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桑握著箭柄,用勁地拔出箭,霎時,熱血涌出。
蒙面人躍身下馬,拉弓扣弦,箭鏃正對著她,眼色狠厲。
楊女圭女圭打量著蒙面人,此人中等身形,那雙眼楮令人覺得似曾相識。
洛桑立即擋在她身前,忍著右臂的傷痛,怒喝︰「你是誰?為什麼殺閼氏?丫」
蒙面人的雙眼殺氣滾滾,「你想死,我會成全你!」
這聲音有點沉悶,也有點熟悉,好像在哪里听過。
靈光一閃,她輕輕一笑,「我知道你是誰,也知道你為什麼殺我。」
「你知道?」蒙面人詫異地問媲。
「你殺我,是受人指使。」楊女圭女圭淡定道,自信地笑。
「你怎麼會知道?」蒙面人又驚又激,舉著弓箭的手緩緩垂下。
洛桑見蒙面人放下弓箭,卻不敢放松。
她淺笑道︰「我認得你的聲音。」
蒙面人拉下蒙面的黑布,贊賞道︰「閼氏好厲害的耳力,丘林野佩服!」
洛桑驚詫不已,「怎麼是你?」
她的從容不懼,丘林野心生敬佩,「我本來不想殺你,不過……」
楊女圭女圭更加堅定自己的猜測,「愛寧兒讓你來殺我,是不是?你受她指使來殺我,想必是你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
今日之事,聯系那日清晨愛寧兒的不同尋常,不難猜測,丘林野應該做了對不起愛寧兒的事,心生愧疚,對她言听計從,這才刺殺自己。
洛桑震驚,眉宇緊皺,竟然是愛寧兒。
她為什麼殺閼氏?因為她得不到單于的愛?因為閼氏是她與單于的阻礙?
丘林野傷感地嘆氣,「是,我對不起愛寧兒……我傷害了她……」
「你怎麼傷害她的?那天清晨,我看見愛寧兒從外面回來,好像……」楊女圭女圭追問。
「就是那日,我和阿爸來求親的那日夜里……」
丘林野哀傷道,眼中交織著復雜的情緒,沉痛,懊悔,悲傷。
————
那晚,愛寧兒從單于寢帳出去後,憤恨,痛苦,傷心……
失魂落魄地走著,她遠離了氈帳區,來到雪原。
而丘林野,自她從單于寢帳出來,就一直跟著她,因為他猜到她被單于拒絕了,正是傷心欲絕的時候,不放心她一個人亂跑,想跟著她。
她心神恍惚,徒步亂走,想著以後如何贏得叔叔的心,想著如何除掉那個欺騙她的可惡女人,沒注意到被人跟蹤,也沒注意到腳下,不小心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跌掉在地。
情急之中,丘林野疾步上前,扶她坐起來。
愛寧兒討厭他,粗魯地推開他,「別踫我!」
「愛寧兒……」對這個任性的姑娘,他沒有法子。
「別再跟著我!」她惡狠狠地警告,站起身,卻尖叫一聲,跌倒在地。
「怎麼了?」他緊張地扶著她,「哪里傷著了?」
「腳踝疼。」她抽氣,只能任他抱著,在一個比較干淨的地方坐下來。
丘林野揉著她的腳踝,為她紓解疼痛,舉止輕柔。
扭傷的腳不那麼痛了,愛寧兒恢復了先前的驕橫,怒問︰「為什麼跟蹤我?」
他心虛道︰「這麼晚了,我不放心你一人在外面。」
「我的事不用你管!」她戳著他的胸口,破口罵道,「你以為你叫你阿爸來求親,我就會嫁給你嗎?你妄想!我告訴你,即使叔叔答應這壯親事,我也不會嫁給你!我寧願死,也不會嫁給你!」
「寧願死也不嫁給我?」他扣住她的手腕,目齜欲裂,悲憤道,「你就那麼喜歡單于?為了他,你寧願一輩子不嫁人?他有什麼好?他根本就不喜歡你!」
「是!為了他,我一輩子不嫁人,要嫁也不會嫁給你!我不想再看見你!明日一早,你給我滾!再讓我看見你,我殺了你!」愛寧兒口不擇言地罵,語氣狠絕。
「好!很好!太好了!」
丘林野笑了,笑得悲痛、悲涼、悲愴,由猛虎似的高亢變成垂死小獸的嗚咽。
怒火焚心,恨意噬心,他的眼中燃燒著餓狼般的狠色,「在你殺我之前,我會讓你成為我丘林野的女人!」
她從未見過這樣冷酷、可怖的丘林野,一時之間,呆呆地愣住了。
他禁錮著她,扯著她身上的錦裘,無論她怎麼掙扎、怎麼咒罵、怎麼反抗、怎麼撲打,他不再像以往那樣憐惜她,不再對她唯命是從、百依百順。
只認準了一件事︰要她成為自己的女人!
