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院出來之後,邵幕隕就再也沒有去過酒吧之類的地方,更是把家里的藏酒全部封存了起來。
邵幕隕還是原來的那個邵幕隕,似乎一切都還沒有改變。他依舊會那個冷情沉默的軍長,也依舊是邵家大少爺。可是又有些不同了。
至少在邵幕城的心里,自家的大哥是變了。
他變得比以前更沉默了,如果完全沒有必要的開口,他一定不會多說一個字。工作的時候變得更加專心了,那臉完美到近乎于冷漠的臉上也不再有若有所思的表情,訓練的時候,他更是把自己往死里逼似的。可到最後,他又會做最好的修復。
自從那個叫顧長安的女人徹底離開後,他就再也沒有回過老宅,就連他這個弟弟都很少見到他嬡。
這天,邵幕城提前了十天約,才在秦雨那里約到邵幕隕的時間。
若大的包間里,邵幕城早就等在了那里。邵幕隕來的時候,身上還穿著未褪去軍裝,仿佛是從基地直接趕了過來似的,「難得你小子約我啊?怎麼舍得大女人的胸、脯里爬起來了?」
一听到他調侃自己,邵幕城不由的就笑了起來,「大哥,愛好,只是愛好!」他有尷尬的笑了笑,「可是,你實在太難約了。」比他所交往的任何一個女人都要難約犛。
邵幕隕笑了笑,褪去厚重的軍大衣,「有什麼事直接說吧?以後若想見我,可以直接給我打電話。」如果那走秦雨那里程序自然是比較麻煩一些。
邵幕城一副受不了他的表情,「大哥,你確定你的手機我能打通?」
經過邵幕城的提醒,他這才想起來,他曾把手機調了呼叫轉移。他不由的就笑了笑,拿出手機解決這個小問題,「不好意思,我忘記了。」他讓服務員給他上了杯綠茶後,又繼續說道︰「就算手機打不通,你大可以直接到基地來找我。」這種事情他又不是沒有干過。
「算了,」邵幕城擺了擺手,「我還是不要自找麻煩了。」讓人被槍指著的日子,實在是太難過了。
後來邵幕隕又點了兩個清淡的小菜,便不再點了。邵幕城一見,心里就奇怪了,「大哥,你轉性了?」
「怎麼說?」邵幕隕淡淡的問道,連嘴角的笑意都是淡淡的,一別雲淡風清的樣子。從他的面上看,似乎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
「以前,你只喝咖啡,而且是地道的苦的不行的清咖。現在你改喝綠茶了。以前,你是無辣不歡的主,每一次吃都一定會點油潑辣子之類的重頭菜,現在你只點了清淡的小菜。你別介啊,請你吃頓飯,我這個弟弟還是沒有問題的。」邵幕城望著自家的大哥,難道說一個女人真的有這麼大的能力。居然讓他家固執的大哥改變了所有的習慣。
還是他只是在排斥一切與那個女人有關的東西?
邵幕隕唇角的笑意深了半分,輕輕的抿了抿剛上不久的茶,「這樣子不是更好嗎?養生、長壽。」
「大哥,你怕死?」這可不是一個軍長該有的表現?
「我不是怕死,我只是認為,我應該更有規律的生活。」這一個月下來,這種生活的方式其實也不錯。至少不會像以前那麼麻煩。
後來,邵幕城又和他聊了很多東西。從小時候聊到現在,從舊聞聊到新聞,又從時事聊到了時政,從時政聊到了金融。三個小時的時間不長也不短,可是在那漫長的一段時間里,邵幕隕連一次也沒有提到顧長安這號人物。
就連邵幕城談論到女人的時候,他仍舊是那樣雲淡風清的樣子,偶爾看一眼邵幕城表示自己在听。除此之外,他連一個不自在的表情都沒有。
顧長安這個人,似乎從來都沒有出現在他的生活里一樣。
他不著急,邵幕城倒是有些急了,「大哥……」喊了他之後,又斟酌著到底應不應該問出口。
「什麼?」
「你真的忘了顧長安這個女人嗎?」問完之後,他又仔細觀察著邵幕隕的表情。
可是,他又再一次失望了,他什麼表情都沒有,還是那樣淡然的笑著,「沒有。」
「那你……」
「我只是認為我應該換一種方式生活。」
「那你為什麼不回家?你難道不知道這件事情是父親他……」邵幕城說到這里的時候有些激動了。
邵幕隕舉手打斷了他的說話,「幕城,這些不需要你操心。」
「可是我看到你們這樣難過。」好好的一家人,就因為一個女人,造成現在的樣子,他怎麼能不難過呢?
