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奏鳴曲 章 四十 岩鎧 天壤劫火

作者 ︰ 清水型蝸牛號

塔勒附近的一個小郡中住著一個奇怪的白人男子。

男子的身材在平均身高水準較高的西方人中也相當出眾,在外的肌膚已經被陽光曬成了小麥色,壯碩的肌肉如同隆起的岩石般堅實,他厚實的嘴唇微微抿起,配上不苟言笑的臉龐,給人一種非常穩重沉著的感覺。

之所以說男子奇怪,因為他在小郡中顯得很特別,這個小郡的居住人口並不得多,可以說居民彼此之間都是熟悉的,即便是不經常接觸的人,也不存在不認識的說法。

然而男子卻不然,當小郡中的居民遇到男子的時候,當居民們們被問及男子的時候,他們都會印象深刻的記得這個忠厚壯實、名叫漢斯的男子;可一旦男子沒有涉及居民們的生活,所有人就再也記不得有關男子的任何事情,仿佛他的存在被生生從記憶中剔除了一樣。

即便如此,男子卻一直在小郡中過著安穩的生活,沒有哪個居民知道他到底在這兒住了多久,居民知道的,只是漢斯這樣一個存在……

 嚓。

房門被打開後又重新關上,男子單手托著兩個大紙箱走進了客廳,紙箱內是幾個根雕,在男子的家里,這種藝術品隨處可見,在二樓的一個房間里,架子上放的全是根雕。

男子小心地放下了紙箱,隨手打開電視,他將紙箱中的根雕逐個擺在一個剛剛釘好的架子上,裝點著這間擺設略顯單調的屋子。

當男子拿出最後一個根雕時,他的眼楮忽然瞟向正播放著風景節目的電視,並且保持了這樣的姿態,一直等到節目結束都沒再動作。

「您在想什麼呢?」

一盆擺放在客廳中央的紅花,冷不防傳出了柔和的聲音,鮮艷的花朵中央,慢慢浮現出一個屬于女性的美麗臉龐。

「不,沒什麼可在意的。」男子淡淡地說了一句,將最後一個根雕放在了架子上。

「您現在的表情不就說明,您並不是那樣不在意不是嗎?」妖花習慣性的在話語結尾用上了疑問形式,「烏利克姆米大人……」

‘岩凱’烏利克姆米,是一個已經隨著時間漸漸被掩蓋在歷史的塵埃下、但又令紅世使徒與一些經歷了大戰的火霧戰士們無法輕易忘懷的名字……曾經的使徒集團[葬式之鐘]最高干部[九垓天秤]的一角,司職先鋒大將的紅世魔王,是一位在紅世中亦數一數二的超群將才。

烏利克姆米所化身的男子微微露出了苦笑,正如現在仍以副官自稱的她——妖花‘架綻之片’亞爾洛妮所言,他確實回憶起了從前的事,而契機便是剛剛電視里播出的畫面……

哈爾茲山,布羅肯峰……

多少年過去了,那兒的風景仍沒有變化多少,改變的是他和她以及……曾經的戰友。

[九垓天秤]追隨‘冥奧之環’亞西斯的理由各不相同,有的是贊同亞西斯的理念,有的是渴望戰斗,有的是出于興趣,而烏利克姆米的理由是報恩,報答‘冥奧之環’亞西斯對他的恩義。

或許是性格使然,盡管烏利克姆米一直敬稱亞西斯為主人,可他們之間的關系比起上下級更接近同伴間的信賴,所以烏利克姆米隱約察覺到了亞西斯的真正目的,不是引導紅世之新道路的理念,而是隱藏在這之下的亞西斯的悲願。

烏利克姆米不曾為此動搖,如果這就是恩人的願望,那麼烏利克姆米願意用自己的忠義來成就這一切。

懷著這個堅定的念頭,烏利克姆米追隨亞西斯經歷無數次戰斗,[吞食都市]戰爭、[小夜啼鳥爭奪戰]……直至最終的[大戰]。

作為[葬式之鐘]的先鋒大將,烏利克姆米與‘焚塵之關’索卡爾承擔與火霧戰士軍團正面對決的重任,並且在索卡爾因大意被先行討滅後,烏利克姆米更是擔起了統領前線的大局,並一度壓制了火霧戰士軍團。