「混蛋!放開我……丘林野,放開我……」愛寧兒拼命地掙扎,推他,打他,抓他,可是,她的抗拒在他眼中根本微不足道,她的力氣遠遠不及他,她的尖叫不能讓他停止。
「你是我的女人……只要你成為我的女人,你就不會喜歡別人了……」因為激動亢奮,丘林野的眼中布滿了血絲,粗暴地撕爛她的衣袍,扣住她兩只手,死死地壓著她。
「放開我……丘林野,你敢這麼對我……我會恨死你……放開我……」她淒厲地叫著。
他瘋狂地吻她,這副柔軟的身軀,是他夢寐以求的,也是珍惜、呵護了多年的,此刻就在他的身下,只要他狠下心腸,就能得到。
不這麼做,他永遠也得不到,她的身與心,都得不到。
既然得不到,就只能強佔她的身。即使是一時之歡,他也在所不惜。
他瘋了,失去了往常的冷靜,被妒火與怒火燒得只剩下奔涌的***。
丘林野在她的身上烙下一枚枚的印記,她仍然不屈不饒地抗拒,卻終究抵不過他的強壯與暴力,淚水滑落,尖叫聲變成了嗚咽。
心中涌起一股憐惜之情,可是他已停不下來,熱火焚身,下一刻,他徹底地佔有了她。
隨著一聲撕裂夜幕的尖叫,她全身僵硬,再無反抗,任憑他馳騁。
劇烈的痛,淹沒了她。
愛寧兒從未想過會有這麼一日,丘林野會以這種野蠻、粗暴的行徑撕裂了她的純真。
————
「我是禽獸!我傷害了她……我是禽獸……」
丘林野痛苦地哀嚎,飽含後悔與自責,淚水滑落。
楊女圭女圭也想不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想當初,禺疆也是這樣霸王硬上弓。
為什麼草原男人都這麼瘋狂、粗暴?
既然愛她,又為什麼傷害她?他們就不能理智一點嗎?
那時候,她恨不得殺了那個始作俑者,不想看見他,過了很久才有所釋懷。
愛寧兒不一樣,接連的打擊已經讓她傷痕累累,此次丘林野這麼做,無疑是火上澆油。再者,她性情剛烈,敢愛敢恨,不知會做出什麼激烈的事。
「你後悔、內疚,她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是不是?」楊女圭女圭猜測道。
「只要她開心一點,我願意為她做任何事。」丘林野不像方才那麼激動了。
「你怎能這麼做?你是禽獸,你該死!」洛桑的反應很激烈,殺氣騰騰。
聞言,楊女圭女圭心中一頓,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洛桑對愛寧兒的情愫,竟然這般濃烈。
他對上她銳利的目光,又立即垂眸,窘迫尷尬,心慌意亂。
「原來洛桑兄弟與我一樣。」丘林野苦笑。
「我與你不一樣。」洛桑急忙道,羞愧地覷一眼閼氏。
楊女圭女圭對丘林野道︰「這次刺殺不成功,你如何對愛寧兒交代?我有所防範,下次你再刺殺,更不容易成功。」
他仰頭望天,堅定道︰「不會有下次,丘林野不是愚蠢之人。」
她擔憂道︰「你不殺我,如何對愛寧兒交代?」
他自嘲一笑,「閼氏無須擔心,我自有法子。」
楊女圭女圭望向遠方,思忖著︰事已至此,愛寧兒留在部落,不會開心、快樂,假如她離開這里、再也見不到禺疆呢?她願意嗎?
