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對母女的反應卻很有趣,愛寧兒剛剛得知一向崇拜的叔叔竟然害死老單于,嚇呆了,看看這邊,望望那邊。冰溶的臉波瀾不興,不動聲色地看著這一幕。
立月兌揮手示意眾人安靜,臉孔緊繃,頗有幾分威嚴,「大伙兒听我說,十八年前,是我讓他走的,因為我相信,我的弟弟,禺疆,絕不會害死阿爸。丫」
全場寂靜。
他接著道︰「我已經查明清楚,禺疆弟弟沒有害過阿爸。從今往後,諸位不要再提這件事。禺疆弟弟會協助我,讓我們部落所有人吃飽喝足,帶領大家過上好日子,我們部落將會更加強盛。」
冰溶忽而一笑,擊掌兩下,須臾,一隊勇士吆喝著奔跑進場,整齊劃一,士氣高昂。他們舞著大刀,大吼一聲,耍出一個勁猛的攻勢,展現出草原勇士的風采。
勇猛的招式,陽剛的力量,澎湃的激情,令觀看的人熱血沸騰,部民們紛紛叫好,喝彩聲此起彼伏。
草原男兒仰起脖子,咕嚕咕嚕地灌烈酒,一邊欣賞歌舞,一邊撕咬著烤肉,或者用精巧銀刀割下肥肉塞進嘴巴……
愛寧兒輕快地走過來,美眸含笑,端著一個青銅湯鍋。她把湯鍋擱在案幾上,蹲下來,緊靠著禺疆,柔聲道︰「叔叔,這是我親自為你準備的羊羔蘑菇湯,嘗嘗吧,很鮮美的哦。」
楊女圭女圭心中一頓,這小妮子這麼快就開竅了?真是她親自做的?
想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男人的胃,真是至理名言啊媲。
「羊羔蘑菇湯?」禺疆俊眸微眯。
「我阿爸說,叔叔小時候最喜歡吃羊羔蘑菇湯了,我……閑著沒事做,就做給你嘗嘗。」愛寧兒瞟了一眼後面的楊女圭女圭,面露得意之色。
「叔叔,快嘗嘗味道如何。」愛寧兒期待地看著他,滿目溫柔。
「你先回去,我待會兒吃。」禺疆眸光幽深,讓人窺探不到底。
愛寧兒欲言又止,不得已站起身,依依不舍地走回去。
他拿著銅勺翻攪著羊羔蘑菇湯,鮮女敕的的羊肉,翠綠的蔥末點綴其中,色澤鮮艷,香味撲鼻。不過,那蘑菇有的潔白如雪,有的黑褐如土,有的花花綠綠。
他面色凝重,眉頭深鎖。
楊女圭女圭直覺有問題,問道︰「怎麼了?這湯有問題?」
「假如我把這羊羔湯吃下去,沒多久就會口吐白沫,全身泛青,僵硬而死。」
「閼氏,那花花綠綠的蘑菇有毒。我八歲那年,在山上采蘑菇,看見這種蘑菇很漂亮,就嘗了一下,阿媽看見了,罵死我了。阿媽說這是毒蘑菇,不能吃。」真兒解釋道。
楊女圭女圭一驚,看向右邊的一家人,含笑觀舞的立月兌,冷艷鎮定的冰溶,嬌笑如花的愛寧兒……很明顯,愛寧兒被人利用了。
恰好,愛寧兒望向禺疆,撒嬌似地祈求他嘗嘗。
禺疆臉上的寒氣更重,對她的撒嬌視若無睹。
冷涼的北風呼掠而過,草原部民已經習慣忽然襲來的疾風,依然興致高昂。
左大將薩北站起身,提著寶刀雄赳赳、氣昂昂地走過來,「听說你是北地的大英雄,一個人干掉八個勇士。我,薩北,雖然老了,但這副身骨還硬朗,我很不服氣,今晚一定要跟你比劃比劃。」
群雄京東,激動的叫囂聲在夜空中再次炸響。
禺疆狹眯黑眸,昂首闊步走到中間,目光橫掃全場,「哪位兄弟,借我寶刀一用?」
無人回應,只有北風猶如厲鬼的呼呼聲。
「兄弟,接著。」斜後側傳來一道爽朗的聲音。
「好刀!兄弟,謝了。」禺疆敏捷地凌空接住大刀,銀芒閃爍。
借刀之人是右大將倫格爾,他的寶刀從不外借,所有人都知道他這個怪癖。
拉開架勢,沉默對峙,手握寶刀,互瞪著對方,決斗一觸即發。
疾風一陣緊似一陣,蕩開二人披散的頭發,身軀凝固,衣擺翻飛。
大喝一聲,二人舉刀殺向對方,「錚」的一聲,銀光飛濺。
寶刀相擊,力道剛猛,二人同時後退三步,緊接著又廝殺在一起。
薩北的刀法沉穩,一招一式均是力貫雙臂、虎風襲面,沒有什麼破綻。
他反仰身軀,躲過禺疆的攻擊,立馬彈身而起,操刀砍向敵人。
禺疆緊急後退,緊握寶刀,站立不動,一如巍峨高山,瞪著沖殺而來的薩北。
凶神惡煞的薩北豎砍而下,虎虎生風,禺疆勾唇一笑,輕巧地閃過敵人的刀鋒。
他手腕一轉,寒芒大盛,追風逐月般地逼向薩北的喉頸。
銀光飛濺,殺氣激涌。
北風肆虐,掠起所有部民的頭發,卻無法掠走他們的注意力。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于正斗得激烈的兩只猛虎,一個是攣鞮氏部落鼎鼎大名的左大將薩北,一個是北地傳奇英雄禺疆,誰輸誰贏,拭目以待。
贏者,便是受人崇拜的英雄;輸者,即刻淪為部民談笑的對象。
楊女圭女圭凝神觀戰,眉心緊蹙,一刻都不敢放松,心懸得老高。
不過,她相信他一定會贏。
愛寧兒也緊張地觀戰,心隨著禺疆的戰況而忽起忽落。
立月兌一次次地叫好,不停地擊掌。
突然,楊女圭女圭看見冰溶面色大變,美眸中懼色分明。
楊女圭女圭循著她的目光望過去,心中一跳︰黑絲絨般的夜幕下,一抹白色幽魂飄忽地站在人群中,雪白長發,慘白的臉,純白的衣袍,唯有一雙眼楮是黑色的。
在夜晚看見一身白的詭異女子,比在白日看見還要恐怖。
女巫!烏絲!
