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貴,不要畏懼,有隱情就大膽的說出來,一切都由本官為你做主!!」蘇杭看著眼皮發顫的王貴,淡淡的的說道。縣官不如現管,盡管王貴是他派長生找回來的報假案的龍套,但包龍一行人在池水縣作威作福慣了,在普通老百姓的心里,始終都是地頭蛇的存在,現在要出堂指正包龍,還是需要一定的勇氣的。
不說別的,就說他蘇杭,如果在這片土地干出了業績,事跡傳到京城,被朝廷破格提拔了,是不是模模就能走人?可他王貴能行麼?王貴是土生土長的池水縣人,讓他拖家帶口背井離鄉奔赴他鄉生活,顯然不太現實。
「大人,我……」王貴開始猶豫了,但是在縣令大人的眼神鼓勵下,終于跺跺腳,一咬牙,大聲吼道︰「大人,這牛就是包捕頭賣給我的,還說這牛是剛產出沒多久的,正好養來耕地,老了也還能賣給屠戶折成現銀,當時小人一听,覺得是這個理,就掏錢買下了。」
「你花了多少錢買下這小牛?」蘇杭若有深意的看了眼包龍。俗話說,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何況還只是一個小小的捕頭呢?只是這包捕頭在池水縣里的地位相當特殊,相當于是陸安琥的左膀右臂,想要對付陸安琥並最終拆開他偽善的面具,這包龍是關鍵。
王貴伸出了三個手指頭!表示買下這頭花費了三十兩銀子,那可是巨大的一筆財富了,若不是想著這小牛怎麼算都不虧本的話,打死他也不會拿老婆本去買下這頭小牛。看到王貴伸出三根手指頭,牛老漢就不樂意了,大聲抗議道︰「大人,這頭牛根本就不止三百兩,按照市值來算,再按照這頭牛長大了能耕地的年份來算,再到老牛充作肉價來折算,這頭牛至少可以賣五百兩,而且這頭牛還是牛群中的j ng英,是頭j ng牛,相傳古時候,蚩尤大戰時……」
從三皇五帝一直說到唐宗宋祖,牛老漢孜孜不倦的介紹著自己那頭牛的由來,听得人津津有味之余也不禁對牛老漢所說之言產生了信服的念頭。
包龍在某個瞬間,心里也不自然的也產生種賣虧了的感覺,當初那頭牛牽來時不過是陸爺說想要吃小牛身上的里脊,但當他把牛牽來時,陸爺又說不吃了,所以就折價賣給了屠戶。只是這牛如何到王貴手里的,他還真不知道,當時賣了也就賣了,誰還管那麼多?
「行了,牛老漢,我相信這頭牛是名牛,是值錢的牛!」蘇杭打斷了仍在長篇大論的牛老漢,六七十的年紀了,讓他突然間說這麼多話,還真是為難了他!
「包捕頭,現在這個情況,你說該如何處理才好啊!」蘇杭轉頭對向包龍,現在有人指證你才是偷牛的賊,你身為本縣的捕頭,知法犯法,可是罪加一等!是不是應該在這個時候站出來說點什麼呢?至少,也應該為自身辯解一番吧?
「大人,一人之言不足為信!屬下行得正,站得直,不怕小人讒言!」包龍這時候反倒鎮定了許多,他身為一縣的首捕,遭人妒忌是再正常不過的,並且,單單就是這兩個賤民說的話,恐怕不足以采信吧?就是鬧到刑部這種證據也怕是站不住腳吧?既然在法理上站不住腳,自然也就判不了他的罪。
案情審到這里,蘇杭臉上終于露出了招牌式的壞笑,于是大手一拍,立即從人群里走出了一個光著膀子的屠戶。
「鄭屠戶,你說幾個月前有人將一頭小牛賣給了你?可有此事,你還記得那人長什麼樣子麼?」蘇杭說完指著牛老漢身邊的小牛。「是不是這頭?」
「回大人,正是那頭小牛,肚子上有個紅s 胎記。那時天黑,小人看不大清,依稀只記得那人長得很像一個人!」鄭屠戶想了想,如是說道。
「像誰?」蘇杭追問。
「大人,小人不敢說!」鄭屠戶嚇得脖頸一縮,顯得很害怕的樣子。如此膘肥體胖的一個屠戶,竟然被賣牛的人嚇得不敢說話,還真是有意思。包龍從這鄭屠戶出現,一雙眼皮子狂跳了數下,狠狠地瞪了眼鄭屠戶以示j ng告他不要亂說話。
「說!本縣赦免你無罪!」蘇杭窮追不舍的問。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就差沒將包龍二字直接說出來了。
「那人像,像王貴!」鄭屠戶再次開口,卻供出了王貴,這讓在場的所有人心底不免有些失望,這答案都哽到了喉嚨,鄭屠戶怎麼突然之間就變卦了?難道是鄭屠戶懾于包捕頭的y n威,不肯把實情如實說出來?
