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姒清一震,顯然還不願明白他話中的含義,「君墨,你說什麼?他是你親哥哥,你對他做了什麼?」
「親哥哥?父皇的好兒子?那他這麼多年來做的那些可恥的勾當又算什麼?」慕容君墨憤恨地捏緊拳頭,譏諷反駁。
楚姒清只覺得心口處卷來鋪天蓋地的痛,淚水濕了眼眶,「不,君墨,你在騙我對不對,他還活著,你們並沒有手足相殘!」
「清兒,你已經是我的妻子,為什麼一次又一次地惦記著其他男人,為其他男人流眼淚?」慕容君墨痛心地吼道,大手覆上她的臉頰,粗蠻地擦拭她的淚水。
楚清拼命地搖頭,泣不成聲,「君墨,對不起,人的心很小,只能分給一個人,怪只怪我們相遇太晚,我愛他,即便他死了,也不會改變分毫。嬤」
那一刻,她總算清楚明白自己的心意,縱然她再如何逼迫自己接受君墨,內心最深處,依舊藏有他的位置,任何人都代替不了的位置。
那里,只為他而欣喜,悲痛。
「清兒,你非得如此殘忍,傷我至此嗎」慕容君墨黝黑的瞳孔是前所未有的晦暗,絕望,無奈崮。
掏心掏肺,護在手心里,哪怕是磐石也能感化吧,可她對他終究沒有丁點情意,有的只是算計,或者少許的憐憫。
「君墨,君墨求你告訴我,他還活著對不對?」楚清雙腿虛軟無力,苦苦哀求著,此時此刻,深深傷害了另一個男人的心,她卻置若罔聞。
「他死了!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只說這一次。」慕容君墨被逼到瀕臨崩潰,憎惡地推開女子,戾氣橫生地離去。
無人知曉,他面對這樣的她,有多痛心絕望,皇帝說的沒錯,楚清終將會給他帶來滅頂之災,她的心永遠向著慕容熠塵。
大風吹進屋里,夾雜著漫天雪花。
楚清癱軟地坐在地上,明眸里淚花點點,死?不會的,他那麼強大,精明,不可能輕易死去,君墨的一席話更像是置氣,報復的意味。
慕容熠塵,你沒有死,對不對?她不斷地喃喃自問,可依舊放心不下,非得確定他是否健在才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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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四王府被冠上謀反的大罪。
皇帝聖旨一下,端親王親自緝拿主犯,他從馬背上跳下,雷厲風行地闖進府中。
侍女,家丁,暗衛盡數被禁衛軍緝拿,往日平靜的院子鬧的雞飛狗跳。
舞傾城正在院子里撫琴,心緒不寧,幾日沒見到花無邪,而慕容熠塵也沒了蹤影,她早該猜到,一場浩劫即將到來。
舞傾城被扣上鐵鏈那一刻,搖頭嘆息地看了一眼偏院,那個男人給了她幾年平靜的生活,可如今下落不明,好人,難道不該平安常在嗎?
「貼上封條,自此昭國沒有四王府。」慕容君墨冷聲命令道,四哥,哪怕你逃到天涯海角,也只是徒勞。
你欠我的,欠清兒的,我定要你一一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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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一聲,四王府大門關上,自此宣告大昭國諸君之位再無任何懸念。
彼時,王府密道里,周遭黑漆漆一片,微弱的燭火映襯著男人俊美無雙,亦是虛弱至極的臉容。
慕容熠塵裹著厚厚的棉被,薄唇泛紫,渾身不可抑止地哆嗦著。
楊廣守在一旁,拿了娟帕上前服侍,「四爺,您這是何苦?要不屬下去找楚姑娘,將解藥求過來?」
「你知道些什麼?」慕容熠塵皺眉,推開他的觸踫,一副自身自滅的頹喪樣子。
「屬下不懂,明明相愛的兩個人,何故鬧到今日的局面?她也真狠得下心,一面給四爺下毒,一面讓自己的丈夫圍剿暗夜門。」
「……」慕容熠塵疲累地倚在牆角,不置一詞。
「四爺,她這樣的女人,根本不值得如此付出,女人的心怎麼變得那麼快?」楊廣無奈地嘆息,為主子打抱不平。
「好了,她的事,本王自由分寸,你休要多說一句。」
「屬下逾越了。」楊廣垂首認罪。
慕容熠塵緩緩睜開深邃的黑眸,「我交代你的事,可有辦妥?」