私心也罷,善心也好,楊女圭女圭只想讓愛寧兒不再受到傷害,因為,假如愛寧兒再留在攣鞮氏部落,每日看著喜歡的男子,真不知會做出什麼事。假如愛寧兒再糾纏禺疆,以他的個性,絕不會拖泥帶水,一定會再次傷害愛寧兒。
「丘林野,有沒有想過,帶愛寧兒遠走高飛,遠離攣鞮氏部落,遠離單于,或許她會開心一點,會慢慢忘了所有痛苦。」楊女圭女圭道。
「遠走高飛?」丘林野茫然道,忽而眼楮一亮。
「愛寧兒喪父喪母,打擊太大,心里很苦,再留在這個傷心之地,只會受到更多的傷害。你帶她離開,她不會觸景傷情,不會想起那些痛苦,她對單于的愛慕之情也會慢慢淡化。」
「閼氏說得對,愛寧兒不應該再留在這里;可是愛寧兒恨我,恨不得一刀捅死我,她不會跟我離開。」他愁苦道。
「愛寧兒不會跟你走,你只能想法子,比如夜里她睡得正沉的時候,你讓她昏迷不醒,就可以帶她離開。」楊女圭女圭總有一種犯罪感。
「謝閼氏。」丘林野彎身一禮,輕快地上馬,縱馬而去。
她望著那馬那人消失在盡頭,接著看著洛桑,清冷一笑,自嘲道︰「洛桑,我是不是很自私?」
洛桑想了想,誠懇道︰「閼氏為居次著想才讓丘林野帶居次離開,假若居次再留在這里,再這麼任性,終有一日會出大事。」
她詫異道︰「你也覺得遲早會出事?」
他點頭,「單于只愛閼氏一人,對愛寧兒不會有好臉色,以愛寧兒的性子,也許會做出什麼激烈之事。」
楊女圭女圭長長嘆氣,半晌,她忽然道︰「洛桑,有些感情很微妙,藏在心中便可,否則,你會很痛苦。」
洛桑又慚愧又窘迫,說不出話。
————
事情並非如楊女圭女圭所預想的那樣,兩日後,丘林野並沒有帶愛寧兒遠走高飛。
那是飛雪漫天的夜晚,萬籟寂靜,沉睡的雪原只有呼呼的風聲與簌簌的落雪聲。
從北方極寒之地刮來的寒風,一陣緊似一陣,就像是無形的長鞭,無情地鞭打著枯樹、氈帳與這貧瘠的草原。
一聲尖銳、淒厲的駿馬長嘶,驚破死寂的冬夜,也驚醒了楊女圭女圭。
她總是想著丘林野能否帶走愛寧兒,輾轉反側,好久才迷迷糊糊地睡著。
听見那聲馬嘶,她霍然坐起身,听見帳外的動靜漸大,腳步聲、說話聲和各種各樣奇怪的聲音混雜在一起,似乎發生了什麼大事。禺疆也被外面的聲音驚醒,穿好衣袍,牽著她來到帳外,踫巧,當值的護衛來報︰居次瘋了。
楊女圭女圭感覺這呼呼的夜風冰寒刺骨,寒徹心間,不知怎麼回事,竟然站不穩,若非禺疆扶著,她早已跌在地上
愛寧兒為什麼瘋了?