包龍听到這話,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是落到了實處,雖然這鄭屠戶把他供出來傷不了他的筋骨,但也能給他帶來不必要的麻煩,並且,一旁還有蘇杭在虎視眈眈,他要想再干點什麼事,可就是難上加難了。
「來呀!把包龍包捕頭抓起來!」蘇杭大喝一聲,長生聞聲領命,撲到包龍面前,二人纏斗了起來。
這突如其來的打斗和縣太爺奇怪的命令把眾人給弄懵了,一頭霧水的他們紛紛在心里猜測著縣令大人這唱的是哪一出,人家鄭屠戶不是把王貴供出來了麼?怎麼縣令不抓王貴,反倒要抓包捕頭呢?
長生使出一記太極八卦掌,在包龍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掌劈在了其胸口上,好在包龍在池水縣也不是白混的,堪堪後退避過掌力,但肩頭還是不可避免的被刮到,衣裳頓時撕開一片,露出里邊一只朱紅黑綠的老虎刺青來!
在接下來的幾招里,長生使出一記黑虎掏心,直逼包龍,包龍眼楮一凜,怎麼也算不到這人使出這等下三濫的招式,可這時候,想躲避卻不是件易事,因為那帶著凶狠之氣的手掌抓已經逼近了他襠部,退無可退,避無可避。豈料就在長生手掌快要接近包龍襠部時,長生突地腳尖一點,暴起一腿,彈在了包龍脖頸之上,砰咚一聲,包龍只覺一陣陣的頭昏目眩,整個人飛出老遠,然後頭一仰,昏厥了過去。
圍在人群前面的衙役面面相覷,想喊出聲,又不知道該不該這時候站出來為包捕頭說話,剛才那人的身手他們可是親眼看見的,三招兩式就吧包龍踩在了地上,這種變態的身手,他們就是一起上,也沒有絲毫的勝算!現在包捕頭被打昏,他們頓時間就s o動了,但又不敢輕舉妄動,握著刀柄,以增加內心的那份安全感。
「本縣現在宣布,撤去包龍一切職務,貶為庶人,退堂!」蘇杭笑著看著眾人,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陸安琥,現在我抓了你的人,就看你如何反應了!
……
陸府,紫竹茂林的小院子里,此時有三人駐在此間,一人年紀不大,臉上稚氣未月兌,身穿華服錦緞,是董家少爺董政。一人身穿衙役制服,低著頭站在石凳旁,噤若寒蟬。最後一人當然要屬在這池水縣里能呼風喚雨的陸安琥,今天,他著了一件紫黑s 長衫,長長的發辮直至腰底。
「什麼?你說那小娃子把包龍給抓了?」陸安琥驚疑不定的大聲喝道,這不亞于一顆重磅炸彈砸到腦門時的悶痛,如果包龍僅僅是池水縣的縣衙也就罷了,但偏偏這包龍是他的左膀右臂,知道他很多內幕消息,如果這些信息走漏了的話,不說他陸安琥,就是他那遠在京城的表哥張居正也都要跟著遭殃。
衙役听得直點頭,不敢接腔,這個時候,誰接誰倒霉,前些r 子,一個下人因犯了家規,被陸爺活活打死在院子里頭,那紅艷的鮮血就喂在了那茂密的紫竹林下,甚是滲人——
這時,坐在小石凳旁的董政滿臉盛怒的站了起來,對著那身穿衙役的吼道︰「再去探,有任何動向要及時來報!」見衙役顫抖在原地不動,董政不自覺加大了音量,「還不快滾!」
董政的惱羞成怒,陸安琥看在眼里,心里冷笑數聲,是不是那蘇小娃子抓了包龍,你感覺到危機感了?別以為你們董家可以瞞著我干一些事,哼,不知好歹的東西。
「董賢佷啊,你先回房休息,有消息了我會遣人去知會你一聲的。」微微沉吟了片刻後,陸安琥下了送客令,這蘇家小娃子膽子還真是不小呀!竟然敢在大白天的抓我的人,是在準備對我宣戰嗎?前幾r 奴顏婢膝的諂媚難道說也都是做給我看的?如果真是這樣,這年輕人好沉的心機。
董政離開院子以後,陸安琥對著院門口的管家招了招手。
「你去把所有士紳都召集起來,在池水縣祖祠等我,就說我有大事要吩咐,責令他們必須每人都要出席,此次不來的士紳,統統劃分為異類,r 後有何事,就說我陸師爺不會出手相助。現在就去!」