她又來嚇冰溶嗎?她不怕被人看見嗎?
衣角撕裂,一小片綢布緩緩飄落。
薩北張狂地大笑,得意道︰「禺疆,我看你還是趁早滾回北地,待在北地當你的大英雄,回來做什麼?」
一陣陣的喝彩聲轟然炸響,在北風肆虐的夜幕下激蕩。
冰溶似笑非笑,始終不發一言。
禺疆目光如炬,陡然翻轉刀身,直直砍向薩北,一連數刀,勁道如海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逼得薩北節節敗退,冷汗涔涔。
薩北站立不穩,左臂暴露,立時,禺疆的刀鋒在他左臂上劃出一道長長的血痕。
薩北眼楮充血,被那傷口激怒,瘋狂地砍殺,銳不可擋,威猛如虎。
禺疆一一擋下敵人的連環殺招,冷峻的眼中殺氣涌動,眼見敵人再次猛攻而來,他突然向右翻轉身體,迅疾如鬼魅。下一刻,他快速出擊,刀尖逼向敵人的頭顱。
薩北還未看清禺疆快速轉身的身法,項上頭顱已經飛掠而起。
左大將薩北的頭顱,在部民驚異的目光中滾落在地,充血的眼楮瞪得很圓,不甘心地睜著。
禺疆站立如山,眼中戾氣未散。手中的寶刀向下垂著,熱血沿著刀鋒流下,滲入草地。
薩北的無頭軀體,緩緩地倒在地上。
火光明耀,夜風寒涼,所有人看著薩北被禺疆殺了,驚得愣住了。
楊女圭女圭也很震驚,他當場殺了左大將薩北,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原以為,他只是和薩北比劃一下拳腳功夫,不見血腥。
她不明白,他為什麼殺薩北?
薩北是左大將,攣鞮氏部落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首腦人物,為什麼殺他?殺他有什麼好處?
他想取代薩北,成為左大將?
她知道,匈奴人以左為尊,位尊權重,可是,這樣殺人不是太魯莽了嗎?部民會怎麼看待這件事?他的哥哥立月兌,痛失一員猛將,又會如何?
楊女圭女圭看向禺疆,他無悲無喜,瞧不出絲毫情緒。
他站在中央,天生般傲視群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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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月兌驚愕,冰溶更是驚愕,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是真的。
部民開始交交頭接耳,聲音越來越大。
突然,冰溶奔過去,抱住薩北的身軀,哽咽著叫道︰「大哥,大哥,大哥……」
楊女圭女圭驚詫極了,大哥?冰溶和薩北是兄妹?
禺疆應該知道薩北與冰溶的關系,為什麼殺薩北?
冰溶站起身,面向部民,怒指禺疆,「他害死老單于,今晚又殺死我哥哥,也許明日他還會殺死我們尊敬的單于,大伙兒說,這種殘忍、冷酷的人,能讓他待在我們部落嗎?」
鴉雀無聲,無人回應。
北風呼嘯,似在嘲笑,又似悲聲嗚咽。
冰溶啪啪啪的三聲,脆聲叫喚,卻鏗鏘得堅決,「來人,把他押下。」
登時,七八個勇士逼向禺疆,團團圍住他,明刀晃晃。
如此看來,她早有準備。
「溶溶,你做什麼?」立月兌驚怒道,對勇士們下令,「退下!」
「拿下!」冰溶厲聲命令勇士,一雙桃花眼布滿了殺氣。
「溶溶,不能這麼做……」立月兌試圖說服她。
愛寧兒驚呆了,不明白阿媽為什麼非要拿下叔叔。
全場寂靜,只有呼嘯的風聲。
禺疆黑眸凜凜,目光如刀,手中的寶刀寒芒閃爍。
心中似有悲傷彌漫開來……為什麼?為什麼她這麼待他?她是他的阿媽啊……從小到大,為什麼她一直不喜歡他,甚至要他死?他真的不明白……
既然她這麼恨他,要他的命,那麼,他也不必顧忌什麼。
八個勇士包圍著禺疆,即刻開戰,楊女圭女圭看明白了,冰溶在部落有威信。
禺疆一朝回來,冰溶不會手軟,今夜,一定會置他于死地。
「慢著!」寂靜中響起一道干脆利落的聲音。
楊女圭女圭站起身,走到前面,淡漠地掃視全場。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這個瘦小的男子身上,部民們紛紛猜測他的意圖。
冰溶心中疑惑,這人好像是禺疆的護衛,不知他想做什麼?