「回四爺,太後娘娘傳來口訊,後宮的風口有她把持,您可以高枕無憂,至于夏馨梅,正如四爺所料,暗中跟天狼組織發出訊號,哥哥楊霄和花公子守株待兔,不出意外,能一網打盡。」楊廣一一將幾日以來的布局結果道來。
「恩。」慕容熠塵听完,再次闔上雙眸,倒在床上深深喘息。
「四爺,鬼先生正在趕回來的途中,你務必要撐住。」楊廣懇求道。
慕容熠塵輕嗯了聲,已經是耗費全身的精力,「楊廣,去上面將天露丸找出來。」
「四爺,萬萬不可。」楊廣驚恐地跪,天露丸如同丹石一般,能讓人一時精神,但給身體帶來的損耗不可估測。
先皇曾經因服食天露丸,最後落得暴斃生亡的淒慘下場。
「少廢話,不出所料,她今晚就會來,而他也會尾隨而來,本王還有時間去承受病痛嗎?」慕容熠塵揚聲,氣若游絲地說道。
楊廣拗不過,只得說道,「四爺,那屬下就陪你賭一把。您若出了事,屬下也不會苟活。」
「楊廣,沒想到,最後能留在我身邊的人只有你了。」慕容熠塵說這話時,心中的滋味無人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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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楚清換了身便裝,用迷香弄暈鄰屋的慕容君墨後,在風雪里匆匆消失。
一路上,她隱隱地感受到不安,回頭看去,並未有人跟蹤。
她要去四王府一探究竟,看看他是否安好,順帶將解藥給他,若完成一切,她也就功德圓滿,問心無愧地回到慕容君墨身邊。
前思後想了一個白日,直至此時,她腦中精光一閃,以慕容熠塵精明的性子,藏身之處,或許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密道!對,他曾經帶她去過,說是以防某天性命受到威脅所建造的密道,而密道亦是直通將軍府,處處顯露生機。一直以來,她猜不透父親楚懷遇所歸附的人究竟是誰?明眼人看著是慕容子喧,但如今子喧去了異地為王…
一路胡思亂想,來到四王府大門口,撞見那蕭索的一幕,她心中甚不是滋味。
那樣一個意氣風發的男人,一夕之間,變得一無所有,又劇毒纏身,此刻的他能否承受這樣的打擊?
楚清輕易避開守衛的禁衛軍,從偏院的高牆翻閱過去,再疾走到錦書苑書房門口。
進門後,按下床頭機關,一道石門轟然打開。
楚清點燃火折子,縱身跳下去,密道里很黑,悄無聲息,走了一大段路程,並未看見一絲光亮,她心中越發不安。
「慕容熠塵!你在不在?」
「我知道你在里面,回答我。」她試探著喚了兩句,回答她的是自己的回音。
就當她陷入絕望之際,一抹黑影如同鬼魅掠到她跟前,「楚姑娘,你來做什麼?」
「楊廣?」楚清欣喜地轉過頭,而一柄冷劍直至她的咽喉。
「四爺猜的果然沒錯。」楊廣憤恨地看著她。
「慕容熠塵呢?他是否安好?」楊廣的話已經吐露男人安好,可楚清非得詢問到底才能安心。
「四爺如今是死是活,你還會在意嗎?」楊廣冷哼一聲,滿是不屑。
「他人呢?你讓我見見他,求你了。」楚清懇求道,毫不畏懼對方手里的冷劍。
「楊廣,將楚清帶進來。」隔著石牆,傳來慕容熠塵低沉無一絲溫度的嗓音。
「是,爺。」楊廣迫于無奈,只得伸手扣了扣牆壁,很快一間別有洞天的密室呈現在眼前。
「塵?」楚清快步走進去,見男人氣色極好,且無一絲傷患,心下微松。
「你來了。」慕容熠塵起身,闊步走進她,墨黑的瞳孔緊緊絞著她,無喜無怒,冰冷地宛如陌生人。
「我…對不起。」楚清千言萬語,只化作一聲毫無分量的對不起。一夕之間,失去所有,還得躲在這樣的地方保命,倘若她沒有給他投毒,暗夜門也不會毀于一旦,他或許有轉圜的一線生機。
慕容熠塵雙拳緊握,眸低好似蘊藏著各種復雜的情緒,但最終歸于沉寂。
他一步步走近她,薄唇抿著不語,伸出雙臂,將她親昵地擁入懷里。
「塵,我把解藥帶來了,你服下後,再想法子離開,若需要幫忙,盡管提。」他一句責備的話也不說,攪得楚清心底萬般難受。
慕容熠塵努力平下來的心,只因女子一句想法子離開,瞬時臉色陡沉,「你這是同情,還是可憐,或者是顧念舊情?」
他眼底的陰郁之氣愈發濃郁,大手挑起她的下巴逼問。
「我只是希望你平安無事,沒有其他想法。」楚清坦然回道,蹙眉掙開他的手。