「我知道。」邵幕隕臉上的表情基本沒什麼變化,「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也知道你約我的目的。這一切我都很清楚。」
「那你為什麼不去問問父親,為什麼要那麼做?」他听說,顧長安離開的時候哭得希里糊涂的,可見她也很難過。
「沒必要。」
「你……」
「以後不要為這種事情來找我。」他並不想知道,那個女人為什麼會離開。為什麼會在他要和她結婚的時候。他不想追究那已經成為事實的舊事。
「那好……我換個說法。」邵幕城看著大哥,「媽現在生病住院,你是不是該去看看她?」
「秦風每天都有去。」他沒有不管。
「屁,」邵幕城終于受不了了,髒話一下子就冒了出來,「你那個也叫看?比不去還不如,你讓秦風去,只會讓媽的病情加重。」
正在這時候,邵幕隕的手機就響了起來。接起手機的時候,他一臉的嚴肅和尊敬,電話打完之後,他抱歉的一笑,「對不起,我趕時間。」
邵幕城被氣著了,指著門的方向,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說來也不知道是怎麼了,那個女人離開之後,母親就病了,父親緊皺的眉頭就再也沒有松開過。
邵幕隕真的就那樣走了,連一個多余的眼神都沒有。
後來,在不同的場合,邵幕城也同樣見到了大哥的身影,他似乎依舊是那個語帶輕挑,笑傲人間的邵家大少。只知道他這個親弟弟知道,其實不一樣了。
在被同撩勸酒的時候,他會笑的很無奈的說,「抱歉,老婆大人不喜歡我喝太多的酒。」說完之後,有人笑他懼內,也有人笑他結婚怎麼都不請酒。然後他又會笑著說︰「請酒自然是不會勉的,你們都給我把紅包留著。」在沒有辦法,一時興起喝到半醉的時候,他會很嚴肅的拒絕友人留宿的好意,「老婆在家等著呢,沒有我她哪會睡得著?」
只有邵幕城知道,他所說的老婆其實是不存在的。剛開始他還很擔心他,漸漸的他也就明白了,就算他再怎麼失態,也依舊是那個理智清明的大哥。
邵幕隕很久都沒有去看沈若蘭,邵幕城倒是常去。
這天,住在軍區大院的邵幕隕正好放假,卻突然接到警衛員的電話,說是有一個叫「許安然」的小姐找他。
見到許安然的時候,他淡聲問,「你怎麼找到這兒來了?」
「看在我上次救過你的份上,你救救我吧!」
「為什麼?」
許安然不吭聲了,只是沉默的站在那里。邵幕隕突然就明白了,「你把他給惹毛了?」
「可不就是嘛!我不過就是去看了份工作,也沒有說一定要去。他就生氣了。」
「好吧,我帶你去安全的地方。」邵幕隕爽快的答應了。
許安然一听他答應了,便放心了。坐在他的車沒多久,她就睡著了。只是,等她醒來的時候,卻是在一個熟悉的房間里。當時,孟莫北正背對著站在落地窗前。
王八蛋!
