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扭頭看去,見是火夕煲了湯回來了。手里端著一個煲,卻絲毫不影響到他的氣質,黑色衣袍襯得他挺拔、豐神俊朗得很,只是面上雙眉微蹙。
畫瀲仙子眼下是顧不得勸我離開焱采宮去別的地方暫住了,見了火夕一門心思皆撲在了對他的勸說上,眸光灩瀲說不出的有風情,溫柔得體道︰「听聞流錦小姑在殿下這里暫居了幾日,今日我特意過來看看,想若是流錦小姑在焱采宮不方便的話,欲打算讓流錦小姑去我那處,算是讓我盡一些情誼。」
我搖頭︰「勞仙子牽掛,我在這里很方便。」
然火夕听後卻不言。挑著眉梢專心致志地看著手里的煲,修長細白的手指閑適地撫著那煲的沿口,輕輕佻佻道︰「流錦小姑?媲」
而後他不咸不淡地睨了我一眼,似乎在告訴我,我真會佔便宜。
我很滿意,底氣十足道︰「火夕小輩,難道喚我一聲流錦小姑不應該嗎?丫」
火夕默了默,道︰「……應該的。」
畫瀲仙子便問︰「那殿下可否讓流錦小姑去珞梧宮呢?」
火夕直截了當︰「不可。」
畫瀲仙子怔了怔,努力維持著顏面,柔笑著解釋道︰「我是怕殿下平日太繁忙有些顧不過來,所以才想這般。殿下不必擔心,我定會好生招待——」
她話還沒說完,火夕又直截了當︰「我不忙。」
最終畫瀲仙子在火夕面前沒能討到好彩頭,忿忿離去。只是臨走時看我的那一眼,頗有些深沉。
畫瀲仙子走後,我與火夕雙雙立于回廊之上。火夕望著畫瀲仙子的窈窕背影,面上不辨喜怒淡淡道︰「你還真敢讓她喚你小姑。」
我道︰「有便宜不佔就不是一個實在的人。倘若是你也能跟著喚我一聲小姑,我想我會更實在一些。」
火夕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嘴角,道︰「嗯現在就想讓我叫嗎?」
想當然是很想。只是我怕他叫了之後我也得跟著叫。當然我的想必是慘叫。我改口道︰「我只是與你開個玩笑,你我著實不必在意輩分問題。」
明媚的陽光鋪下,鍍亮了整個園子。偶爾鑽進樹蔭里,經風一拂,留下一地細碎的剪影。看這時節,該是要入夏一般。
火夕拉我一起坐在回廊上,將煲好的肉湯倒出來遞給我喝。
我捧著一只碗,舌忝了幾口,而後看著火夕不知從哪里弄出來的一盞茶。兩指捻著茶杯,垂著眼簾,細細啜飲。
彎長濃密的睫羽覆下,卻比樹下那跳躍的剪影還要動人幾分。他的長發被風拂得些微凌亂,一絲一絲地揚起。
啜茶的神態,倒真像只清貴的鳥兒。
「你在看什麼。」火夕連眼皮都沒動一下,忽然出聲問。
我老實道︰「在看你啊。」
他問︰「那好不好看。」
我理所當然道︰「好看啊。」
將茶杯移開了唇邊,他清清然展露了笑顏。
(二)
後看著園子里的景致看得久了,肉湯也喝完了,我覺得有些發熱,便松了松領口,索性躺在了回廊上。偶然間想起了這四季交替的問題,便問他︰「火夕你知不知道這入夏的時節是哪個在調啊?」
火夕將我的頭擱在他的腿上,悠然道︰「四季變換交替,乃東極青華帝尊所轄。不過他早已隱沒,若是調節四季,他宮里的任一弟子皆可做此事。」
如此听來,我想我知道羲和君的師叔便是火夕口中的這位青華帝尊了。
「火夕」,我閉上了眼,任他有一下沒一下地順著我的發,「我覺得你今日做的肉湯不夠好。」
「太清淡了,肉味不夠。」我道。
听得火夕笑了幾聲,道︰「要是吃那麼多肉,一會兒午飯你還能吃得下嗎?」
我決定不再答應他。如果我說我吃得下,他可能又要說我吃得多。雖然我也確實吃得下。
「流錦。」他指尖將我耳邊的發打著轉兒,淺淺喚我。
「怎麼。」我問。
火夕道︰「你嫁給我麼。」
我不出聲。
他便又道了一次︰「等這陣子過了,我解除了與畫瀲的婚約,你就嫁給我麼。你來做我的未婚妻,你來與我成仙婚,你來與我相守與我生子。我的余生,什麼都要你來。沒有你就不行。」
沒有我就不行。
從來沒有哪個告訴過我,他沒有了我就不行。