慕容熠塵不給她機會,長臂一圈,將她狠狠揉進懷里,「告訴我,七弟何故知道我是赫連懿?」
「君墨他……」楚清雖抵觸他的暴虐舉動,但根本反抗不得,君墨如何得知,她也不太清楚。
「是你告訴他的對不對?」慕容熠塵冷聲逼問,她半晌的猶疑,讓他幾欲發狂。
「不是!」楚清坦誠說道,淡淡的兩個字,毫無可信度。
「好,我信。」慕容熠塵松開她,深鎖的眉宇舒展看來,兩個字足夠了,足以讓他信服。
「你為什麼信?就不怕真是我出賣你?」楚清反問,眸光晶亮地看著他,那一刻,她緊繃的心亦是放松下來。
「因為你是清兒,我信。」
「恩?」楚清愈發迷茫了。她如此傷他,他不但半分責備都沒有,反而全心全意地信她。
「如果你真要出賣我,就不會連夜趕來送解藥。」慕容熠塵緩和臉色,下顎抵在她肩頭低語。
「塵……」楚清正欲說些什麼,陡然,密室門外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
「七爺,這里不對勁,地板凸起一塊。」
「撬開它。」慕容君墨果斷的吩咐聲。
「楚清!你出賣四爺!」楊廣臉色驟變,他憤然低吼,拔出長劍守在門口。
「清兒?我對你很失望……」慕容熠塵熠熠黑眸黯然失色,是莫大的痛心。
楚清急于解釋,可一時間百口莫辯,是她疏忽了,慕容君墨現如今怎麼睡得著,怕是無時無刻不想著來抓慕容熠塵。
「砰」的一聲巨響,石門大開,慕容君墨一臉陰郁地闖了進來,帶看清相依相偎的兩人,黑眸中的怒火更甚。
「清兒!我給你機會,而你又做了什麼?父皇說的沒錯,你今晚定會有所行動。」
楚清苦澀彎唇,「君墨,你跟蹤我,不信任我?」
「要我如何信?你倒是說說!只是稍稍一點風聲,你就按耐不住,來跟他私會。」慕容君墨步步逼近她,只覺得萬般諷刺。
禁衛軍面面相覷,竟不想其中有著這樣的秘聞,七王妃愛慕著四王爺。
「七弟,休得責怪清兒,一切全都是我的錯。」慕容熠塵將女子擁得更緊,憤慨地反駁。
「清兒,過來我身邊,他是亂臣賊子,你要想清楚。」慕容君墨斂去怒氣,朝女子伸手。
「清兒,你怕嗎?」慕容熠塵圈住她的身子,問道。
「我不怕。」楚清篤定地回答,亦是知曉若過去君墨身邊,慕容熠塵必死無疑。
她湊上男人的耳邊低語,「塵,挾持我,逃走吧,快。」
慕容熠塵一怔,斷然否定她的抉擇,一把將女子推開,「我不稀罕!你若最後執意回到他身邊,我無權阻攔。」
「塵!」楚清驚恐地瞪大明眸,而此時,慕容君墨眼疾手快,長臂一伸將她緊緊箍入懷里。
「放開我,君墨,君墨不要傷害他。」她拼命地掙扎,奈何男人置若罔聞,鐵了心不肯放人。
「四哥,自刎,還是收押刑部,你選一樣吧。」慕容君墨深知,他活著,楚清的心永遠不會向著他。
他更知曉,若殺了這個男人,楚清會記恨他一輩子,但恨也好,總比虛情假意來得痛快。那一瞬,慕容君墨被蒙蔽了心智,做出了此生最錯誤的決斷,以至于多年以後,他都活在追悔莫及之中。
「七弟,你當著以為你贏了?」慕容熠塵不疾不徐地彎腰,撿起地上的長劍。
「不!塵,不要。」楚清絕望地喊道,為什麼這麼傻,去了刑部說不定能有一線生機,因為本身的傲氣,還是因為她?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四哥,若你不想清兒出事的話,得速下決斷。」慕容君墨鉗制女子,冷聲逼迫,抬手掐住女子的脖子。
「君墨?」楚清不敢置信地喊道,雖明白他不會傷害她,但已經做了出傷害她的行為。
「慕容君墨,你是不是男人!拿清兒威脅我。」慕容熠塵再無方才的鎮定自若,憤然低吼。
「若你真愛她,就一劍了結自己。」慕容君墨步步緊逼。
「塵,不要,不要听他胡說,他不會傷害我。」楚清慌亂無措,陷入前所未有的絕望。
眼睜睜看著兩個人男人,為了她斗得你死我活,是幸還是不幸?
「可是清兒,我賭不起,他的心思,你又懂幾分?」慕容熠塵啞聲說道,所有的斗志被擊潰。
「塵,別做傻事,求求你。」她苦苦哀求,哭的淚眼婆娑。
「傻瓜,別哭了……好好活著,這是我對你唯一的要求。」長劍擱上脖子,一席話如同前世一般。
阿洛也說過,「清兒,好好活著,這是我對你唯一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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