許安然低咒了一聲。
彼時的邵幕隕突然就打了一個噴嚏。
***
其實長安並沒有走遠,她輾轉來到了一個名叫流城的小鎮當了一名小學老師。
當時她離開的時候,確實上了不知道飛往何處的飛機。下機後,她才知道自己被帶到了荷蘭。她不喜歡這個連名字都帶著侵略性的國家。在那里只留了半日便又開始了旅程。
她去過很多叫得出名字的大城市,還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小城市。也不是沒有想過,要在那些地方生存下來,可最後都沒有。繞了半個世界之後,她最終還是回到了中國。
沒有人知道她回來,更沒有人知道她在哪里。
她不再叫顧長安,心里也沒有那個恨著又愛著的男人。她已經改名,叫蘞苜,人家都叫她蘞老師。
清脆的下課零聲打破了校園的清靜。蘞苜微笑的站在講台上,關了電腦,「同學們,我們今天的課就上到這里,大家下課後不要亂跑嘻戲,要注意安全。」
很難想像,那個低眉沉靜,笑意融融的女子是顧長安。
「蘞老師,你來了之後,4班被你帶得好多了。」與她一同下課的老師是她新認識的朋友,也是這學校的老師,叫蒼子月。
蘞苜微微的笑著,抱緊了手里的課本,「蒼老師說哪里話了。我以前沒有教過學生,還有很多不足的地方,蒼老師可要教教我啊。」那嗓音低緩,同時又掩不住語音里的調笑。
「好啊!」
然後大家一起說說笑笑的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蘞苜教的是一年級小朋友,現在正大力宣傳防溺水,珍愛生命的主題,所以每節課後,老師都會提醒大家要注意安全。作為班主任老師的蘞苜也就更忙了,每天幾乎都把安全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
這樣的日子越忙碌,她就覺得自己過得越充實。
時間如流沙,不知不覺就到了同學們放學的時間。
蘞苜帶著大隊伍出現在了校門前,親自把每一個同學交到家長的手上,有時候會和家長談論了學生的近況,叮囑兩句。有時也會夸獎幾句,讓學生和家長都很高興。
離她不完處,一身低調黑色休閑裝的男人正沉靜如水的望著她。
她對于這樣的日子似乎是很享受,倒是越來越風生水起了。
他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也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她是新來的班主任老師,而他是轉學生的家長。看到他的時候,他以會她會驚訝。可是,沒有。
別說驚訝了,連一個微笑之外的細微表情也沒有,她牽著小如如的手站在他的面前,笑著說︰「如如今天表現的很好哦,你們家長做得很棒。」
她好像真的不認識他一樣。
他只好伸出手與她握手,「你好,我是白夜華。不知道老師怎麼稱呼?」
「我是新來的班主任老師蘞苜。叫我蘞老師就行了。」
後來,這種見面的情況天天發生,而她卻再也沒有對他說一句話。見到她那時候起,她似乎就是這樣笑著,溫暖的仿佛可以融化掉冬日里厚厚的積雪一樣。
她還是像以前一樣把小如如牽到他的面前,淡淡的微笑著說,「如如今天精神不太好,回家後一定要讓她休息好。」
「謝謝蘞老師。」
「不客氣。我們都同樣是為了孩子好。」她大大笑起來的時候,白夜華也為之震撼了幾秒。
不是沒有見過美女,如如的母親本身就是一個很美的女子。可是,能夠笑成這樣,又能打動她的女子就沒有幾個了。如果不是知道她的過去,如果不是清楚她曾經的身份,他幾乎會以為她是個好女孩。
可是他知道,她並不簡單。
至少,她是那個讓邵幕隕絕決離婚的女人。至少,她是那個令邵幕隕改變的女人。前幾天的時候,妹妹永迦還在給他打電話,談起邵幕隕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說,我真不知道他竟然那樣愛她。
他知道,妹妹語句中的她,就是眼前的女子。
「老師辛苦了。」
「不打緊。如如再見……」她對著他們揮起了潔白縴細的腕。
白夜華突然就問了句,「老師,你真的不認識我嗎?」
「對不起,我們認識嗎?」她一副驚訝的表情,「我們有非認識的理由嗎?」
她失憶了?
