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果蜷緊指頭,聲音有些嘶啞,「既然這樣,那你為什麼……不直接殺了我呢?」
太後微微嵌翹著一邊的嘴角,苦笑,「我雖然怨恨那個男人,可是從他不認你的那一刻開始,你和那個男人就再沒有一點兒關系,你只是我一個人的女兒……」懶
「果兒,不管你信不信……我只想告訴你,娘這十幾年來唯一一次動了要殺你的念頭,就是那一回,看著你昏迷不醒,卻還對段凌赫痴痴不忘的樣子,娘真的好想一刀殺了你……在那之前,之後,再沒有了!一次也沒有……」
視線落到她高隆的小月復處,淒淒的笑,「試想一下,如果……如果有一天段凌赫忽然說他不愛你了,你會狠下心殺了你們的孩子嗎?」
唐果心里一沉,誠實的搖頭。不會,怎麼會呢?他們相不相愛是他們自己的事,與孩子無關,她沒有權利剝奪他的性命——
這個想法沖進腦海,唐果愣愣,不知不覺,自己竟快要被她帶進去了——
可是,如果真照她所說……她當真沒有動過殺她的念頭嗎?那,數不勝數的刺殺……不是她,又能是誰做的呢?
「果兒,你也快要做娘了……你應該理解,有哪一個娘親會忍心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呢?」
話音未落,唐果卻一把甩開了她的手臂,厲聲吼著她,「你現在說這些不覺得自己太假惺惺了嗎?當初是誰帶著人,殘忍的要拿掉我的孩子?我說過我會恨你,可你還是一意孤行,你有什麼資格做我娘?」蟲
「果兒……」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這句指責太過清冷,太後竟一下哽咽,驚惶無措的解釋著,「你要理解娘,原本,原本娘不想那樣的……娘也以為段凌赫他是真的愛你,他是真的對你好,真的在保護你……可是,沒想到他竟然殘虐到沒有人性,還……還弄瞎了你的雙眼!可你卻還是像是著了魔一樣,眼里心里只有他,還義無反顧的保護他的孩子……果兒,你知道當時娘有多氣憤嗎?果兒,你太傻了……為了那個男人,值得嗎?」
唐果怔愣,很快抓住重點,狐疑的問她,「什麼?他……弄瞎了我的雙眼?」
太後點頭,伸手過來撫模她的空洞雙眸。她的傻孩子,難道還被蒙在鼓里嗎?
「拜托,就算你想要嫁禍給別人,也有點水準好不好?」
唐果嗤笑,段凌赫弄瞎了她的雙眼?知道她失明的時候,他不知道有多痛……
他才不舍得傷害她,一點兒都舍不得!
「嫁禍?」
太後詫異,嘴巴微張看著她,「果兒,你懷疑是娘?」
「不是懷疑,分明就是你!」
唐果咬唇,想著彼時經歷的痛苦,聲音瞬間冷下來。是,她是沒有動過殺她的念頭,可是卻讓她嘗受了生不如死的痛!
「果兒,你……你怎麼可以這樣污蔑娘呢?」太後閉眼,有些難過她還是不理解她麼?
「我沒有污蔑你!」
唐果向來不會再神色上掩飾什麼,此刻聲音冷冷,還帶著些怨恨,「你讓追花在我的飯菜里下了毒,想要殺了我的孩子!可是他命不該絕,經過那次的血脈逆轉,他身上的毒都轉到了我的腦部……毒素迫害到了視覺,我就失明了!如果不是段凌赫帶著我去找烏鵲,我現在可能已經聾了,啞了,變成一個癱子,一個廢物了!」
現在提起先前的那事,心里還是陣陣余悸。如果不是段凌赫……她恐怕,早就已經身首異處了!
太後怔愣良久,胸口里堵得滿滿。她在說什麼?她的眼楮……
不是段凌赫傷的,而是……她?