她震驚地看著禺疆,不敢置信。
假若愛寧兒真的瘋了,那麼,愛寧兒變成這樣,是她害的。
見她滿目驚愕、神色有異,禺疆擁她入懷,安撫道︰「別擔心,我們先去瞧瞧。」
遠遠望去,愛寧兒寢帳外,飛雪茫茫,火光耀眼。
寢帳前,風雪中,一男一女對峙著。
愛寧兒手握一柄匕首,阻止丘林野的靠近,面色蒼白如雪,眼眸驚凝,頭發散落。
丘林野心急如焚,手足無措,哀求道︰「愛寧兒,別這樣,先放下匕首,我答應你,我不勉強你……」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我不會跟你走,你是魔鬼……阿媽說,你是魔鬼,你身邊的每一個女人都不得好死……你是魔鬼,我不會跟你走,不會跟你走的!」她聲嘶力竭地喊著,眼眸睜得圓滾滾的,滿目驚懼。
「愛寧兒……」他不敢上前,擔心她傷了自己。
禺疆看一眼圍觀的幾個護衛與部民,接著看向丘林野,嚴肅地問︰「丘林野,怎麼回事?」
丘林野不知如何回答,欲言又止,「單于……」
忽然,愛寧兒驚喜地叫道︰「阿媽,阿媽,救救我……那個魔鬼來了,他要抓我……」
她拽著楊女圭女圭的袍角,就像一個八**九歲的姑娘,撒嬌似地懇求,「阿媽,那個魔鬼來了,我不要跟他走,阿媽,救我……」
丘林野抱住愛寧兒,「愛寧兒,閼氏不是你阿媽。」
楊女圭女圭捂嘴,愛寧兒真的瘋了?為什麼變成這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放開我!放開我……」愛寧兒奮力掙扎,極力掙月兌丘林野,掙不開,又看向楊女圭女圭,眼中布滿了懼色,「阿媽快救我,魔鬼要把我吃了……阿媽救我……」
「你看清楚,她不是你阿媽。」丘林野叫道。
楊女圭女圭看明白了,愛寧兒把自己當作阿媽,把丘林野當作禺疆,愛寧兒真的瘋了!
禺疆輕拍她的肩,以眼神安慰她,吩咐道︰「丘林野,把她抱到寢帳!」
洛桑也震驚不已,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冰清玉潔的雪花落在每個人的身上,地上積雪發出冰冷的雪光。
火把燃燒,火光紅艷,雪與火,白與紅,形成鮮明而強烈的對照。
「放開我……放開我!」愛寧兒尖聲驚叫,激烈地掙扎著。
「你冷靜一點,我就放開你。」丘林野死死地抱著她。
她根本不听,繼續反抗,就在兩人糾纏之際,不知怎麼回事,突然響起血肉撕裂的聲響。
血珠滴落。
所有人震驚地呆住。
那冰匕首,刺在丘林野的胸口。
血珠濺在她雪白的臉上,鮮紅欲滴。
血水奔流,落入雪地,開出一朵朵淒艷的紅花。
那血色的花,灼傷了楊女圭女圭的眼楮。
丘林野仍然抱著心愛的女子,一動不動,錯愕得目光微顫。
心口的痛迅速蔓延,生命的熱量一點一滴地流失。
眾人尚未回神,愛寧兒目露狠色,用力地拔出匕首,再次刺進他的心口,熱血飛濺,她的臉上布滿了燦紅的血珠,得勝似地笑,「我終于殺死你了……哈哈哈……」
「愛寧兒,你終于……殺了我,這是我……欠你的,你……還恨我嗎?」丘林野斷斷續續地問,嗓音艱澀、低沉。
「我恨你,你是魔鬼,我殺了你,哈哈……哈哈……」她暢快地大笑,嫌惡地推開他。
他軟倒在地,看著瘋狂快意的愛寧兒,唇角似有一抹淡淡的笑意。
鮮血仍在流,在雪地上蜿蜒成一朵朵妖冶的血花。
愛寧兒看向楊女圭女圭,血花點染的臉令人覺得可怖,笑容夸張而猙獰,「我終于殺死魔鬼了,阿媽,我終于殺死魔鬼了……」
突然,她跌坐在雪地上,喃喃自語︰「阿媽,以後愛寧兒會听你的話,不再任性……阿媽,抱抱我吧,愛寧兒好冷……」
洛桑暗嘆,一時之間很難接受這個事實︰愛寧兒在瘋癲的時候殺了丘林野。
楊女圭女圭更是無法接受,心中很難過。
瘋的瘋,死的死,這不是她的本意,可是,事情演變成這樣,都是因為她。
她多管閑事,她自私,才會造成這樣的後果。
淚水悄然滑落,她真的沒想到,丘林野會死于愛寧兒之手。
禺疆知道她心中悲痛,吩咐洛桑善後,接著摟著她回帳。
