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額頭的冷汗越冒越多,北宮滄終是于心不忍,他一把抓住從自己身側越過的一個身著藏服女藏胞,給人家依依牙牙一陣,那女藏胞沖著他露齒一笑,嘴角蕩漾著兩個可愛的小酒窩,向他比劃一個‘OK’的手勢。
然後,他塞給她好幾張紅頭的百元大鈔。抬手指了指另一個方向。
女藏胎眉開眼笑,這天降橫財不要白不要嘛!
「小姐,你要小洗間嗎?來,跟著我來吧!」女藏胞態度親切地拉著她的手走向了另一邊,北宮滄帶著他的人馬隨後跟上,被他盯得這樣緊,讓念錦感覺自己真是插翅也難逃。
女藏胞笑吟吟地帶著她走進了某雕樓的洗手間,就一直站在她身後,雙眼直視著她,張著一對大眼楮,雙眼直視著她,念錦沖著她笑了笑,一臉尷尬。她扭扭怩怩地拉扯著自己的褲子。
可是,即便是她上洗手間,北宮滄與那一拔人在外面等她不說,還要請一個女藏胞,給人家數百元大鈔,只為陪著她一起上洗手間,她想「大姐,我,我那個……你看著我拉不出來啊!」那有人上過洗手間也被人這樣盯著看,簡直比犯人還犯人,念錦的心里直犯嘀咕。
「不是,那個,那個。」女人是一個年輕的少婦,看起來年齡不超過三十左右,听了念錦的話,臉刷地一下子就紅了,她支支吾吾地道。「是那個男的讓我看著你,要寸步不離,怕你耍花樣。」
女人很純樸,居然照實將北宮滄的話傳給她听。
「我不是犯人,只是他心愛的女人而已,我只是肚子疼,想上一下洗手間,你轉過身去,我不會逃跑的,你就站在那兒就是。」戴著大耳環的女藏胞想了想,覺得念錦的話有幾分道理,總之,那男的給她鈔票只是想讓她守著她,怕這個女人逃跑而已,她就站在她前面,用她高大的身體擋著她的路,還怕她跑了不成。
這樣想著,她緩緩轉過了身體,就在那一刻,念錦火速抬指狠狠一咬,手指破了,鮮紅的血汁沿著手指甲滾落,火辣的劇痛襲來,她咬緊牙關,奮力在洗手間的牆壁上寫了幾字「少天,救我。」
血淋淋的字跡看起來鮮艷奪目「好了沒?」女藏胞機警地轉過身子。「噢!好了。」念錦從馬桶上站了起來,提著褲子,拉好的褲子的拉鏈,轉身向前面走去,在她跨出酒店大門的時候,女藏胞也隨後跟了出來,她走到北宮滄跟前,湊上前不知道在北宮滄耳邊說了一些什麼,然後,北宮滄一臉感激地向她道著謝。
藏族女人走了,北宮滄再度看向她的目光變得更深邃了,她不知道那個藏族女人對他說了什麼,莫不是,她寫得那一句許讓她看到了,可是,她敢確定並沒有啊!
「老大。」另一名探路的保鏢火速地拔開人群沖了過來,低頭不知道跟北宮滄說了一句什麼,北宮滄的眼神變得機警,向四處張望了一下,然後,走上前,一把狠狠地就握住了念錦的手腕,念錦怕他看到了自己還在浸血的手指,急忙將受傷的指頭彎曲。
他拉著她的手,急忙掉轉方向,穿越過了人群,走到了一座公園里,躲到了一株較大的巴蕉樹下,巴蕉的葉子很長,幾乎及了地,他將她隱身在那個地方,念錦不知道他要干什麼,只听到他在耳邊輕說了一句「蹲下。」她也照他的話做了,他們一伙人隱身在那個雜草叢生的地方。
突听一陣又一陣警笛長鳴,警笛聲響徹在雲宵,嚇得藏胞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急忙自動閃開了一條人形道,車子在布達拉宮山腳下停了下來,警笛停止,警車車門迅速打開,有一個白色的身影率先走了出來,男人身形俊美而高大,一套白色西裝包裹著完美的身形,粉紅色領帶,整個身干淨而已氣質非凡。
回頭,一雙陰鷙的眸光掃了過來,那一刻,念錦的心似乎跳到了嗓子尖口。「少……」她剛激動地發出一個單音節就被人捂住了嘴巴。
是她的少天來了,真的是少天來了,原來,他果然找來了這里,這一刻,她多想奔過去,撲進他的懷里痛痛快快地哭一場,可是,他掃了這邊一眼,就火速將視線移開,原來他根本沒有看到她,因為,她隱身在巴焦樹下面,她能看到他,那麼清晰,他還是那麼意氣風發,俊朗依舊,只是,容顏有些憔悴,是因為她不在他身邊吧!
