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璟然的眸光漸漸放遠，出神的模樣讓人神往，他的聲音很低很沉，卻仿佛能將人帶入夢境一般。
「我知道你很喜歡那樣子的地方，于是悄悄地在海濱買下了一座差不多大小的。我曾經有想過，等你生下了孩子，我們就從霍家主宅搬出來，然後住進那里去。我還特意挪出一間當做嬰兒房，從前買的那些衣服玩具都已經通通裝進去了。白天，我去公司，你可以在露天的陽台上享受海風。晚上，我回來了，我們兩個可以抱著孩子在沙灘上散步，一直到他……」
「夠了——夠了霍璟然，你不要再說了！」郭了了捂住耳朵，拼命地搖頭，像是受了極大的刺激，「別再說了，我不要听……」
郭了了長長嘆了口氣，「真的辛苦你了，做到這份上，我都覺得你已經仁至義盡了……」
「回家？回哪個家？你是她的誰？有什麼資格，憑什麼替她回答？程銘，你最好搞清楚你的身份……」
她的身子還沒有完全恢復，很容易就會累，才跑這麼一段路就喘得隨時像是會斷氣一樣。
「我的事，你根本沒有資格過問。讓開。」
霍璟然抓住她的手，掰開她攥成拳的手指，然後將鑰匙輕輕放進她的手心，最後雙手握住她冰涼的指尖，「了了，你能不能給我這個機會，讓我向你表白一次？」
她輕輕笑了一下，竟有些調皮地歪過腦袋，就像平常她向他撒嬌那樣，「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無理取鬧？存心難為你？霍璟然，我只是想提醒你，在你心中，最重要的那個位置站著的人，從來都不是我……如果不是我剛巧懷了你的孩子，你根本就不會看我一眼。你照顧我對我好把我當寶貝一樣捧在手心里，完全只是為了那一個目的而已啊……」
程銘不答反問，「那你呢？你又來做什麼？」
霍璟然瞬間失語，郭了了的臉色因為喊出了這一大段的話而漲得通紅，但她沒有做任何的停留，生怕猶豫片刻對面的男人又會滿血復活逼人太甚。
郭了了平靜地看著他的反應，似乎也沒有多少失望，她都料到了啊。他如果會點頭，那才真叫見鬼好不好！
那一瞬間她竟然在懷疑，眼前的人，究竟是不是霍璟然。
然而，他的想法卻被郭了了更加激動的聲音打斷了。
郭了了倏然怔住，腳下一軟，要不是被他拉著，鐵定就摔到地上去了。
郭了了的腰被人反手摟著，她驚魂未定地看著面前高瘦挺拔的男人，像只發狠的獵豹似的死死盯著霍璟然，似乎隨時會撲上去一口咬斷他的脖子。
「了了，不是這樣的！你為什麼就不能讓我把話說完呢？」霍璟然也強硬起來，絲毫不讓步地喊了一句，「你究竟在害怕什麼？！」
「了了，你听我說，我並不是想要你的原諒，我只是……」我只是想將一直沒有說出口的，每一次都被打斷的話，說給你听罷了。我並沒有——
她的腦子里一團亂，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下巴卻忽然被一只冰涼的手挑起，她順著力道僵硬地轉過臉去，在見到程銘忽然放大的帥氣逼人的臉的那一刻而大叫出聲。zVXC。
沒錯，說一個令她滿意的回答一點也不困難，但是，他已經不想再欺騙她了。
霍璟然無法動彈，他想過她會猶豫，他想過她會說不出話來，但他想不到，她會拒絕得這樣徹底，他覺得自己踫到了史上最鐵面無情的法官。
「不能。」在長久的沉默之後，郭了了冷著視線，緩緩吐出兩個字來，然後她將頭低下來，動了動被他握住的手，「放開我。」
郭了了門都沒關，徑直拉著程銘的手飛奔下樓，卷起一陣風來。
「了了，你慢點……小心摔了！」程銘被掐得生疼，但還是順著她的力道緊緊跟在她後頭。
司機早早地為他們打開了車門，恭順地站在一旁。郭了了擦過他，他留意到她面上的神色︰什麼都沒有，空洞一片。但越是這樣，越是不對勁。
郭了了一時之間無法思考，只呆呆望著他，望著那個語氣討好到有些低聲下氣的男人。
吃了個冷釘子，程銘無奈地聳聳肩膀，左政調、教過的人一向都是鹽油不進的。
沉默的司機先生扭過頭，不去看他。
郭了了真想吼一句，「你們兩個瘋夠了沒有」，但她喉嚨堵得厲害，偏偏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龍虎斗。
程銘微微愣了一下，然後側過頭瞄了後方一眼，就見郭了了抓住他的衣服往里又縮了縮，猛力搖著腦袋，似乎在說「別听他的」。