禺疆不解地看著她,望進她的眼眸深處。
「十八年前,老單于怎麼死的,有誰知道?」楊女圭女圭問,環視眾人,眸光清冷。
「老單于就是被這個兔崽子毒死的。」部民中有人道。
「害死老單于,不得好死。」
「老單于那麼喜歡、疼愛他,他下毒害死老單于,這種心腸歹毒的人,我們要殺了他,為老單于報仇,兄弟們,我們一起上,砍死他!」
「砍死他!砍死他!砍死他!」
火光中,幾個部民們大聲叫囂,憤憤不平。
這幾個人有點可疑,也許是有人特意安排的。
冰溶容光淡定,立月兌有些著急,不知所措。
禺疆的臉膛越來越暗,黑眸如淵,令人瞧不出他的情緒。
楊女圭女圭知道,他必定很難受,可是,她不得不這麼做。
「大家都說他下毒害死老單于,那麼,是誰親眼目睹?他又是如何毒死老單于?」她揚聲道,清脆的聲音擲地有聲。
「反正,大伙兒都是這麼說的。」有人道。
「眼見為實、耳听為虛,誰親眼目睹,請站出來!用的什麼毒藥,請說出來!你們不是想翻舊帳嗎?想翻舊賬,就站在這里,說給大家听!」楊女圭女圭厲聲道,個子嬌小卻有著令人不敢小覷的氣勢。
她端起愛寧兒送來的羊羔蘑菇湯,道︰「這是居次為我們單于準備的羊羔蘑菇湯,這湯鮮美可口,我相信各位都吃過。」
接著,她對真兒使了一個眼色。
愛寧兒羞赧地低頭,面腮薄紅。
真兒端過羊羔蘑菇湯,在閼氏的示意下,端到部民的面前,一一看過。
冰溶蹙眉沉思,猜不透這個瘦小的男子意欲何為。
楊女圭女圭看一眼禺疆,繼續道︰「這鍋蘑菇湯味道鮮美,不過,各位是否發現,那些花花綠綠的蘑菇不能吃,一旦誤食就會中毒身亡。」
停頓片刻,她說出一句極具爆炸性的話,「十八年前,你們的老單于就是吃了這種有毒的蘑菇湯才中毒身亡。」
在場所有人,無不震駭。
愛寧兒震驚得面色蒼白,不敢置信地看著冰溶。
「老單于就是喝了這種蘑菇湯中毒死的嗎?」
「對,就是這個兔崽子讓老單于吃有毒的蘑菇湯。」
「不是,老單于喝了一碗黑色的湯藥才中毒死的。」
「是黑色的湯藥,幾年前,我听黑色陌無意中說起的。」
「大家別听這個小子瞎說,他是禺疆的人,肯定幫他說話。」
冰溶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這個臭小子想跟我斗,還女敕著呢。
禺疆只覺得冷,好像坐在冰天雪地中,寒氣刺骨。
她究竟想做什麼?揭露十八年前的陰謀?可是,他不想她有事,不想她陷入險境。
楊女圭女圭淡淡一笑,「到底是有毒的蘑菇湯,還是黑色的湯藥,只有下毒的人才知道,大伙兒說,是不是?」
話落,她望向禺疆,以目光撫慰他不解、躁動的心。
「兔崽子,快說,你如何毒死老單于的?」
「再不說立即把你砍了!」
「你們給我閉嘴!」楊女圭女圭怒指他們,厲聲喝道。
那幾個身份可疑的人想立即反駁,卻懾于她殺氣騰騰的目光,不再叫囂。
她嚴肅道︰「我們單于跟我說過,十八年前,老單于有點餓了,單于就端了一碗羊羔蘑菇湯給老單于吃。尊敬的單于,是不是這樣的?」
她看向禺疆,清亮的雙眸意有所指地輕眨。
「請各位想想,一個十二歲的男孩,會騎馬射箭,會打獵摔跤,會到山上采摘蘑菇,會燒火做飯嗎?會做出香噴噴的羊羔蘑菇湯嗎?誰家孩子會做飯,請站出來!」聲音鏗鏘有力,不怒自威。
無人站出來,無人說話。
她知道,草原民族的男兒從小就跟著父兄騎馬射箭打獵,大多數不會做女子會做的事,即使有,也是貧苦人家的孩子。不過,在場的孩子即使是會做飯,也不會站出來承認,因為,那是對身為男子漢的侮辱。
「各位一定會想,他不會做蘑菇湯,可以讓別人幫他做,這也沒錯。但是,再請大家想一想,十二歲的小孩子,為什麼要害死阿爸?老單于那麼喜歡他、疼愛他,哥哥也很喜歡他,他為什麼下毒害死阿爸?」
「他害死老單于就是害死了,哪有那麼多為什麼?」有人不屑地嚷嚷。
楊女圭女圭凌厲地瞪過去,不假思索地怒喝︰「這話錯了,如果你的兒子殺了你,你是不是很想知道他為什麼殺你?」
部民們被她所說的話懾住,紛紛點頭,附和聲此起彼伏。
冰溶心驚肉跳,好厲害的嘴巴!好懾人的目光!