「少天。」因為北宮滄捂住了她嘴巴,她的聲音有些模糊,听起來象是在哽咽,她看到那雙失望滿含著焦灼的幽深眸子凝向了身後好幾個身著綠衣的警察,薄唇一張一合,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就見那警察開紛紛上了警車揚長而去,他身後只跟著一位男人,那身影筆挺高壯,有一些眼熟,是秦宇,秦宇也來了,然後,她看到了那抹白色的身影跨入了那道布達拉宮金碧輝煌的大門檻,他上去干什麼?去祈禱嗎?少天,少天呀!我在這兒,在這兒啊!
明明是近在咫尺,為何卻是遠在天涯?少天,難道你我之間今生注定是有緣而無份麼?
北宮滄捂得很緊,其實,他心里也十分著急,手指都青筋賁起了,剛才,如果秦少天發現他們躲身在這個地方,帶著那些警察奔過來,他就死定了,可是,他居然沒有發現什麼,真是慶幸。
她低低地哀泣著,張開唇,雪白的牙齒狠狠地咬住了北宮滄捂著她的手掌,咬得很用力,甚至連皮都咬掉了一塊,她還嘗到了血腥苦濃的滋味。
北宮滄只是擰了一下眉頭,唇峰緊抿,一句也沒有說,任她咬著自己的手指發泄著,最後,在他忍到極致,連角汗水都出來的時候,一個黑色的身影將一張白色的手帕蓋向了念錦的臉,念錦的慢慢松開了緊咬著他的手掌,片刻後暈倒在他的懷里。
「你他媽的為什麼要這樣做?」北宮滄見女人暈了過去,憤怒地月兌口罵出。她還懷著孩子啊?他媽的,這個屬下真是不懂事。
保鏢見他發飆,嚇得後退了一步,也後悔剛才的舉止了,他麻起膽子戰戰兢兢地說了一句「老大,再不走來不及了,現在秦少天以為我們逃遠了,他已經進布達拉宮上面去了,一時半刻下不來。」
是啊!這屬下也是為他著想,如果秦少天下來,他們就逃不出去了,即然秦少天追到了這里,他應該在每一個出口處都設下了崗哨,他們出不去了,不過,他自有妙計。
是啊!他媽的,這女人懷的又不是他的孩子,他瞎操什麼心,他還巴不得她就這樣流產才好,這樣,他心中的那根刺才好拔除。
秦少天一身雪白的西服,看起來帥氣逼人,他站在布達拉宮山腳下,仰首,望向高處一尊又一尊的神佛,眼能及到最頂處的那一尊神佛,燦爛的陽光投射在它的身上,讓它的佛身看起來更金光閃閃,有些墊痛雙眸,他這一生信善信惡,卻從來沒有信過佛,垂下眼簾,燃起了一支煙,靜靜地立在那兒,一動不動,仿若一尊雕像,他幾乎找遍了南方的每一個角落,可是,仍然沒有探尋到他們的丁點兒訊息,他真的是低估了北宮滄,北宮滄居然強行將念錦強行擄走,他根本就是喪心病狂,現在,他後悔了,他不該逼他那麼急,不該把多年來積沉的恩怨在傾刻間全數爆發出來,將他逼入地獄,他卻要拉著念錦一起陪葬。
不確定走火入魔的北宮滄會對念錦怎麼樣?秦少天的心里0劃過一縷冷顫,這是第一次,他失去了運籌帷帔的能力,心里除了擔憂以外,還有一份濃烈的恐懼籠罩著他。
看著少爺握著香煙的指節微微有些顫抖,秦宇立在了旁邊,不敢說一個字,秦部長讓他來勸少爺回家的話一句話也不敢說。
這時,有一位身著紅喇叭衣的教陡從上面走了下來,大約五十歲左右,瞟了一眼前面眉心緊擰,天庭飽滿,貴氣逼人的男人,嘴角浸著笑意。「這位先生,即然來到這個地方,就必要信佛,這里……」他揚手一指,指向前面那數不精的白色階梯。「從這里一直爬上去,就是金頂,是布達拉宮最高的地方,站在那里向佛祈願,佛就會听到你的願望,這里的日光。」另一手抬起,指向了那高高的雲端。「會洗去世上所有的污垢一胺髒,洗去你生活里所有的劫難。祈願求佛,要磕行‘長頭大禮’,五體投地匍匐,雙手前直行,每次伏身要以手劃地為號,起身後行至記號之處,再次匍匐,行至九百次,可化除劫難。」