管家領命退了出去,陸安琥轉身從院子里的東門進到了臥房,從衣櫃里拿出那件皇上欽賜的黃馬褂披在身上,然後步伐沉重的往池水縣祖祠趕去。
池水縣祖祠,位于池水縣城內zh ngy ng地帶,一座高大的屋舍樓宇平地而起,莊嚴而又不失氣派與巍峨,整間祖祠正當中,供奉著一尊銅像,這尊銅像正是內閣首輔張居正的肖像。池水縣好不容易出了個大官,當然該在祖祠里立銅像,以供後人瞻仰,同時,這祖祠也用作大敵當前時一干士紳員外商量計策的所在之地。
陸府的管家說話辦事效率就是快,沒過多久,整個池水縣s o動了起來,除去外出經商的員外不能到席以外,其他士紳俱都在百忙之中趕往了祖祠。
士紳甲︰「今天陸師爺匆匆忙忙召集我們到底有什麼事呀?」
士紳乙︰「不知道呢,方才接到許管家的吩咐說要趕到這里來,說陸師爺有要事商議,這不,剛跟婆娘躺在炕上,正準備干事,就被下人吵吵嚷嚷著推到了這里。」
哈哈——眾人大笑,這廖員外大白天的興致還真高昂,不過也難怪,這十里八鄉的都知道廖員外好那一口。
啪啪——許管家從祖祠內堂滿臉笑意的走了出來,鼓起雙手拍了拍,示意大家安靜下來,陸爺已經到了,吵吵嚷嚷的成何體統,這里不是菜市場,更不是一窩蜂的湊在這里看熱鬧。
看到許管家出現,眾人陸續停住了交頭接耳的說話聲,紛紛把目光投向了許管家身後的身穿黃馬褂陸師爺。
「陸師爺好!」
「陸師爺好!」
陸安琥微微頷首,擺了擺手,示意大家不要客氣,眼下這個節骨眼上,應當是大家同仇敵愾團結一心的時刻,他殷切的希望走進這祖祠里的員外士紳們能摒棄掉從前的那些隔閡,一直對抗那新來的蘇杭。
「張員外,劉員外,孫員外,陳員外,李員外……今天匆忙找你們來,是有一件大事要商量,想來各位都已經知道了我們池水縣來了個新縣令,這個才16歲的縣令竟然大刀闊斧的抓了包龍,你們說,這不是在打我陸某人的臉麼?」講到這里,陸安琥停了停,他知道,這個時候,他們需要時間來思考和消化他說的內容。
片刻,陸安琥繼續補充道,「但是你們也不要忘了,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果我要是出了什麼事,你們的r 子也別太想好過——」說到此處,陸安琥語氣陡然一變,以森冷的口吻繼續說道。
「這是皇上欽賜的黃馬褂,不管我犯下多麼大的罪過,它都能為我扛去一死,但是你們,腦袋只有一顆,孰輕孰重,我相信你們都是聰明人,還能拎得清!」
至此,陸安琥的話說完了,這一番長篇大論下所包含的信息量巨大,眾士紳又開始在下面交頭接耳起來,陸安琥笑著望著堂下的眾人,一副勝券在握的表情。
半晌,人群里安靜了下來,一士紳上前一步,披肝瀝膽的表決心道︰「陸爺,我等願追隨您的腳步,需要我們做什麼,陸爺盡管吩咐!」
「好好好!」陸安琥一連說出幾個好字,然後在眾人面前月兌下了黃馬褂,厲聲說道︰「既然大家已經表了決心,那好,從今天起,池水縣任何鄉紳士族不可以向那蘇家小子出售任何一滴水米,若是讓我發現有人壞了規矩,我想,縣衙大牢會很歡迎他的入住的!」
說罷,重新穿好黃馬褂,一斂嚴肅的表情,和顏悅s 的說道︰「此時若是大家配合得當,讓那蘇家小子顏面掃地,r 後,每家每月的份子錢可減免一成!」打一棒給一個蘿卜才是長久的御人之道,要控制好這些人,僅僅是恫嚇遠遠是不夠的,唯有利益才會讓他們覺得付出是值得的。
人群里嘩然一片,陸爺這句話說得他們心花怒放,要知道,每月少交一成份子錢,那可是白花花的五百兩銀子呀!看來這一次,那蘇家小子是觸了陸爺的霉頭呀!不準池水縣賣給他一滴水米,不出三天,那蘇家小子定會餓得找不著北,陸爺這一計高,實在是高啊!
「陸爺英明,我等著實望塵莫及,這就吩咐下去,保管叫那蘇家小子興致勃勃而來,斯文掃地而去——」一白胖員外.y n測測的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