此刻,她才發覺,不能小瞧了這個瘦小的男子,他究竟想做什麼?為禺疆洗刷罪名?
她不能讓他得逞。
楊女圭女圭轉頭看向愛寧兒,淺笑道︰「請居次解釋一下,你為什麼要毒死我們單于?單于是你的叔叔、你的長輩,你為什麼要害死他?你可要想好了再回答。」
愛寧兒的俏臉瞬間變得慘白,看看禺疆,再看看冰溶,眉心緊蹙,搖頭哽咽道︰「我不知道那是有毒的蘑菇,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楊女圭女圭看見了冰溶恐嚇女兒的目光,威脅道,「我們單于非常討厭撒謊的姑娘,你想毒死他,後果自負。」
「愛寧兒,你不是很崇拜叔叔嗎?為什麼這麼做?」立月兌憐愛地問。
「愛寧兒,我是你阿媽,你最好給我記住。」冰溶嚴厲地警告。
愛寧兒驚懼得發顫,一行清淚滑落,欲言又止,左右不是。
猶豫半晌,她吸吸鼻子,哭道︰「是阿媽讓我端給叔叔的……阿媽說,叔叔最喜歡蘑菇湯了,特意讓人做好蘑菇湯,讓我端給叔叔。」
「愛寧兒,你瞎說什麼?」冰溶怒斥,面色大變。
「哦,原來是閼氏要毒死我們單于,各位都听見了嗎?」楊女圭女圭秋水般的明眸輕輕一眨。
部民們議論紛紛,嘈雜聲越來越大,北風蕭蕭,傳來遠方淒厲的狼嗥,令人毛骨悚然。
禺疆望著她,面色沉靜,心中卻是波瀾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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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駭人的白影沿著廣場的外圍緩緩地飄動,雪白長發在夜風中飄蕩,魅影疊現,攝人心魂。那雙空洞的烏黑雙目,散發出幽幽的陰光,冤魂索命似地刺向冰溶。
近了!近了!不要再過來了!
冰溶面無血色,全身劇顫,一雙桃花眼睜得大大的,淒厲地尖叫︰「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立月兌抱住瑟瑟發抖的冰溶,關切道︰「別怕,我在這里,我在這里。」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他們身上,部民們不明白冰溶為什麼突然發瘋,她為什麼這麼害怕?
眼見烏絲適時的隱藏,楊女圭女圭勾眸一笑。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她指著冰溶,「各位應該知道,她是老單于最小的閼氏,禺疆是老單于和她的兒子,而這位居次,愛寧兒,是她的女兒。她讓自己的女兒毒害自己的兒子,這不是很奇怪嗎?我們猜一猜,閼氏是不是借女兒的手害死兒子?閼氏,我猜的對不對?我不明白,閼氏為什麼要害死自己的兒子?閼氏為什麼這麼恨我們單于?」
冰溶在立月兌的懷中發顫,驚魂未定,說不出話。
楊女圭女圭清冷的眸光犀利無比,「閼氏借兒子的手,下毒害死老單于,就不怕厲鬼找上門嗎?」
極具爆炸性的話,重重地砸在部民的心坎上。
寂靜的夜,再一次沸騰。
禺疆震驚地望著她,體內熱潮涌動,眼中交織著復雜的情緒,感動,愛戀,不敢置信。
冰溶依偎著立月兌,漸漸安靜下來。突然,眼眸再次睜大,厲聲尖叫︰「不!不要過來!求求你,饒了我吧……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一聲聲的尖叫,劃破濃重的夜幕。
部民面面相覷,不明白閼氏為什麼變成這樣。
「十八年來,閼氏是不是經常看到一個白發白衣的女鬼飄來飄去,你不害怕嗎?你不怕她掐住你的脖子……」楊女圭女圭故意拖長聲音。
「夠了,別再說了!」立月兌怒喝,目光凶狠。
楊女圭女圭不甘示弱地反瞪回去,如此看來,立月兌和冰溶的感情很好,只是不知道老單于在世的時候,小媽和大兒子是否已經擦出火花。
冰溶為什麼借「小兒子」的手下毒害死老單于,似乎也有跡可循了。
「不!不是……叔叔不是阿媽的孩子。」淒惶的尖叫聲突兀地響起,愛寧兒踉蹌著奔過來,抓住冰溶的手臂,痛楚道,「阿媽,你說,叔叔不是你的孩子,快說啊……」
「傻孩子,你知道阿媽為什麼讓你毒死他嗎?阿媽知道你喜歡他,可是他是魔鬼,他是我們部落的災難,他會變成一個殘暴的首領,他身邊的每一個女人都不得好死。」冰溶憐惜地撫著女兒的臉。
「不,不是的……」愛寧兒哭道,俏媚的雙眸含著盈盈的淚光。
「阿媽是為了你好。」冰溶輕柔道。
「阿媽,告訴我,叔叔不是阿媽的孩子……不是我哥哥。」愛寧兒淒楚道,猶如一只受傷的小白兔。
「對,他不是老單于的兒子,他是孽種!是孽種!」冰溶猝然尖叫,飽含痛恨。
「溶溶,不要胡說。」立月兌低聲道。
一股冷意自腳底竄起,禺疆四肢僵硬,只覺得那種痛已經麻木了。
楊女圭女圭大驚失色,禺疆不是老單于的兒子?孽種?那他的親生父母是誰?
