚難以遏制得奪眶而出。
淚珠滴落到了諸葛均的臉上,他慢慢得支起身子,眼淚滑進了嘴角。
他一笑,調侃道︰「眼淚很咸。」
當子凝听到諸葛均醒來後竟然說的是這樣一句話,撲哧得笑出了聲。
他還是一樣,即使重傷在身依舊放蕩不羈。
眼淚半含在眼眶中,眼眶已經通紅,伸手埋怨一般得打了一下他的胸膛。
「啊!」諸葛均忽然捂住了胸口,神色痛苦。wwzo。
「對不起,對不起!我忘了你還有傷在身,你沒事吧?」話音未落,子凝忽然手腕被諸葛均緊緊的扣住,諸葛均就勢一拉,子凝一個踉蹌就倒在了諸葛均的懷里。
「你!快放開我!」子凝漲紅了臉,羞愧得不敢抬頭,只是一味掙扎。
只是越掙扎,他的手便越緊。
「是誰說很想我醒過來的?」耳邊一陣溫熱,子凝一驚。
「你……你不是昏迷著嗎?怎麼會……?」子凝抬眸,對上上方他燦如星子的雙目。
「昏迷了並不代表听不到。」他痞痞得一笑。
「你,都听到了?」子凝躲開他的眼神,將頭埋在了他的臂彎里,不知所措。
「嗯。」他嗯了一聲,嘴角好看的笑容讓子凝忍不住抬頭。
「怎麼,我昏迷了這麼久,還沒看夠?」戲虐的語氣。要要病似。
「你不怪我?」子凝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問道,話語中含有一絲憂愁。
「為何要怪你?」他朝自己靠近,子凝的心都揪了起來,仿佛看到了他的俊顏近在咫尺。
心,怦然跳動。
「是因為我,你才……」子凝兀自開口。沒有看到諸葛均的眼中,有那麼一絲的情意一掠而過。
他就是這樣的男子,總是將情意掩藏的過分深刻,讓她覺得亦真亦假。即使是多年之後,子凝亦在想,他,到底在掩飾什麼?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眼中一閃而過的情意瞬間熄滅,他忽然放開圈住她的修長雙臂,眼中似是又隱忍的怒火。
「你因我而傷,我對你自然不是同情!」子凝被他的動作驚了一驚,微有怒意的說道。
「不是同情?那是什麼?是內疚?還是羞愧?」他的話語尖銳刺耳,正正刺中子凝的內心。
語塞,終于無話可說……
「怎麼?是被我說中了?」諸葛均桀驁的臉上寫滿了鄙夷,他剛剛恢復血色的臉上又瞬間變成蒼白。
「你,還好嗎?」子凝伸手想要去踫觸他慘白的臉頰,卻被他一把打下。
「不用你管!」他低聲喝道,話語中有重傷後帶來的鼻音。
子凝僵住,他,是怎麼了……
「我要的,不是你的同情。」昏暗的燈光下,他修長的身軀因為連日的病重,似乎只靠一根手臂支撐著,他的眼神,不敢直視。
「抱歉。」子凝低低說了一聲,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言語去應對他無故的怒意,只好起身,準備離開。
就在起身的那一剎那,子凝的腰肢忽然被他修長的臂彎一覽,子凝只覺得身後一輕,便重新跌入了他的懷中,又是熟悉的味道,可是,他似乎,已經不同。
「想走?」他的怒意似乎還沒有減退,反而更加深刻。
他蒼白的臉上那一對漆黑的眸子像是能將子凝侵蝕。
「大病初愈,你該好好醒醒腦子。」子凝別過頭,盡量不使自己看著他,否則,會害怕。
「孫子殷,你听清楚,我喜歡了你。」他兀得開口。
同樣的話「我喜歡了你」,為什麼兩次從他的口中說出,前一次顯得溫熱,這一次,卻是那麼薄涼?
子凝將臉更加得別了過去,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窘迫的眼神。
「不許逃避!」下巴忽然被他修長的手指攫住,動彈不得。
「放手!」子凝終于忍不住了,低聲喝道。
「為什麼把臉別過去?是又想逃避?」他戲虐的一笑,這一笑,展開在他的嘴角顯得那麼薄涼。
剎那間,子凝對上他的雙眸,他的眸子是那般好看,卻幾近薄涼,是那般桀驁。
「諸葛均,我們不適合。」子凝艱難得開口,眼中已有了一絲眼淚。
「你是不是後悔讓我醒來?」諸葛均開口。
「不!」毫不猶豫得破口而出,幾乎沒有經過思慮和斟酌。
是的,自己不想他像以前一樣與自己相爭,是不想他再處處譏笑自己,是不想他再咄咄逼人,可是……自己真的想他醒過來……
諸葛均看到她說完之後眼中的窘迫,隨即嘴角綻放出一個隨意的弧度,手始終沒有松開子凝的下巴。
子凝感覺到他正在逼近。
他的俊顏近在咫尺。
「諸葛均!」似乎意料到了他接下來要做什麼,子凝試圖推開他。
徒勞!徒勞!
子凝腦中幾乎是一片空白,只剩下了這兩個字!
當他的唇再次覆蓋在她的唇上的時候,子凝的心有那麼一剎那波瀾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