————
丘林野死在攣鞮氏部落,禺疆派人向丘林基泰報喪,說明事情的發生經過與前後因由。
接著,他命塞南護送丘林野的尸首回丘林氏部落。
塞南回來後,向單于稟報,丘林基泰悲痛、憤怒,不過,並沒有舉兵來犯之意。
禺疆和倫格爾總覺得丘林基泰的反應太過平靜,不像他的脾性。
眼下只能防範于未然,派人注意丘林氏部落的動靜,一有不妥立即回報。
愛寧兒真的瘋了。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理任何人、任何事,偶爾與黑妹說兩句,時常自言自語。
黑妹會帶她出來走走,她就像小姑娘那樣蹦蹦跳跳,開心地笑,大聲地叫,旁若無人地唱歌,天真爛漫。不僅如此,她總會拽著一個婦人,叫「阿媽」,懇求「阿媽」的原諒。看見一個男子,她也會向他懺悔,痛哭流涕。
部民們都知道,居次瘋了。
楊女圭女圭覺得是自己把愛寧兒害得這麼慘,又自責又難過,禺疆多次勸慰,她仍然無法釋懷。
世間之事,因果循環,有因必有果。
千里冰封,萬里雪飄,草原的冬季天寒地凍,寒氣逼人,凜冽的寒風掃蕩著貧瘠的大地,部民的日子很艱苦,只能躲在氈帳中過冬,企盼著來年春天的來臨。
禺疆不讓楊女圭女圭外出走動,說外面積雪很厚,風雪漫天,一不小心就會滑倒,要她乖乖地待在帳內。她悶在帳中幾日,終于忍不住,硬是要出去透透氣。
她掐著腰,崩潰地叫道︰「我要出去!懷孕的人要多走動,否則對寶寶不好,總是悶著還會生不出孩子。到時候真的生不出來,你想痛死我啊?」
他被她的吼聲嚇得愣住,無辜得好像做錯了事,「生孩子真的很痛嗎?」
「你說呢?」她沒好氣地瞪他。
「我答應你,你生寶寶時,我會陪著你。假如我不在你身邊,你也要等著我回來。」他從身後擁住她,柔情滿溢。
「生寶寶還能等嗎?寶寶要出來了,我還能不讓他出來嗎?難道我跟寶寶說,等你阿爸來了,你才能出來?」楊女圭女圭沒好氣地說道。
「我不是這意思,我意思是,假若我不在,我會立即趕回來陪你。」禺疆爽朗地笑。
此後,每日午後,他陪著她外出散步,走遍攣鞮氏部落的每一個角落,有時會走得很遠,雪原上,月亮湖……她挽著他的手臂慢慢走著,有時覺得幸福很遠,有時覺得幸福離自己很近很近,近得听得到幸福呼吸的聲音。
寶寶七個多月的時候,她月復部隆起,與九個多月的孕婦的月復部一樣大。
第二年三月,春回大地,草原仍然雪覆千里,月亮湖和內陸河流尚未解凍。不過,冰涼的空氣已有暖意,光禿禿的樹開始吐露綠芽。
這日,禺疆率領部屬外出打獵,叮囑她不要外出散步。
午後,她忽然覺得頭暈腦脹、心煩氣躁,忘記了他的囑咐,帶著真兒外出走走。
天空堆滿了鉛雲,天色陰霾,寒風呼嘯,整個莽蕩的草原荒涼寂寥,寸草不生。
「閼氏,快下雪了,回去吧。」真兒扶著楊女圭女圭,擔憂道。
果不其然,話音方落,就有零星的細雪從天上飄落下來。
出來走動走動,楊女圭女圭覺得神清氣爽,就打道回帳。
風雪蕭蕭,除此之外,冰天雪地一片寂靜。卻有隱隱的細響,從遠處傳來。
她耳尖,連忙道︰「真兒,小心!」
下一刻,她看見兩支穿越風雪射來的利箭,一念之間,她推開真兒,緊接著快速側開,避過那兩支追魂奪命的利箭。
又一枚利箭追風而至,力道強勁,追逐著楊女圭女圭。
「閼氏!」真兒驚叫一聲,疾步而來,抱住她,鋒利的箭鏃刺進真兒的右肩,真兒低呼一聲,身子僵住。
「真兒,你怎麼樣?」楊女圭女圭大驚,扶著真兒,舉眸四望,卻看不見放箭之人。
「閼氏快走,別管我……」鮮血流出,真兒的臉頓時慘白,眸光微抖。
「我怎能丟下你?」楊女圭女圭摟著真兒疾步前行。
剛走幾步,她覺得月復部劇烈地痛起來,痛得再也走不動。
見閼氏滿額大汗,真兒連忙扶著她,焦急地問︰「閼氏,怎麼了?閼氏……」
楊女圭女圭搖頭,覺得不再那麼痛,繼續前行。
可是,很快的,陣痛再次襲來,比上次更痛。
真兒慌了,擔憂道︰「閼氏,很痛嗎?怎麼辦?」
楊女圭女圭想忍痛回帳,可是疼痛一陣緊似一陣,根本走不動。
怎麼辦?