她擔心他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然而,他面色平靜,看起來並沒有太大的反應。
「阿媽……」愛寧兒淒絕地嗚咽。
緊接著,是血肉撕裂的輕響。
冰溶眉心一蹙,眸光僵直,輕顫著,胸口赫然插著一柄匕首。
立月兌一把推開愛寧兒,怒斥︰「愛寧兒!」
愛寧兒跌倒在地,仿佛一片白雪飄落在地,蒼白的臉上有一滴鮮紅的血珠。
黑妹奔過來,扶起她,「居次,居次。」
立月兌抱著冰溶,驚慌失措道︰「溶溶,撐著點……溶溶,我不會讓你死……」
楊女圭女圭怎麼也沒想到,愛寧兒對禺疆的愛慕之情竟然這麼深,愛寧兒的個性竟然這麼偏激。
偏激到親手殺死至親至愛的阿媽。
只因冰溶阻止她愛慕禺疆,只因她知道了真相,禺疆是她同母異父的兄長,只因她承受不了這樣的打擊。
「快……叫巫醫……快叫巫醫!」立月兌焦躁地怒吼。
「這是我的報應……」冰溶虛弱道,紅艷的血在衣袍上染出一朵朵妖艷的花。
「溶溶,你不會有事的……我不讓你有事……」立月兌失控地痛哭,厲聲吼道,「巫醫!巫醫!快點!」
冰溶輕咳兩聲,聲音細弱,「愛寧兒……不要……」
死寂的桃花眼終于動了動,愛寧兒看著垂死的阿媽,又看看沾滿鮮血的雙手,這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事似的,熱淚盈眶,懊悔地哭,」阿媽……我不是有心的……阿媽……」
突然,禺疆快步走過來,一把扯住冰溶的手臂,厲聲問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冰溶啞聲道︰「滾……滾……」
「是不是真的?」禺疆扣住她的手腕,不知不覺地用力,扼住咽喉一般。
「禺疆弟弟,放開溶溶!」立月兌悲痛欲絕地吼。
楊女圭女圭一直在想,冰溶說的是真的嗎?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不,不對,冰溶恨他入骨,即使快死了,她也不會說實話。
就算她死了,也不會讓他好過,她就是要在臨死之際,讓他在攣鞮氏部落無法名正言順地留下來,她所設計的陰謀並不會隨著她的魂歸西天而灰飛煙滅。
好狠毒的女人!
楊女圭女圭走過來,拉著禺疆站起身,柔聲道︰「不要問了,她不會告訴你的。」
禺疆看著她,溫柔淺笑的她,仿佛一泓清泉,令他焦躁、狂亂的心立時冷靜下來。
緊緊地抱著她,他收緊雙臂,只有這樣,才能平息那紛亂的思緒。
她不忍心推開他,即使所有人會懷疑她的身份,此時此刻,他需要她的安慰。
部民們的表情很古怪,愛寧兒驚詫地看著他們,如果他抱的是自己,那該有多好啊。
不對,叔叔為什麼抱著一個男子?
這太奇怪了,難道叔叔喜歡這個瘦小的護衛?
這個護衛不像草原男兒,身骨瘦弱,臉孔白皙,雖然臉上一抹紅斑,容貌卻很清秀。
難道,他是女的?
冰溶握著刀柄,用力地拔出匕首,頓時,熱血噴濺,
立月兌不明白她為什麼這麼做,哀痛道︰「溶溶……」
不經意間,匕首刺入身軀的尖銳聲響再次想起——
立月兌的胸口,赫然插著鮮血淋灕的匕首。
他悶哼一聲,錯愕地看著心愛的女子,除此之外,再無表情。
部民***動起來,議論聲四散傳開,漸漸沸騰。
愛寧兒震驚地看著阿爸阿媽,嚇傻了似的,一動不動。
冰溶手刃夫君,驚世駭俗。
禺疆僵住了,,楊女圭女圭不可思議地看著這一幕,想不通冰溶這麼做有何目的。
冰溶溫柔地看著立月兌,虛弱地笑,幸福地笑,「你說過,你不會比我早死;我也發誓,我會在死之前殺了你。立月兌,謝謝……你待我這麼好……」
那雙嫵媚的桃花眼,慢慢地、慢慢地閉上……
立月兌目光纏綿,柔情款款,「溶溶,我立刻來陪你,等著我。」
禺疆扶住立月兌,悲痛道︰「立月兌哥哥,你不能死,我不讓你死!」
楊女圭女圭感慨萬千。
愛寧兒弒母,冰溶殺夫,天啊,這對母女當真可怕!性情剛烈,思想偏激,特立獨行的言行舉止如出一轍,無法用常規思維來解釋。
不過,她們的出發點都是情,愛情本身沒有錯,只是有時候,人心無法自控,被感情控制,因此做出一些傷人傷己的事,悲劇就此發生。
今夜的悲劇,誰是誰非?