父尊沒有,闌休亦沒有。但我曉得我在他們眼里的分量比一般人要重。
可如今,卻是頭一回听火夕這般對我說。
這番話若要是讓畫瀲仙子听到了,還不曉得她會不會恨不能將我抽筋扒皮。我連忙伸出手指去豎在他唇上,哆道︰「你先莫要瞎說,你這樣很有可能會讓我有生命危險。」
火夕將我的手握緊了手心里,連眼梢都染上笑意,問︰「那你是願意不願意。」
我抽了抽手,抽不出來,只得努嘴道︰「你讓我考慮考慮。等過些時候我當了水神與你不相上下了,我再看看答不答應你。」
中午食飯時,有一道菜是拿芙蕖花葉包裹著的蟹肉,聞起來很是清香。我不禁想到了當初食神來焱采宮時給我吃的肉粒米團子。
一時吃著蟹肉,回憶連連。
我記得綠蔥他發過誓再也不來焱采宮了。人才啊,就是這樣被埋沒的。
大抵是太惜才的緣故,我委實覺得蟹肉它很好吃但卻沒有綠蔥的肉粒米團好吃,吃著吃著竟有些食不知味了起來。
踟躕了下,我鼓起勇氣問火夕︰「你是不是與食神結了仇,以至于他發誓再也不來這里做飯了?」
火夕無謂地挑挑眉︰「誰知道。」
我便主動替火夕夾了一塊肉,再問︰「你說要是我這個龍族來的貴客命令他來焱采宮做飯,他會不會來?」
火夕瞥了我一眼︰「我不同意。」
我道︰「我沒問你同不同意,我問的是食神他會不會來。」
「他不會來。」火夕如是肯定道。
我問︰「為什麼?」
火夕執著又淡定︰「因為我不同意。」
(三)
我記得當初是火夕這廝先提議讓綠蔥來焱采宮做飯的,現在他又不同意了。我問火夕究竟是個什麼緣由。
彼時火夕忒恬不知恥,拿筷子在碗沿上輕輕敲擊了兩下,睨著我道︰「當初是想拿食神的廚藝哄你開心留你在焱采宮,現在我自己都能哄你留你了,還要他做什麼。」
我問︰「這是不是就叫做過河拆橋啊?」
火夕寒磣地眯了我一眼。
現在想來,我覺得綠蔥很可憐。他純粹是被火夕這廝給利用了,在焱采宮過得一點都不好。難怪當初與火夕恩斷義絕時做得那般不留情面。
遂我與火夕道,亡羊補牢為時未晚。我們下午應該去逮幾只烏龜王八拎去食神府里與他敘舊,有肉都是好朋友,他會原諒火夕的。
火夕說焱采宮沒有烏龜王八。我不信,食完午飯便拎著甕興匆匆地跑去焱采宮種芙蕖的池塘里捉。
然而,這個下午注定不太平。我才將將模進池塘里,火夕那廝便顯目地站在了岸邊,讓我收拾著隨他一起出焱采宮。
據說,有仙使來焱采宮,是天帝指明要召見我。
我愣了愣,站在水里未動。水面上泛著柔和的粼粼波光,讓人有些恍然。我眼睜睜看著一只鱉乖乖地鑽進了我的甕里。
火夕輕聲催促道︰「還不快上來。」他的聲音里卻無一絲著急,反而帶著我習慣的溫暖的意味。
我將甕在他眼前晃了晃,笑問︰「那這個怎麼辦?」我第一次面見這仙界的天帝,總歸是不能拎著一只鱉去給他當見面禮。那樣多不體面。
火夕道︰「將它放回池塘里罷,總不會跑掉。」
于是我依言將鱉放回了池塘。它總不會跑掉。
天帝要在凌霄大殿召見我。火夕說,凌霄大殿是天帝會見眾神的地方,他在那里見我,該是很正式的場合。
一路上我只顧繃著身子走路,不發一言。
在路過一處長長的欄桿廊道時,廊道外面是無窮無盡的天際。我與火夕所在的地方,恰巧離天邊最近。白色如煙的雲霧層層疊疊地散開,將眼界燻得很迷茫卻又很遼闊,看不清這雲霧之外是何種光景。
火夕牽起了我的手,放在手心里握了握,而後放開。側頭眯著鳳目勾起嘴角與我笑,道︰「別緊張。」
我深呼吸了兩口氣,道︰「你說不緊張我便不緊張,那我讓你不吃肉你就不吃肉了嗎。」
火夕笑吟吟「嗯」了一聲︰「下次我盡量。」說著他抬眼看著天邊,廣袖一掃,頓時半邊雲霧被燒成了火紅,在天邊搭起了一座虹橋。他又道,「有我在,你便不必緊張。」
看著那虹橋火紅若血,莫名地冷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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