按照原本的歷史,這場大戰將會是烏利克姆米最後的舞台,然而歷史在悄然間被命運的大手撥弄了一下。

當極光射手陣亡,葬式之鐘在烏利克姆米的指揮下逆轉了戰場形勢時,本應在要塞之中,專心準備儀式的亞西斯出現在了烏利克姆米面前。

「請幫助我,我忠誠的大將啊……」

烏利克姆米答以及迷惑火霧戰士的作戰方案後,安排了一個替身,烏利克姆米留下了他的副官‘架綻之片’亞爾洛妮來負責最後的執行,而他則跟隨亞西斯回到了要塞。

「兩界之嗣……?!」

等亞西斯說出他的最終目的後,饒是烏利克姆米也驚呆了。

誠然,這是一個隱藏在偉大理想下的小小願望,但是這小小的願望又是足以拓展出嶄新歷史的標志,是‘冥奧之環’亞西斯的一切。

「我為它傾注了太多太多心血,但是我永遠不會後悔,她是迪絲與我共同的願望,」說起‘兩界之嗣’的時候,亞西斯的目光變得很溫柔,但隨即他的眼神一黯,「然而,如今的我卻感到了害怕……」

「為何害怕?」

「為了迪絲和我的結晶,這個偶然間得到的自在式,我曾堅信著它的無限可能……但在三天前,我在世界的一角感受到了這個自在式所不具備的,那澎湃激昂的‘生命’氣息。」

「那麼,請允許我……」

「沒有用的,我的大將。」亞西斯緩緩地搖搖頭,「三天前那股氣息便消失了,從這個世界中消失了,同時它也帶走了我的信心,動搖了我。」

「……」

「所以,這是我最後的請求。」

「如果儀式失敗了,請保住迪絲和我的結晶,帶走她,尋找到能夠讓她蘇醒的‘生’之氣息,完成我們的心願……我的大將,我的同胞,我的戰友啊!請——答應我。」

「……我,答應。」

烏利克姆米以最嚴肅的口吻回答了亞西斯……

亞西斯的努力最終還是失敗了,甚至他沒能做到最後一步,天罰神的顯現阻止並討滅了亞西斯。

不過烏利克姆米遵守了他對亞西斯的承諾,拼死救出了迪絲與亞西斯的結晶,並匯合完成作戰計劃的亞爾洛妮,遠離了哈爾茲山,遠離了與火霧戰士的爭斗,以完成亞西斯願望為唯一目的而暗中堅持著。

在絕大多數紅世使徒和火霧戰士眼中,‘岩鎧’烏利克姆米已經在大戰隕落,只有見到烏利克姆米最後一面的天罰神以及有限的幾人才知道真實的情況,可他們也不曾想到,[大戰]之後烏利克姆米來到了距離哈爾茲山不遠的這個小郡,並一直隱居到了現在。

結束了那段刻骨的回憶,烏利克姆米從胸口取出了一團跳動著的青色火焰,這是亞西斯留給烏利克姆米用以尋找‘生命’的指示火焰,然而數百年間,它卻沒有變化過一次。

亞爾洛妮也深深地注視著青色火焰,忽然,她好像是自言自語的道,「……後悔嗎?」

烏利克姆米的動作頓了一下,隨後他轉過了身子,將背影留給了亞爾洛妮。

「吾為報恩而奉上的忠義,吾為同胞而進入戰場,吾以吾等組織和戰友為榮,吾為吾等失敗而嘆息,吾不會做的……就是後悔啊。」

……

少女的胸前掛著一個由金環交叉圍繞著的黑色寶石。

紅世的魔神,‘天壤劫火’亞拉斯托爾的意志正寄宿在里面,就在剛剛,他與少女定下了契約……亞拉斯托爾的契約者,新一任‘炎發灼眼的討伐者’誕生了。

「歡迎來到修羅之巷、戰斗之庭,我的火霧戰士。」

這一刻,亞拉斯托爾口吻中有著不加掩飾的驕傲與喜悅。

「嗯。」

少女的回答同樣帶著欣喜,不過她很快壓下了著傳遍全身的激動,冷靜地注視著眼前帶著獨眼鬼面具的鎧甲——‘天目一個’。

「準備好了吧?」

少女的唇畔流瀉出了昂揚的斗志,簡短地向敵人確認了一下。

「——強者——戰斗——!」

「當然,接下來,就是我和你的戰斗!……封絕!」

少女輕喝一聲,熾紅火炎隨即從身上涌出,在地板上沿著階梯描繪出圖騰,一切因果隨之中斷,從外界**出來,整個空間已完全被深紅色的死寂所籠罩。

「成功了。」

少女由純黑變為熾紅的眸子中閃過一絲欣喜,阿拉斯托爾也不禁輕笑出聲。

「呵呵。」

這簡短的笑聲,包含了數百年的期待、執著、約定……以及愛。

[大戰]之後,亞拉斯托爾便一直待在天道宮中,數百年如一日的待在‘髓之樓閣’所制造的寶具——銀盤‘凱那’上。

為了一個約定,為了一個與瑪蒂爾達•聖米露的約定,亞拉斯托爾和‘萬條巧手’威爾艾米娜•卡梅爾、‘虹之翼’梅利希姆共同培養著下一代‘炎發灼眼的討伐者’。

數百年的時間,他們培養了眾多的候選者,有的天賦出眾,有的意志堅定……但最後卻沒有一個是成功的,哪怕他們中的很多人在其他紅世魔王看來不失為一個優秀的契約者,亞拉斯托爾也沒有絲毫留戀,不符合就是不符合,他們都不符合瑪蒂爾達和亞拉斯托爾自己的希望。