「她說謊。」人群中響起一道聲音,話音方落,一個四十來歲的精壯漢子走出來,一臉的正氣,「禺疆兄弟是老單于的兒子。」
「黑色陌,是黑色陌!」有人激動道。
「好幾年沒看見他了,他肯定藏起來了。」
「黑色陌是老單于的護衛隊長,他一定知道十八年前的事。」
黑色陌面朝大家,嚴肅道︰「是,我知道是誰害死老單于。禺疆兄弟是老單于的兒子,閼氏不是他的阿媽。十八年前,閼氏讓禺疆兄弟端一碗湯藥給老單于,老單于喝了之後,不久就中毒死了。因此,老單于是閼氏害死的,禺疆兄弟是無辜的。」
人群沉默。
部民對黑色陌義正言辭的話,將信將疑。
——————————————
「黑色陌,假如你說的是真的,那麼禺疆兄弟的阿媽究竟是誰?」
沉寂中,突然迸出一道聲音。
說話的是一個三十來歲的漢子,個子不高,腰粗身壯,眼楮炯炯有神。
這人叫做哈青都,輔佐立月兌處理部落政事,知曉部落中每件事。
如果說左右大將是武將,哈青都就是文臣。
黑色陌一怔,心虛道︰「我只知道禺疆兄弟的阿媽不是閼氏,不知道他的阿媽是誰。」
哈青都面向部民,眼中精光閃爍,「既然閼氏不是禺疆兄弟的阿媽,那麼禺疆兄弟就不是老單于的兒子。諸位應該記得,老單于的大閼氏早在我們年輕的單于兩歲時歸天,幾年後老單于再娶小閼氏冰溶。換言之,老單于只有兩位閼氏,如果禺疆兄弟不是小閼氏冰溶的兒子,那麼,也不是老單于的兒子。大伙兒說,我說的對不對?」
楊女圭女圭直覺哈青都絕非善類,很明顯,他有意針對禺疆,很有可能沖著單于大位來的。
匈奴各部落的首領、單于,多是部民推舉而生,采取的是推舉制,推舉部落中有威望的英雄為單于。不過,當老單于的下一代具有很高的威望,為大部分部民所崇拜、認可,推舉制就會表現出因襲制的色彩。
哈青都深諳奧妙所在,很清楚禺疆在攣鞮氏部落沒有多少威望和影響,如果他不是老單于的兒子,就無法當選單于,哈青都當選單于的幾率就大大增強。
「老單于親自跟我說的,說禺疆兄弟不是冰溶生的。」黑色陌憤憤不平道。
「哈青都,你們單于快死了,你一點都不傷心嗎?」楊女圭女圭和黑色陌、哈青都並排站立,毫不畏懼。
「這位小兄弟,我傷心與否,你怎會知道?再者,無論單于如何,大伙兒還要過日子,明早醒來,還是和往常一樣,擠女乃,放牧。最重要的是,大伙兒能吃得飽、穿得暖。」哈青都狡猾地笑,不敢小覷這個雌雄莫辯的瘦小男子,此人年紀輕輕,卻膽識過人、冷靜沉著,他不能粗心大意,著了道兒。
楊女圭女圭暗嘆,哈青都了解草原民族的心理、精神世界,匈奴人野蠻、血腥,信奉強者生、弱者死的道理,弱肉強食,崇拜英雄,生死觀念甚為奇特,尤其是對待死亡、對于無關之人的死亡,很淡漠。
她一語雙關地譏笑,「你們的單于還沒死,你就這般為他著想,擔憂部民往後的日子,哈青都真不愧是單于倚重的大人物。」
哈青都冷冷地皺眉,此人伶牙俐齒,果真不簡單。
她又道︰「哈青都一向為部落勞心勞力,部民也敬重你,現在是不是應該安排人清理一下場地?黑色陌,幫哈青都找幾個人把這里收拾干淨。」
黑色陌點頭,立馬招呼眾等勇士。
下一刻,她面向部民,揚聲道︰「夜深了,各位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部民紛紛起身,各自散去。
哈青都氣得牙癢癢,上胡須一抖一抖的。
楊女圭女圭轉過身,看見兩個勇士抬走了冰溶,明日再行下葬。
冰溶絕對想不到,禺疆一回來,她縱橫攣鞮氏部落的生涯隨之結束。
她心如蛇蠍,十八年前,真的為情下毒害死比她年長的老單于?只有她自己知道了。而她和立月兌的戀情,應該是刻骨銘心、至死不渝,讓人感慨萬千。
如果立月兌真的死了,只怕禺疆無法承受這個打擊。
愛寧兒坐在草地上,木訥呆滯,神情恍惚,對于周遭發生了什麼事,她看不見、听不著。
楊女圭女圭看看近乎痴呆的愛寧兒,對黑妹道︰「居次累了,你扶她回去休息,好好照顧她。」
黑妹點點頭,扶著愛寧兒回寢帳。
禺疆跪在地上,目不轉楮地看巫醫為立月兌止血,目露悲痛之色。
楊女圭女圭拍拍他的肩,想對他說,現在不是悲痛的時候,卻不知怎麼開口。
立月兌一死,他們的處境可想而知,危機四伏。尤其是哈青都,不知他會做出什麼事;而右大將倫格爾,不知道他的為人和立場如何。
立月兌眉頭緊蹙,似乎忍著痛,衣袍染血,淡淡的血腥氣彌漫開來。「單于怎麼樣?能救活嗎?」右大將倫格爾蹲在旁邊,焦慮地問。
「我盡力。」巫醫回道。
倫格爾面容朗闊,頗有豪邁之氣,狹小的眼楮給人一種深邃的感覺。他和禺疆年紀相仿,體格也不相伯仲,舉手投足之間毫無半點狡猾、奸詐之氣,反而讓人覺得穩重、豪邁。
如果說禺疆的長相是俊豪,那麼倫格爾的長相就是豪氣干雲。
身為右大將,他的身手絕對不差,應該屬于那種深謀遠慮的人。只要他動了心思,絕對是禺疆當上攣鞮氏部落單于的勁敵。大有可能,他就是讓人防不勝防的暗箭。
禺疆發覺楊女圭女圭看著倫格爾出神,不知道她的腦子里轉過這麼多念頭,面色驟沉,大手緊握她的小手,疼得她倒抽冷氣。
她倏然回神,詫異地看他。
他面無表情,眸光冰寒。
他為什麼這麼用勁?