他也不惱，彎子湊進車里，狹小的空間，流竄著郭了了粗重的喘息。
郭了了率先坐上車，程銘尷尬地甩了甩紅通通的手臂，覺得有必要解釋一下，于是輕輕嗓子，「咳咳，不是我惹她，別給左政亂打小報告。」
「我讓你把手放開！」郭了了皺著眉，不安分地掙扎起來，可她那點力氣在霍璟然看來完全可以忽略不計，他怔怔望著面上盡是抗拒之色的她，心中亂了陣腳。
表白？
「程銘？」霍璟然的表情同樣沒有溫和到哪里去，眸光犀利得像是激光一般，兩個身長都超過一百八的男人對峙的畫面看得人心驚肉跳，就連空氣都凍結住了。
「程銘，你適可而止。」霍璟然將瀕臨爆、發的火氣壓制住，他不想和這個自以為是的男人多廢話一句，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于是只好做出退讓，「你不要擋在這里，隔開我的了了。我想和她說的話還沒有說完。」
「霍璟然，你做什麼？」
「了了……」
「哇，你干嘛？」
程銘了然地點頭，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別緊張，然後昂首挺胸對著霍璟然道，「對不起，了了她現在不想和你說話。我要接她回家了，麻煩請你讓開。」
然而郭了了卻率先再一次打斷了他咄咄逼人的語調，「霍璟然，你想知道他是我的誰是不是？好，我告訴你，麻煩你听清楚——程銘他是我的男朋友，而你什麼都不是，你才應該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擺月兌像她那樣一個拖油瓶麻煩精，應該是件很值得高興的事才對啊。
他已經被判死刑了，而且連緩期執行的機會都沒有。
「我們走！」
郭了了縮著腳，頭轉向一邊，看著車窗外繁盛的夜景，慢慢平復著呼吸。再讀讀小說閱讀網
听到她這樣說，霍璟然漂亮的眼楮像是被電了一下，突地發出了很耀眼的光芒，但是瞬間黯淡了下去，他提了一口氣，吐出一個「我」字，卻怎麼也沒辦法再往下說。
為什麼？
「我不管你想干嘛……我只問你一句話，如果我讓你以後不要再見松翎還有白寒依，你肯不肯？」
更何況，她好不容易不想再愛，不想糾纏，不想再在他的世界里進出，他為什麼非要自尋煩惱呢？
「呵，這句話我原封不動地還給你。霍璟然，你還記不記得兩個多月前我和你說過的話？你終究，還是把她弄丟了。我警告過你，你卻還是明知故犯……」程銘嘆息著搖搖頭，視線里全是憐憫，仿佛在看一只悲哀的蟲子。
「了了！」這個時候，一個清亮的嗓音突兀地闖了進來，然後在郭了了還沒有辨認出那是誰之前，已經有一雙有力的手將她整個人扯出來，然後嚴嚴實實地護在身後。
為什麼要說這樣美好卻遙不可及的憧憬？他到底知不知道，她的孩子已經沒有了，沒有了啊！
他在開什麼國際玩笑？難道他真的以為，隨便說一句「我愛你」走走過場，就能將所有的傷害一筆勾銷麼？
霍璟然頓了一下，冷冷問，「你來這里干什麼？」
他已經嘗到了苦頭，所以他不想再說。
郭了了咽了口唾沫，這氛圍洶涌澎湃到極點，她真怕兩個人打起來。但程銘死死地鉗住她，就是不肯讓她上前一步。
但男人優質唯美的嗓音還在繼續，「我一直以為，我曾經對你說過‘我愛你’，至少是‘我喜歡你’，但直到你消失的那天我才忽然發現，其實我並沒有對你說過。不知道為什麼，我總在錯過……」
天底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誰都沒有說話，兩人的眼楮同時眯起，陰鷙的眸光于電光火石之間激烈踫撞，就像是在經歷生死大戰一般。
她親身感受著親生骨肉同自己生生分離，卻阻止不了。那種痛，比徒手抓出她的心髒還要猛烈上百倍！
「我不是你男朋友嗎？」程銘的眼楮眨啊眨，長長的睫毛像是兩把小刷子似的一動一動，「男朋友和女朋友接吻不是天經地義的麼？」道小經歡。
郭了了一拳捶在他胸上，沒好氣地數落，「我拜托你了，這時候就別開我玩笑了行不行！我剛才要不那麼說，我們兩個都別想離開了！」
程銘立刻捂著胸口，一副很受傷的表情。
郭了了低頭看手掌︰她剛才那一拳，好像根本沒用多大力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