「怎麼樣?沒話說了吧?」唐果輕笑,為自己剛剛的心軟而感到可悲。
「果兒,不是……」
太後搖頭,語氣急急,「你听娘說,那飯菜里的毒不是我讓人下的,我沒有要害你!」
「追花不是你的人嗎?」唐果譏諷的反問。
「沒錯,她是我的人!可是那飯菜里的毒不是她下的,而是楚凝!楚凝想要重新回到段凌赫的身邊,必須要鏟除你,還有你肚子里的孩子……所以她才會趁送飯的機會,在飯菜里下了毒!追花也試過那飯菜,可她沒有身孕,根本試不出來什麼!楚凝就是抓住了這一點,才敢肆意妄為的——」
送飯……
唐果愣了好一陣子,才從她的話里反應過來最重要的一點,「楚凝……也是你的人?」
「嗯,沒錯……」
太後點頭,繼續解釋著,「都傳言從神墓之地出來的人,個個深不可測……而段凌赫本身就機智、精明,行事也不按常理出牌,更有人傳言江湖中人人聞風而喪膽的聖門也是他一手創建,這勢力實在不可小覷……我不得不防……所以,我就先後派了楚凝和追花兩個人,去內外敲測段凌赫的勢力究竟有多深……可是沒想到,楚凝最後,竟然會喜歡上了段凌赫……」
唐果愣愣,完全不知該如何反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楚凝是太後的人……這,段凌赫知道嗎?
太後繼續解釋著,「後來,追花告訴我楚凝沒有听命令,在你的飯菜里下了毒……于是,我就下了令,讓人追殺她!為你報仇……可是果兒,我真的不知道,你的眼楮就是因為那次中毒而失明的……」
一想到自己的女兒竟然是因為自己的大意而受到傷害,她忍不住痛心疾首。
唐果抱著自己的額頭,伏在膝蓋上——她現在的腦子里,已經徹底亂了!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她中的毒……居然是楚凝所下?她應不應該相信太後所說的呢?
正混亂時,忽然听到鐵鏈撞擊的聲音,鐵鎖被人打開,又一個人被推了進來,就倒在她們旁邊不遠的位置,她下意識的警惕——
卻听那人竟恭謹的朝太後道,「還請太後恕罪,屬下無能……非但沒有能救太後出去,反而也被他們抓進來了!」
「追花?」
唐果蹙眉,詫異。怪不得這聲音听上去那麼熟悉,真的是她?她果真是太後的人!
「參見公主!」追花朝她微一頷首,中規中矩。
「我才不是什麼公主呢,你……你不用跟我行禮!」唐果干笑,扯了扯太後的搖擺,示意她快讓人起來。
「是啊,這里是天牢,沒有誰會在自己腦袋都快要不保的時候,還在乎這些繁文縟節!」太後抬手讓她起來。
「追花,你從哪里過來的?外面有沒有什麼動靜?」因為迫切的想要得知段凌赫的消息,唐果問得焦急。
「外面暫時還沒有什麼動靜,不過只听人說赫王爺大概要明天晚上才能趕回來……」
追花微一搖頭,畢恭畢敬,頓了一頓又道,「公主,追花並不是屬下的真是姓名,屬下名為蒼雲霄,您可以喚我為雲霄!」
「要明天晚上才能回來,那……」她不是要在這天牢里挨一天一夜?
唐果的臉色立即一苦,喃喃的瞥了下嘴,完全沒有留意她後面的話。
過了良久,才幽幽的反應過來,「你說你叫什麼?」
「雲霄!」追花不卑不亢,又重復一遍。
「雲,雲霄……鬼,鬼啊,救命!」
唐果嚇得驚叫,扯著太後的衣服,就往後縮身子。
「果兒,不用怕!她是人,她沒有死!」熟知其中緣由的太後忙勸慰她。
沒死?
唐果搖頭,滿眼的不相信。當初她分明親眼看著段凌赫一把刀刺進了她的胸口,而且還斷言已經沒救了,火焰飛當時可是痛心疾首啊,她……她怎麼可能沒死呢?
等等!
