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清 第三十六章 問案(一)

作者 ︰ 龍城十二

第二r ,徐聞縣新任縣令第一次升堂問案,縣衙原先的皂隸捕快大多都被遣散或是下獄,新招募的還不堪大用,武大只得從團營中借了二十人充作門面。

二院傳來銅磬聲,畢德勝身穿七品官服,娓娓而來,端坐于正大光明匾下,身後的海水朝r 圖也被洗滌一新,眼見畢德勝坐定,高升走到縣衙門口大聲讀到「縣尊坐堂,有冤情者但可擊鼓鳴冤」,高升話音才落,一個四十多歲的婦女,就撲到縣衙門口,咚咚咚敲打起來。

畢德勝還以為今r 不一定會有案子,可還沒做熱,就有人鳴冤,兩個衙役將人帶到堂前,老婦人就哭天抹淚的說道「青天大老爺,你可得為民婦做主啊……嗚嗚嗚嗚」。

「堂下婦人,有何冤屈,但可說來,在如此,必制你咆哮公堂之罪」眼見畢德勝有些無措,坐在一邊擔任書記的霍雲志說道。

婦人或許是怕了,止住哭聲,畢德勝開口問道「姓甚?名誰?所告何事?有無狀紙?」他昨夜就看了看審案流程,今r 照本宣科。

「婦人我叫陳王氏,家主城西水井巷,狀告城南周有福白r 行凶,強搶民宅,這是民婦的狀紙」陳王氏說完就將手中狀紙呈上,衙役將狀紙遞到畢德勝手中,畢德勝看了起來,堂內鴉雀無聲,縣衙外面卻是站滿了人,中國人不乏看熱鬧的心里,昨r 這里還是腥風血雨,可大家都想看看新任縣令是怎麼辦案子的。

案子乃是發于兩年前,城南周有福于白天闖入陳王氏家中持刀搶(劫),陳王氏的丈夫反抗,被刺中一刀,家里存放的八十兩銀子也被搶(劫)一空,事後報官,周有福也被拘拿,可卻被打了三十大板就被放了,銀子也沒有追回,陳王氏的丈夫本就有傷,更是氣不過,事隔三r 就撒手人寰,只留下孤兒寡女,好不淒涼。

那周有福是周邦有本家佷兒,當時周邦有在徐聞縣只手遮天,陳王氏也有孤女需要照顧,就不敢伸張,可如今,女兒已經嫁入鄰縣,周邦有也被新縣令砍了腦袋,陳王氏就鼓足勇氣登堂伸冤。

畢德勝看完狀紙,轉頭問霍雲志「霍師爺,大清律,持刀入室搶(劫)該如何判決?」。

「當判絞」霍雲志一邊說,一邊思索著這件案子,這幾r 他整理案牘,沒有發現這一樁案子啊。

絞就是吊死,薩達姆就是被這麼判決的,畢德勝听了這話,有些糊涂,低頭簽了一張傳票,讓捕快上門把周有福鎖到堂上。

堂外的華林親自前往,一炷香時間就把周有福拘到堂前,周有福倒是油滑,見到畢德勝就跪了下來,咚咚咚磕了幾個響頭,開口說道「青天大老爺,你可得為小人做主啊,這婦人就是想要訛錢」。

畢德勝看他眼神漂浮,就不是一個正經人,一怕驚堂木打斷他的鼓噪,堂中衙役齊聲喝道「威武……」。

「休要說這些不著邊際的,仔細說說緣由」。

周有福又磕了一個頭,開口說道「前些年小人是有些孟浪,喜歡賭兩把,後來賭輸了錢,經過她家時,剛好听見兩人在商量嫁妝,小人一听,財迷心竅,就從狗洞里鑽了進去,悄悄的模到他們屋里,拿了八十兩銀子,後來兩人察覺,小人就趕緊跑,情急之下就把身上帶著的刀向後甩去,事後縣衙拿了小人,也給了小人三十大板,小人也把銀子賠了,可這婦人不依,時時用此事要挾小人,要訛小人的錢,小人困惱不已,望大老爺做主啊」。

周有福邊說,邊用眼角看向堂上的畢德勝,自從知道周邦有被砍了腦袋,他就惶惶不可終r ,雖說他和周邦有不是至親,可也借這個名頭做了不少惡事,特別是這個婦人,他知道必定回來告官,所以特意出了五兩銀子,請本縣的一位訟師幫忙出主意,得出了這個反告的計策。

「你胡說,你分明是從大門進入,搶了銀子就走,我夫君抓住你,苦苦求饒,可你一刀就刺進我夫君身上,你還我夫君命來」婦人說著說著就要撲到周有福身上,辛虧衙役一把按住。

「陳王氏,再敢如此,本官就要制你的罪了」畢德勝呵斥一聲,又小聲對霍雲志問道「為何過程不同,責罰猶如天上地下」。

馮克東苦笑「這些刀筆小吏,著實可惡,按律,從正門闖入行竊,死罪,持刀,絞,可要是從狗洞鑽入,那就是一般行竊,判杖二十,持刀行凶,判流兩千里,杖五十,甩刀行凶就是過失傷人,判賠償湯藥費,杖十下」。解釋完,霍雲志朝身邊的一位衙役耳語幾句,衙役出了大堂。

畢德勝皺眉「陳王氏,你可有人證」。

「大人,當時就只有小婦人和夫君兩人,可這人確實是從正門進入,持刀傷了我家夫君的啊」陳王氏哭訴道。

旁邊的周有福心里舒了口氣,訟師說的沒錯,沒有人證,只能依照前判,再說時隔幾年,有哪位縣令會自討沒趣,要是縣令判了他敗訴,他也可以直接到按察使司衙門申訴,百分之百的縣令敗訴。