白夜華當時就只有這一個想法。看著她的臉,他笑道,「忘了好!」
邵幕隕,你也不過如此。你一樣沒有得到自己愛的女人。
而後,他們的交流就越來越多了。比如說,會在某個寂靜的深夜,白夜華的電話會打在正在背課的蘞老師手機上,會問一些關于如如學習情況的事。又比如,開家長會的時候,他會特別晚到,而又特別晚走。原因也是要與她溝通如如的情況。晚了,他會請她吃飯。她每一次都會拒絕。偶爾會笑著說︰「賄賂老師,你是沒關系,可我就慘了。」
所以,他的相邀,她一次也沒答應過。
她生活的很好,每一個月會給母親打錢,會打電話給母親,讓她不要擔心自己。
四月二十六日這天。
蘞苜像以前一樣,與蒼子月一起去學校。學校的風景很好,蘞苜最喜歡的就是站在教室的窗口,望著對面的古鎮,然後在心里想像自己徜洋在古鎮里。
雖然離著這樣近的距離,蘞苜是一次也沒有去過。
「蘞老師,晚上我們去古鎮玩吧?」
「你們去吧,我不去。」蘞苜拒絕。
「為什麼不去啊?你不知道吧,古鎮里的酒吧與外面現代化的不一樣,你會感覺自己穿越到了某個年代,那種濃郁的氣息會讓你欲罷不能的。」蒼子月倒是興趣頗盛。
「真的有你說的那麼好?」蘞苜還是表示很懷疑。
「去了不就知道了嘛!如果真的不行,便是回來也關系的。」
蘞苜最後還是去了。酒吧雖然沒有蒼子月形容的那麼好,但是也夠讓人眼前一亮的,感覺也都很不錯。可她,依舊不適合這樣的熱鬧場合,玩了沒過多久,她就有些頭暈了,不得不提前離開了。
出了古鎮以後,便是馬路,馬路的後面便是她的小窩。距離是不遠。
可是她有些頭暈,過馬路的時候沒有當心,一輛小跑就直接向她沖了過來,眼看就要撞上的時候,車停了下來,咒罵的聲音也緊跟著響了起來,「你特麼地找死啊,大晚上的找車撞。」
蘞苜想試著從地上爬起來,試了好幾次都困為疼痛而不能,不多會汗珠就布滿了她的額頭。車里的男人過意不去了,打開了車門,走到她的身邊把她扶了起來。
見到她的那一瞬間,男人怔了,「長安,是你嗎?」
蘞苜一臉的茫然,「我和你所說的那個人長得很像嗎?抱歉,我叫蘞苜。」
「蘞苜?」不對啊,她明明就生著一張長安的臉嘛!
「嗯。」
男人看了她一會兒,才與她握手,「我是君北宇。」
「君北宇。」蘞苜重復了他的名字,然後才又接著道︰「謝謝你,我走了。」說完,就留給君北宇一個背影。
君北宇是誰?
他是個比邵幕隕還要無恥的小人。至少長安一直都是這麼認為的。
他跑著追了上去,「你不認識我?」
「我一定要認識你嗎?」蘞苜反問,眼里有著不悅的神色。在君北宇皺眉的瞬間,她又出聲道︰「我不是你認識的那個人。請你不要打擾我。」
君北宇不是不知道她和邵幕隕沒在一起的事情,所以倒也沒有聲張。回了A市後,蘞苜是誰,曾經又是誰,早就忘了個干淨。
蘞苜的生活還是如一潭深水一樣,沉靜的沒有任何波瀾。
如果許安然的出現不算是波瀾的話。
許安然是在課上到一半的時候來的,是校長親自安排下來。她同樣是這里的老師,但是卻是音樂老師。彼時的蘞苜不知道,她想要的平靜,在許安然的到來之時就已經打破了。
許安然是一個很可愛的女孩子,與蘞苜相識後,蘞苜也很喜歡她。
熟悉了之後,才知道她是逃避男人才到這里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