腦子里驀地劃過火焰飛說的話,他說當初的事情是段凌赫和雲霄聯合起來欺騙他們的,還說,她果然還被蒙在鼓里,段凌赫指不定還有多少事情都騙了她呢……
而且,小鐺鐺也曾追問烏鵲雲霄的下落——
這麼說來,雲霄果真沒有死?天啊,這又是怎麼回事兒?
「你,真的是雲霄?那個滿臉疤痕……死而復生的雲霄?」唐果仍然難以置信。
「千真萬確!」
雲霄點頭,得到太後示意,便將當初的事情緩緩道來,「當初,楚凝無意間得到赫王青睞,就被太後指派到段凌赫身邊注意他的舉動!雖然段凌赫對她不薄,但是她當時卻有自己的心思,心里滿滿掛念著的人都是火焰飛……不過因為那個時候我與楚凝並不算太熟,所以這些我並不知道!」
「兩年里,楚凝雖數次試探段凌赫的口風,但是都沒有能夠得到什麼有用的訊息,于是,太後便再吩咐我去接近赫王……」
「所有人都知道,太後與赫王以及皇上水火不容,所以為了能夠得到赫王的信任,我便假意去刺殺太後,並聲稱她是我的殺父仇人……當然,因為太後身邊高手如雲,我刺殺失敗!無奈之下,不得不去投奔赫王!我所假設的沒有錯,這個理由的確讓段凌赫信任了我……」
「但是,段凌赫行事一向謹慎,我根本沒有機會接觸到聖門的事!本來以為那次的任務,我也沒有什麼希望了……直到有一天,段凌赫忽然找我,讓我陪他演一場戲!」
「演戲?什麼戲?」
唐果下意識的蹙眉,心里隱隱幾絲清明,可是再細想,卻還是糊涂不堪。
「火焰飛當初拒絕楚凝的理由,就是因為與我有婚約!我死了,婚約便沒了!火焰飛就沒有理由再拒絕楚凝了……」
雲霄清麗的容顏上,閃過一絲輕笑,想著自己當初她听段凌赫親耳說時,是何等的詫異——
一個男人,為了能夠讓自己喜歡的那個女子得到真正的幸福,居然可以做出這樣的犧牲……
除了痴情之外,她再找不出第二個詞語來形容他!
「你是說……他當初,煞費苦心做那一切,就只是為了……能夠讓楚凝得到幸福?」
唐果的喉嚨里一陣哽痛,一個字一個字,說得極為費力。
胸口,原本塞得滿滿的那顆心,此時此刻就像是一張薄薄的紙片,被人撕扯成幾十片,然後再被一下拋向空中,散落紛飛——
慢慢飄落到無數個角落,再也撿不起,再也拼不齊!
如此付出,卻只是為了把自己所愛的人推向另一個男人,讓她得到自己夢想中的愛人——
這個男人……
應該有多喜歡、多喜歡那個女人呢?才會,如此做呢?
惶恐,漫天的惶恐襲進胸口——
眼淚吧嗒吧嗒,像月兌了線一樣從眼眶里流出,掉落在她的手背上,一下滾熱,一下冰涼——
怪不得,怪不得楚凝會重新回過頭來找他……
如此深愛她的一個男人,她若是放棄,是不是傻子呢?
唐果拼力的擦著,擦著,臉蛋兒迅速腫紅,太後看的驚心,忙過來拉她的手,「果兒,你怎麼哭了?」
「怎麼會這樣……怎麼可以這樣……」
唐果搖頭,不知道該說什麼,靠在她懷里,嗚嗚嚶嚶的哭,「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當做什麼都不知道?我……我該怎麼辦呢?我……」
「果兒,你是不是真的很愛他……」
太後的聲音有些哽,捋順著她頭發的手,一下一下,很是溫暖。
唐果點頭,拼力的點頭。
愛……很愛……
太後沉默了一會兒,才顫顫巍巍的開口,「對不起,果兒,都是娘的錯……娘不應該……」
「不,跟你沒關系……娘,不能怪你……」
唐果搖頭,這是她和段凌赫的事,如果兩個人真的有緣分,就算她不是江果兒,也還是會相遇的!