「祈願,真的會實現麼?」秦少天表情濕漠地一問,他一生信善信惡,卻從來不信佛,可是,為了能找到念錦,他可以試一試,念錦讓他的人生變得豐富多彩,他不能失去她,真的不能。
如果他誠心禮願,能讓他順利找到念錦,如果上天能夠听到並且實現,那麼,他願意許一萬次,一千次。
「不可說,誠意不移,敬意不移,上天就听不到你的祈願了。」長者平和地說︰「先生印堂發黑,人生大災將至,如果你想祈願,必要帶著一顆虔誠的心。」
「大災?」秦宇見少爺面色晦暗,不想這個紅衣喇叭教陡胡言亂語,讓從小養尊處憂的少爺行磕九百個長頭,豈不要了他的命,再說,這根本是無稽之談,他是奉命將少爺帶回去,可是,他不能讓少天少爺有任何閃失,出了差錯,部長不會放過他的,想到這里,秦宇急忙出聲訓斥。「簡直是胡說八道。」
「如果你能夠預測未來,中南海早就會讓你做一級相命師,真是荒唐。」
紅衣教陡看了秦宇一眼,輕蔑一笑。並沒有與秦宇計較,沖著秦少天再說了一句。「信則信,不信則不信,漫珠沙發花葉生生相錯,生生想望,錯過一世,也就錯過一世,信則信,不信則不信,漫珠沙華……」
教陡深深地看了秦少天一眼,轉身嘴里叨念著一些讓人听不懂的話語,然後,拂了拂衣袖轉身越過他們走出布達拉宮華麗的門檻。
秦少天立在那兒,眼楮看著教陡漸漸消失的身影,腦中回味著他的話,一遍又一遍。
然後,他扔掉了指尖的煙蒂,通過金頂台的正道,一條台階就一尺多高,八迷寬長。
當地的藏族婦女領著自己幾歲的孩子,耳朵上戴著大大的弧形耳環,一步一叩首邁過每一個台階,台階上跪拜而行的到有幾十個,但是,多為當地藏族當地人,不家喇叭教陡,而且,幾乎沒有一個人行磕頭‘長禮’的,這種跪拜的大禮沒有行使了,不到祭拜的節日,沒有藏民選擇用這麼累人,這麼復雜的跪拜之禮。
而外族人就更加不可能了。
可是,秦少天走向了台階的正中央,白色的身影毫不猶豫就跪了下去,一臉虔誠地跪在台階上,雙手伏地,匍匐在堅硬咯人的台階上。
「二少爺。」秦宇驚只了,他沒想到少爺會這麼做,為了那個女人,他居然可以做到如此地步,將他尊貴的身份撇于一旁不說,還相信那紅衣教陡的鬼話,磕九百個長頭能化險為夷,這根本是天方夜譚,少爺居然相信這無稽之談的話。
他急忙跨前一步,意欲要將少爺撫起。然而,他頭也不抬地說︰「讓開,秦宇,我寧願相信他說的。」
秦宇听了他指令,收回了伸出的手,一臉不甘地立在一旁,眉心糾結,痛心疾首。
其他游客信任紛紛停下腳步都來圍觀這奇特的一幕,一步一叩首,一步一乞求。
秦少天的客頭抵在石階的階角處,一次次地在心中祈願,他不管別人會怎麼看,不管這祈願會不會成真,他都要試一次,他想告訴上天,念錦已經吃了太多的苦,幾乎就要走到窮途末路,是他的婚姻拯救了她,不想再生事端,他願磕九百九十個長頭,只求她能夠平安無事。
從第一塊台階跪下,行禮九百次就要跪完九百個台階,秦少天沖著布達拉宮金頂之上,虔誠磕首,頭重重地磕在了台階上,他感覺不到疼,在全身匐匍的那一刻,他看到了他與念錦的過往,念錦為他挨了一刀,被李秘書枉冤,甚至在森山野林里,她被毒蛇咬了,她為他吸毒血中毒遭到北宮滄的毒手,他們如何相守,如何相知。
一幕又一幕從腦海里劃過。
他不停在心中乞求,乞求上天可以不再給念錦任何苦難,他可以代替她去承受,承受一切的苦難。
行人從他身邊走過,親眼看著他華貴的西服是怎麼一點點染上塵埃的,變得越來越皺褶和胺髒。
萬里無雲的天空,炎炎的烈日正將自身力量一點一點地散發出來,光芒萬丈,在布達拉宮台階上灑成金燦燦的一片。
跪行一個小時,步行台階三百個,秦少天額角皮膚已經被磨破了,星星點點的血往外滲。
有通行的喇叭教陡上來勸解︰「這位先生,今天不是朝拜的節日,跪行不需要這種‘磕大頭’的禮節,我們看你也是外地來的,就更不需要這麼跪了。」