臉色這麼難看,好像她欠他幾百萬似的。他生氣了嗎?生什麼氣?
「單于歸天了。」巫醫沉痛地宣布。
「立月兌哥哥……」「單于!」
數道悲傷的呼叫,不約而同地響起。
四周的勇士擁過來,面色悲戚。
哈青都冷眼旁觀,眼色陰沉。
立月兌面部祥和,一動不動,已然氣絕。
楊女圭女圭伸指探著立月兌脖頸的脈動,他確實死了。
「只有我,可以救活單于。」不遠處,傳來一道篤定的聲音。
眾人紛紛轉首,只見一個白衣素顏的女子悠然站在夜幕下,昏紅的火光照著她,襯得她更加蒼白可怖。黑色綢布裹著她的頭,只露出一張白如尸首的臉,令人心驚肉跳。
烏絲。
楊女圭女圭暗自思忖著,烏絲是女巫,巫術能救人嗎?能起死回生嗎?
站在一旁的真兒驚懼地抓著她的手臂,緊靠著她。
倫格爾氣宇軒昂地走向烏絲,朗聲問道︰「你是誰?你如何救單于?」
烏絲不看他一眼,徑自走過來,「只要按照我說的做,單于就能活過來。」
哈青都警惕地打量著烏絲,「你真有法子救活單于?我看你是別有用心吧。單于已經歸天,回到祖先那里,和閼氏永遠在一起。我們應該做的是,準備明日單于下葬,讓單于的葬儀風風光光。」
「只要能救活立月兌哥哥,你怎麼做都可以。」禺疆豁然站起身,冷厲道。
「禺疆兄弟,不可以……」哈青都立即反對。
「立月兌哥哥是我的兄弟,我說怎樣就怎樣。」禺疆厲聲道,陰沉地瞪著哈青都。
哈青都不甘示弱地反瞪,臉孔緊繃。
頓時,兩人之間的氣氛肅殺起來,形勢一如戰場,一觸即發。
烏絲旁若無人地翻翻立月兌的眼皮,捏著他的肩部、胸部、手腕,急忙道︰「吩咐下去,立即在地上挖一個坑,在坑中燒火,微火就可以,立刻準備,否則就來不及了。」
倫格爾立刻招呼幾個勇士挖坑,處事沉穩干練。
楊女圭女圭讓真兒先回去休息,真兒一喜,頭也不回地跑回寢帳。
禺疆和其他人一同去挖坑準備,烏絲出其不意地說道︰「您似乎不太相信我的能力。」
楊女圭女圭坦誠道︰「是不太相信,不過我很感激你。」
若非烏絲對冰溶適時的驚嚇,冰溶也不會因驚駭過度而方寸大亂,讓親生女兒有機可趁,既而一敗涂地。否則,他們在攣鞮氏部落的處境將是四面楚歌。
「您很誠實,往後您還有機會感謝烏絲。」烏絲篤定道,所說的話似乎別有所指。
楊女圭女圭思忖著她這話有何深意。
烏絲握著刀柄,利落地抽出來,登時,鮮血噴濺,濺到她們的身上、臉上,血腥味彌漫。
接著,烏絲為立月兌包扎傷口。坑火準備完畢,四個勇士將立月兌抬到坑中,臉朝下,背朝上,橫放在坑上。十來個人圍成一圈,哈青都,倫格爾,黑色陌,禺疆,八個勇士,攣鞮氏部落的護衛若干個……
楊女圭女圭總覺得,有一道深沉、陰狠的目光追隨著自己,卻又找不到。
是誰呢?攣鞮氏部落的政治核心人物都在這里,還有誰?
對了,護衛隊長魯權。
她暗中觀察,發現一個身穿褐袍的年輕男子怪怪的,身量頗高,相貌平平,扎在人堆里就被淹沒了,但仔細觀察,就能發現他的眼楮有一股不同尋常的狠勁。
魯權不敢再看她,看烏絲救治立月兌。
楊女圭女圭暗自思忖,護衛對賬魯權不參與政務,如果立月兌器重他,那就另當別論。他為人如何?謀略、心機如何?