太後黯黯的神色驀地一亮,「果兒,你……叫我什麼?」
唐果也愣了,剛剛自己叫了她什麼?
「果兒,娘太開心了……」
太後激動地抱緊她,「你終于開口叫我娘了……」
唐果迷惑的听著她喜極而泣的聲音,心中沉沉。
沒錯,是那個字,她剛剛居然不由自主的叫了她一聲……娘?
「果兒,再叫一聲吧!娘,娘真的好想再听你叫一句……」
太後小心的觸踫著她的臉頰,生平頭一次,竟會這般不知所措。
她的聲音顫的心尖兒有些疼,唐果喃喃的張嘴,「娘……」
雖然聲音極小,但太後卻只覺的這是世間最美妙的聲音——
眼眶里立即盈滿了淚珠,還未闔動便嘩嘩往下流,激動的不能說話,只用兩臂緊緊的抱著她,「果兒……我的好女兒……」
唐果猶豫了一瞬,最後還是伸手回抱住她,眼眶里再次滾熱——
不知道是被她感動,還是剛剛的事情刺激了淚腺,眼淚涌得更多,更多……
「果兒,別哭了……會傷到身子的,對孩子不好……」
自己明明哭得比她還要痛,卻還要勸她,唐果吸吸鼻子,靠在她懷里,不知道該說什麼,只一個勁兒的點頭,「嗯,不哭,不哭了……」
但是兩人誰也止不住,最後哭成一團,追花是向來不會勸慰人的,閉嘴不言。
沉悶的空氣中,只听空氣中的抽泣聲越來越輕,越來越小,最後唐果偎在太後的懷中,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十八年了……
這是她第一次,可以這樣毫無顧忌的打量她的模樣——
這是,她的女兒……
太後勾著唇,伸手在她臉上細細的撫模,淺淺的微笑。
這一幕母女相依相偎的畫面,追花看得愣愣,良久才驀地想起自己還有事情沒有稟報——
「太後,屬下剛剛一直沒有機會說,就在屬下被抓進來的時候……司徒大人去攬輝殿找您,也被皇上抓進了牢中!」
「他也被抓了?」
太後的聲音不由得緊張,不知道這個段凌翼又想要耍什麼花招!
追花點頭,「是,太後,我們能做點兒什麼嗎?」
「不用了,什麼都不用做,你也做不了什麼……」
她愣了愣,微一搖頭。域名她倒不擔心,畢竟他還有一個本事通天的兒子呢!
她現在最擔心的,是另一個人——
……
說是要等到第二天晚上,但是段凌赫卻提前回來了——
清晨,風塵僕僕連王府都未回的人,直接趕到天牢,卻看到心心掛念的人正靠在太後的懷里睡得安穩——
追花沒有睡,立即站到了門口,警覺的看著他!
太後睡得淺,她一動,便立即醒了過來,先是看一眼懷中的唐果,然後才不慌不忙的抬頭看向牢房門口。
本就昏暗的天牢中,此刻被他碩大的黑色影子遮住,更是不見光日。
「開門!」
段凌赫看都沒有看她們,雙目直直的盯著唐果,命令著看守的牢頭。
鐵鏈撞擊聲在這寂靜的清晨很是響亮,可是唐果卻仍舊睡得死沉,完全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段凌赫走到二人身邊,蹲從太後懷中將唐果兀自往自己的懷里抱——
人抱過來了,可她的手卻還死死的拽著太後的衣袖,眉頭微微蹙著,顯然很不安,嘴巴像小孩子一樣,喃喃的蠕動,喚著,「娘……」
「滾開!」
段凌赫暴怒,冷冷呵斥她一聲,抱著唐果轉身走出牢門,卻並沒有往天牢外行去,而是抱著她,徑直往里面走——
太後愣了好一會兒,才驀地反應過來,他要將她帶去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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