真兒一人無法帶她回帳,而且已經受傷,此處人跡罕至,無人幫忙。
「閼氏,居次在那里。」真兒驚惶道。
楊女圭女圭抬眼望去,陰沉天空下,大雪彌漫中,愛寧兒站在前方,身穿黑色大氅,面色蒼白,面無表情,一雙桃花眼微微眯著,目光冷酷。
她舉起硬弓,舉止緩慢,卻異常決絕。
拉弓,扣弦,在放箭的一瞬間,她的腦中回響著叔叔冷酷的話。
即使叔叔會殺自己,她也義無反顧,她就是要他心愛的女人死在自己箭下,為自己報仇,為丘林野報仇,為阿爸阿媽報仇。她就是要那個女人死,一尸兩命!
真兒大驚失色,擋在閼氏身前,「閼氏,快走……」
楊女圭女圭推開真兒,順手抽出她腰間的腰帶,「快走。」
利箭追風逐月般地襲來,力道頗勁,轉眼已至眼前。
楊女圭女圭握著腰帶,貫力使出,如水袖般輕靈柔韌,看似綿軟無力,實則充滿了力道。
或裹挾,或擊落,以此腰帶對付愛寧兒的利箭。
愛寧兒接連不斷地射箭,楊女圭女圭快速地轉換身形,腰帶翻飛如燕,靈動,敏捷。
漫天飛舞的雪花,飄散如羽。
真兒呆呆地看著這一幕,閼氏可真厲害,即使月復痛也能以一條腰帶擊落愛寧兒的利箭。
不多時,雪地上躺著十多支利箭。
一番激烈的舉動,楊女圭女圭精疲力盡,月復痛再次襲來,痛得軟倒在地。
真兒趕忙扶著她,見她氣喘如牛、面色蒼白,急得快哭了,「閼氏,你怎麼樣?怎麼辦?」
愛寧兒不會善罷甘休,但是楊女圭女圭已無力再戰,靠著真兒,眼睜睜地看著兩支利箭射來……
手腳冰涼,听不見真兒的哭叫聲,只覺得月復中似有一只利爪,用勁地攪著,一陣陣的痛楚逼得她快瘋了。
呼嘯而至的利箭僅有三步之遙,她無力閃避,更無力保護寶寶。
原來,愛寧兒裝瘋賣傻,忍辱負重,為的就是今日,射殺她。
愛寧兒恨她、殺她,理所當然,她早已料到。
她不想死,因為她不能讓孩子還沒出世就死在月復中,可是,她已無能為力。
「閼氏……」真兒哭道,抱著她,以身保護她。
那兩支利箭並沒有刺入真兒的身子,身後傳來「錚錚」兩聲輕響,令人錯愕。
真兒疑惑地轉頭,看見四支利箭掉落在地,就在她腳邊,登時松了一口氣。
生死懸于一線,楊女圭女圭緊繃的身子頓時松懈下來,繼續被月復部的疼痛折磨。
鐵蹄踏雪,雪霰飛散,馬蹄聲聲。
數騎飛奔而來,愛寧兒立即上馬逃走。
真兒喜極而泣,「居次跑了,有兩個騎兵去追居次了。」
沒有得到閼氏的回應,真兒回頭一瞧,大驚失色,連忙抱著她,慌亂道︰「閼氏,你怎麼了……閼氏……」
**謝謝duqiyunheyun的兩張月票,愛你愛你,狼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