攣鞮氏部落臥虎藏龍,必須步步謹慎。
烏絲讓眾人退開,接著解下立月兌的衣服,再接著月兌下自己的鞋襪,踩著立月兌的後背,節奏感強,力度適中。
圍觀的人,竊竊私語。
「喂,你做什麼?你好大的膽子!你不能踩單于的身子。」哈青都叱喝道。
「你閉嘴!」禺疆怒喝。
「哈青都,你省省力氣吧,單于已經歸天,讓她試試又有何妨?」倫格爾不無譏諷道。
冷風陣陣,寒氣襲身。
驀然,楊女圭女圭想起研究匈奴歷史時看過的一篇文章,這文章所寫的正是薩滿教的神秘世界。
薩滿教是北方阿爾泰語系民族信奉的一種原始宗教,普遍存在于草原民族中。巫師是薩滿的中心環節,最基本的任務是為人們溝通、聯絡神靈、祖靈、精靈、鬼靈諸界,幫助人們月兌離痛苦和災難。
她記得相當清楚,匈奴的薩滿,巫師一般是女性,在治病方面,主要采取的是巫術,然而並不是一味的裝神弄鬼,也能治病救人。再者,巫術的很多靈感,來源于原始的臨床醫學。
對了,史籍記載,蘇武就是這樣被救活的。蘇武出使匈奴,卷入一場政變,引刀自殺,本已氣絕,巫醫緊急治療,采用的方法跟烏絲的救人方法一模一樣。
薩滿教的世界確實神秘,這種起死回生的救人方法很奇特,近乎神奇,不知道是什麼原理。
立月兌後背的皮膚破裂開來,紫黑色的淤血緩緩滲出,腥臭難聞……
過了好一會兒,終于,烏絲救治完畢,額上布滿豆大的汗珠,虛月兌一般喘著粗氣。
如此看來,烏絲耗費了很多體力。
她伸手探著立月兌的鼻息,接著輕弱道︰「抬單于到寢帳,巫醫只要讓傷口愈合,好好調養身子,一月之後,單于就可以下床走動。」
話落,烏絲越過眾人,在一道道驚訝、佩服的目光中飄然遠去,被濃濃的夜色吞噬。
倫格爾小眼微眯,迸射出黑鷹一樣的厲芒,「巫醫,務必照顧好單于,不能離開寢帳半步,稍有差池,小命不保。魯權,命人將單于抬回寢帳,你務必守著寢帳,日夜不得離開,除了哈青都、禺疆兄弟和我,誰都不許探視。再者,探視的時候,你必須陪在帳內,不可懈怠!若你放一人進去,斬!單于因你而死,斬!明白了嗎?」
威嚴如山!氣勢如虹!
楊女圭女圭暗自贊嘆倫格爾的未雨綢繆與精心安排。
如此看來,倫格爾也不希望立月兌歸天,不過,他會不會針對禺疆,還無法明確,尚待觀察。
魯權應了,哈青都沒說什麼,徑自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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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的盛會,發生了太多事,高*潮迭起,緊張刺激。
回到寢帳,楊女圭女圭累得爬上床就呼呼大睡,不曾想,禺疆不讓她睡。
他緊抱著她,扣著她的後腦,狂熱地吻她嬌女敕的唇,裹挾著怒火,吞噬著她的醇美。
他瘋了!
他怎麼了?這到底怎麼回事?她沒有做錯什麼呀。
她又困又乏,很想睡覺,可是他的激烈與火爆讓她大為光火。
憤怒,抗議,閃躲,她「唔唔唔」地慘叫著,他毫不理會。
她只能扯開他的衣袍,捏著他的肌肉,見他無動于衷,她更氣了,用力地捏。
禺疆悶哼一聲,糾纏著她的丁香小舌,扯開她貼身的衣服。
頓時,春光明媚得讓人晃眼。
溫香軟玉般的嬌軀,令人情潮激涌。
他抓住她搗亂的手,反剪在身後,啃吻著流光瀲灩的肩胛和鎖骨,眷戀地流連。
他粗糲的胡須扎著她,疼死了;他滾燙的鼻息噴在身上,燙得她也熱氣騰騰起來。
楊女圭女圭只覺得體內似有烈火燃燒,四肢滾燙,一種古怪的酥麻感刺激著神經。
他不停地吻,鼻息粗重,她眸光迷亂,殘存理智。
「怎麼了……不要這樣……」她想阻止他,卻無能為力。
忽然,禺疆扣著她的身子,意猶未盡地吻她。
她不再抗拒,讓他為所欲為。
因為,他好像生氣了,先讓他發泄完了再做計較。
可是,他今日的舉動太反常了,弄得她氣喘吁吁、全身綿軟,身子好像發生了奇妙的變化。
黑眸纏繞著情火,禺疆黝黑的臉膛布滿了情*欲,一邊吻她的唇,一邊揉捏她盈香的肌骨。
楊女圭女圭輕顫著,想要他,卻又不自覺地推他。
不,不能這樣!
她想求他停下來,從口中出來的卻是一聲曖昧的申吟。
**男主為什麼突然這樣粗暴、急切、火熱呢?女圭女圭抵擋得住嗎?
**謝謝魚掰掰、喬漪、蘇霓裳和曉滿的紅包,愛死你們了,撲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