衙役去而復返,手里拿著當時本案的卷宗,霍雲志看了一眼,遞給畢德勝,畢德勝匆匆看了一遍,大門而入變成犬門而入,持刀傷人變成甩刀傷人。

「縣尊,此事不好判決啊,還是和了吧,讓周有福賠償些銀子給陳王氏,此案就此揭過」馮克東苦笑著建議到。

畢德勝心里不是滋味,看著哭天抹淚的陳王氏,又看著油光水滑的周有福,臉上y n晴不定,突然,畢德勝腦子一亮。

「周有福,這幾年你可曾變了模樣?」畢德勝冷不丁的一句話,周有福愣了一下,臉上表情一變,十分苦惱的說道「大老爺,這兩年來,小人飽受這婦人要挾,每r 茶飯不思,身體消瘦,也是大不如前,還望大老爺做主啊」。

「記下」畢德勝轉頭對霍雲志說道,霍雲志不知所以,不過還是刷刷刷幾筆記下。

「這麼說,你身子比起兩年前越來越瘦了?」畢德勝幽幽問道,周有福點點頭。

「是胖了還是瘦了,大聲說話?」畢德勝一拍驚堂木,大聲問道,周有福被嚇了一跳,條件反sh 般的說道「是瘦了」。

「簽字,畫押」畢德勝也不給他時間,轉手將霍雲志寫好的筆錄遞給周有福,周有福也讀過幾年私塾,看了看,見沒什麼對自己不利的,就按上手印,寫上名字。

畢德勝收好吹干「來啊,移堂審案」。這個吩咐一出,大家都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畢德勝又重復了一遍,高升才跑出去備轎。

三聲鑼響,听聞縣令要移堂問案,熙熙攘攘的人群跟著畢德勝來到城西水井巷子,三班衙役叉手圍成一圈,畢德勝下了轎子,陳王氏和周有福都被帶到。

「陳王氏,你家可有狗洞」畢德勝和煦的問道。

「大人,民婦家中是有狗洞,原先養了一只大黃,半年前已經死了,可狗洞依舊沒有堵上」陳王氏躬身回話。

「帶路」畢德勝吩咐一聲,陳王氏跟在前頭,而十多步路就到了自家門前,這是一間兩進的院子,方圓有八十步,看得出,陳王氏家在徐聞算得上是中產,院牆不高,也就兩米,門邊牆角,有一個被污物堵塞了大半的狗洞,畢德勝掃了一圈,又讓人尋來附近街坊,讓他們看看,陳家的這個狗洞是否有過變動。

街坊之間,熟門熟路,找來的幾人都說沒變過,原先是什麼模樣就是什麼模樣,畢德勝讓他們簽了筆錄,轉過頭,冷冷看向周有福。

周有福這時算是看出一些眉目,嚇得腿腳發軟。

「周有福,現在業已證明,陳家的狗洞並無變故,而你這兩年又瘦弱幾分,現在本官讓你重演現場,你重新鑽上一遍,鑽進去了,本官對你無罪釋放,反而制那陳王氏誣告之罪,鑽不進,你就多上一條罪過」。

衙役得了吩咐,把狗洞里的污物清理干淨,周有福硬著頭皮往里鑽,可狗洞實在太小,頭進了,肩膀卻進不去,看到他這個樣子,畢德勝對著就是一腳。

「來啊,把周有福拿了」畢德勝大喝一聲,衙役們上前把他拔了出來,繞上鎖鏈,周有福已經面無人s 。

「周有福,招是不招」。

「大人,小民招了」周有福隨即一五一十的把此案說了出來,就連勾結什麼小吏,以及昨r 招了哪位訟師,都一一交代清楚,他也知道,眼前證據確鑿,再是不招,免不了一頓拷打,還不如爽利些。

畢德勝看著那些圍觀的鄉民,頭上冒出幾顆星星,昂首宣判,周有福數罪並罰,被判斬監侯,其他相關人員,一並制罪,話音才落,人群中轟然應好,陳王氏又跪了下來,對著畢德勝就是幾個響頭,畢德勝將她扶起,又從縣衙支出一百兩官銀給她,以表彰她為夫伸冤的勇氣和執著,正風氣也是縣令的一項職責。

回到縣衙,畢德勝又發出幾張捕票,捕快們紛紛出門抓人,處理完這些,已是午飯時分,霍雲志一臉沉思,到了現在,忍不住問道︰「東翁是如何想到這個辦法的?」。

「狗洞可以進人,那要大門何用,不要把平民百姓想的那麼笨,或許霍師爺你沒有養過狗,可我養過,狗是頭過身子過,而人不行,我在觀那周有福,身高六尺,又不像會什麼縮骨功的,怎能鑽得過去,這就是漏洞」。

霍雲志恍然大悟「東翁真乃……」他也找不出什麼形容詞,畢德勝哈哈笑了兩聲,向內堂走去。

案子一結,成了縣城午飯時的談資,特別是一個早上就解決了陳年的案子,手段高明,事後又賞了寡婦陳王氏一百兩銀子已彰其節,這對于鄉民來說,青天也不過如此,所以新縣令畢德勝繼砍了周邦有之後,又有了明鏡高懸的名號。

吃過午飯,畢德勝小睡片刻,可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小廝高升把他叫醒,急急忙忙的說道「少爺,縣衙外面有了不少人」。

「啊,什麼狀況?」人多就意味著出事,這可兒戲不得。

「都是來伸冤的」高升苦笑一句,畢德勝拍了拍腦袋,真是人怕出名豬怕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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