仿佛沒有喇叭教陡的勸說,秦少天旁若無人地站起身,跨出一步,然後又一次的彎腰匍匐在地,雙手名攏在心中祈願。
「唉……看來是誠心祈願。」
喇叭教陡明白了什麼,對他略一彎腰說道︰「年輕人,天神會保估你的。」
說著,喇叭教陡急步退開,任由秦少天跪行而上。
放眼望去,台階高聳,一直錦延至最頂上的紅宮,再由紅宮下穿而入,到達布達拉宮最上面的金頂台。
階梯雖然寬至十米,但是路上密密麻麻都是游客,跪拜而行也不是少數,他們每走三次扣一步頭,跟‘磕長頭’比起來不知道輕松了多少。
見少爺俊朗干淨的面容已經遍布塵灰,額角因為一次次地磕在了台階上,已經磨出一層皮,鮮紅的女敕肉露了出來,漢礎了些許血漬。
秦少天那身白色的西裝……秦宇倒抽了一口冷氣,大街上乞討的叫花子都要比他身上的衣服干淨。褲子膝蓋處也劃破了,露出一道長長的口子。
「二少爺。起來。」秦宇是在秦家長大的,他自小被秦部長收留,一向與秦秒天最親,在他的心目中,少天就是他真正意義上的主子,也是秦家真正的命脈,因為,九歲那年,他落了水,是少天不顧金貴的少爺身份去游到河里去救了他,從此,他就感激秦少天,他的命是他救的,他這一生,也只忠于少天一人。
見到少爺如此折磨自己,他心里那份酸楚很難用筆墨去細述。
他哽咽著去撫二少爺,因為,他已經看不下去了,冒著被少爺責罵的危險,如果部長看到二少爺這樣,不知道會氣成什麼樣子呢?
「滾開。」秦少天一把甩開了他的手,徑自做著自己的動作。
「不,二少爺,你不能再磕了。」秦宇不怕死地起身,擋在了他的正前方,誓要阻此他磕頭自虐的動作。
「二少爺,這世上根本沒有神,就算你磕一千次,一萬次,又怎麼樣呢?你要認清,少女乃女乃已經被北宮滄擄走了,你應該去找她,而不在這里做這麼蠢的事情。」
秦宇麻起膽子勸解,眼楮一片濕潤,因為,他不忍二少爺這麼折磨自己。
提到念錦,秦少天的動作停了下來,仰起頭,他望著西藏這片空靈的天空,慢慢說道︰「人總要信仰一些東西,才能夠在逆境中找到生活下去的勇氣。」是的,當初,念錦在遭受到北宮滄與傅雪菲的背叛時,甚至在她的父蘇庭威逝世,蘇家一敗涂地,母親姐妹的一再刁難,是如何活下來的,她的心中一定有一個念想,正是這樣的一個念想才讓她活到了現在。
「我根本不再乎這個世界上有沒有神,我在乎的是念錦,我希望她能夠平安幸福,因為她,我可以選擇相信我這輩子從來都不曾相信的事物,我真正信仰的不是佛,而是念錦,因為,我愛她,我不想與她生生錯過,不想象漫珠沙華的花葉一樣生生相望,生生相錯。」
「我已經磕完了八百次了,不磕到九百九十九次,我絕不停下來,所以,讓開。」
他磕這九百九十九個長頭,明知道也許是紅衣喇叭的話不一定是真的,可是,他寧願相信,他不想錯過任何一次與念錦重逢的機會,他知道,他與念錦之間有許多的艱難險阻,有秦家一座大山,還有北宮滄,他之所以這樣做,只是在心中加強自己的決心,無論如何,都誓要與念錦生生相守的決心。
「你,你。」看著少爺一臉的堅決,秦宇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這一刻,他終于相信了夫人的話,蘇念錦是妖精,她迷惑了二少爺的心智,讓他為了她,寧願去做這一輩子他都不可能去做的事情。
遇到蘇念錦,他已經不能用常理去推斷二少爺的思維,以前,他秦宇自認為了解秦少天,可是,現在,他迷惑了,他不確定眼前的這個一臉灰塵的男人就是曾經意氣風發的秦家二少爺了。
秦宇沒辦法得退開,秦少天雙堂合十,再次向石台階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