「快離開!」暢游在思緒的海洋,亞拉斯托爾仍分出心神關注著他的新契約者。

原本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不停地持續下去,亞拉斯托爾亦無法斷言究竟什麼時候才會到頭,但某一天的事情改變了一切。

那一天,威爾艾米娜•卡梅爾抱回來了一個孤兒。

「這是‘夜笠’——披在‘炎發灼眼的殺手’身上,相當于我的羽翼一部分的自在黑衣。」

那並不是刻意的行為,只是威爾艾米娜•卡梅爾只是一個的臨時的念頭而已,可就是這無意間舉動,亞拉斯托爾以及另兩位仿佛看到了新的希望。

「為了尋找足以托付那把武士大刀的適任強者,主動願意舍棄身為人類的一切?實在令人不敢相信……」

少女的表現只能用完美來形容,堅韌的意志、刻苦的努力、不懈的追求、清澈的心靈,少女比以往的任何一個候選人都出色,並且符合亞拉斯托爾的期望,紅世的魔神已經暗暗認定,她就是新的‘炎發灼眼的討伐者’,她就是瑪蒂爾達和自己所追尋的存在。

但是,明明如此符合他所期望的一個少女,亞拉斯托爾卻有著一絲擔憂與不安,就是他曾和威爾艾米娜•卡梅爾所說的,少女沒有向他們表露的某個東西……

亞拉斯托爾還沒有察覺到,此時的他已經不是因為單純的契約者的隱藏而煩惱,而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擔心,像朋友更像父親那般。

「你真是太胡來了……害我一直擔心我的火霧戰士才剛簽約不久又要失去了。」

亞拉斯托爾看似抱怨少女的自作主張,實際上是為少女的旗開得勝感到滿意和驕傲。

這個時候的亞拉斯托爾,最後的一絲擔憂也隨著契約簽訂前的那場對話而消散了。

坦白說,這個時刻比亞拉斯托爾預計得早了很多很多,原本他是想等到少女成年後再踏出這一步的,只是敵人的突然入侵使他不得不提前了行動,但正因為這樣,他才進一步認識到了少女。

事實究竟是不是這樣?我要自行判斷,自行決定,否則,我無法奉獻出自己一生的全部。因為到頭來需要站穩腳步、勇往直前的畢竟是自己。

亞拉斯特爾,對不起,我是個壞孩子……不管大家是多麼愛護我,不管我是多麼喜歡大家……只要我覺得很討厭,就絕對不會去做。我是個非常、非常壞的壞孩子。

這個時侯,亞拉斯特爾忽然明白了自己為何要選擇少女。

她和瑪蒂爾達是一樣的,就算外貌差很多、經歷差很多、性格差很多,但她們最深處的東西都是一樣,是那樣強大且溫柔。

「 !」

物體裂開的怪響驚醒了亞拉斯特爾,看到那忽然竄出來的淡紫色火焰,他立刻警告少女。

「是‘使徒’埋下的陷阱!準備離開,接下來會發生大規模坍塌。」

「嗯……嗯!」

少女看著她一直當做棲身之所宮殿不斷被巨大的裂痕所侵蝕,內心產生了輕微的動搖,但這種想法只維持了一瞬間,下一刻,少女轉身向大門跑去。

快接近大門的時候,少女以堅定的語調,朝親愛的火焰魔神說出了準備已久的話。

「走吧,亞拉斯托爾!」

「——唔嗯,走吧……」

不知怎的,回應少女的時候,一個非常久遠的畫面闖入了亞拉斯特爾的腦海——在銀灰色的城堡前,一個奇怪的少女說了一句意義不明的話。

火焰的魔神和……夏娜?

曾經的記憶如同潮水般涌來,亞拉斯托爾疑惑于自己為什麼會想到這些時,火焰的魔神看到了少女握在手中的武士大刀,‘天目一個’身上的寶具‘贄殿遮那’。

夏娜?贄殿遮那?……夏娜?!

亞拉斯托爾很驚訝,究竟是巧合,還是別的什麼……

在亞拉斯托爾眼中,少女的身影再一次和瑪蒂爾達重合了,這一次,亞拉斯托爾注意到了一直被自己所忽視的一點,最基礎也是最簡單的一點。

夏娜麼?……不管怎樣,很合適這個孩子。

想到這里,亞拉斯托爾不禁再次回應了少女,以如同悶雷般的雄渾聲音呼喚道。

「走吧,夏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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