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兩指捏住那發簪的尖兒,往外挪了挪,畫瀲的手便不受控制地跟著往外挪了挪。大抵是她力氣沒有我大,鳳眼里閃過一絲不甘。
我笑笑,道︰「讓你畫瀲平白無故當了這麼久的老好人,什麼與火神伉儷情深生死難棄,怎麼你還不知足麼?」見畫瀲面露異色,我稍稍提醒了她一下,「你該不會是忘記了罷,上回火夕重傷,你做了什麼?可有去窮州采仙草仙藥?可有為火夕療傷喂藥?你以為你就每天拿帕子替火夕擦一擦臉他就能好了?」
「你什麼意思。」畫瀲似看毒蛇猛獸一樣看我。怕是在威脅我,只要我敢多說一句不該說的,她就會就地解決我。
可惜我不是被嚇大的,不懼她媲。
我道︰「若是沒有我這麼一個龍族肯出手救他,眼下你不是個寡婦是什麼。隨便借用了一下你畫瀲仙子的名義,你倒還端得起架子,臉不紅心不跳。若是整個九重天都知道這事,還不知道會怎麼看你呢。」
畫瀲聞言寒森森地問︰「你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勾(蟹)引他的?丫」
我想了想,道︰「具體你該去問他本人才是。不過我想,約模是我救了他之後他便愛上我了罷。」
「愛上你了?」畫瀲溢出兩聲極其惡毒的冷笑,「你也配?他憑什麼要愛上你,他與我有婚約憑什麼要愛你!」
我道︰「你們的婚約不是不久將要不復存在了嗎?」
「還不都是因為你!你們龍族就只會干這種橫刀奪愛的卑鄙之事來嗎!」畫瀲怒紅了眼,只顧沖我大聲吼道。
不得不說,她三兩句不離龍族,非得要將我與她的私人恩怨上升成為種族恩怨,當真不知存的是個什麼心思。
「橫刀奪愛這樣的事我們龍族不怎麼愛干」,我糾正她道,「不過我是個例外,我偶爾會干一次。」
「你——!」
畫瀲再也憋不住,當即就欲與我動手。我連忙又提醒她道︰「我覺得你該把簪子還給我然後體面地回去,不然可能會再也體面不起來。」
是不是我平日說謊太多,以至于好不容易說幾句善意的真話,都不能讓人相信。眼下這畫瀲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她背對著園子門口,咬碎一口銀牙與我道︰「不管你是誰,我都不會放任由你在九重天放肆!火夕的未婚妻是我,他才不會娶你!」手里動作不停,捏著發簪的手忽然五指一用力,根本不容我躲閃,那發簪驀然從我掌心刺入,穿透了去。
血順著那發簪,一滴一滴滴落在了地上。
我捏著手腕,險些疼背過氣去,抽著涼氣道︰「真的,你現在走還來得及,我權當不與你為難。」
(二)
然而畫瀲一點都听不進我的勸告,不僅不收斂,反而換上一張明媚中帶著怨毒的笑顏,估計是拿發簪劃花了我的臉又刺穿了我的手,使她從中得到了快意。她驕傲地揚起嘴角,道︰「你以為,我會怕你不成。」說著不留余地,揚手就又是沖我一巴掌扇過來!
扇巴掌是她的喜好。真真變態。大抵也只有扇巴掌可彰顯這鳥兒高貴的形象,又能降低對方的身份,十分適合她。
我掀了掀眼皮,園子門口一道疾風勁掃。毫無預兆,吹得我裙角猛烈翻飛,手上的鮮血飄灑在袖子上渲染成了一朵一朵的小花;發絲盡數往後拂去,我極力眯起了眼。
說好在午時前回來陪我用午膳。現在日頭正上,將將好。
畫瀲那一巴掌還是沒能如願扇在我面皮上。她顏色突然大變,我隨意笑笑︰「早就提醒過你給你機會選擇了。」
只消眨眼一瞬間,黑衣英挺的人便立于我身旁。我揚起頭去看他,抱怨道︰「你太慢了。」畫瀲忙慌亂地想收回手,卻不想被他猛地捏指給捉住了去。
面上甚少流露出這樣陰鷙的神色。不是火夕是哪個。
畫瀲剛想出聲說話,火夕五指倏地一收緊,伴隨著一聲慘叫,竟將畫瀲直直給扔了出去,摔在了一面堅硬的牆上!
頓時牆就起了裂縫。畫瀲捂著手腕站都站不起來,嘴角沁出一絲一絲的血。
……這力道,與當初火夕扔我上牆時簡直不知升了多少個級別。說不驚詫那是假的,如何說畫瀲暫時還是他未婚妻,這也忒狠了點。
見火夕垂下眼簾,冰寒著臉色定定地看著我的手時,我有點慫。我結巴道︰「你、你先莫氣,我也不是故意想這樣的。」
他不敢來踫我的手,連說話都生怕大了些聲音,問︰「流錦……疼不疼?」
「疼死老子了。」他一伸手過來,我當即抽氣一聲,他便立馬又縮了回去。看他無措的模樣,我寬慰了些,沖樹腳下那擺放著的幾只硯台努努嘴,道,「你先別挨我,你火氣大動不得,這發簪鋒利了些,但我自己可以抽出來。那里的凝露草,先弄幾株來給我含著。」
這發簪本就是火夕的,雖是送給了我,可還是帶有火屬性,乃我的天敵。還好只是戳手上,整只手臂雖很焦躁灼痛但還沒蔓延至全身。我一直覺得養凝露草當真是一件有先見之明的事情。
火夕二話不說,慌忙去擇了凝露草來含在我口中,我咬緊牙關握住那發簪,往發簪上捏了個決使之在我皮肉里松動些許,然後一鼓作氣扯了出來。
掌心濺出的血不僅漸花了我的衣襟,還濺花了火夕的臉。
白皙的膚色,下巴那里染上幾滴紅透的鮮血,看去竟有一種淒涼的意味。火夕顫了顫身體,隨即拿出一方錦帕便將我的手心包了起來,盡量不去踫我的傷口。
我邊嚼著凝露草邊安慰自己道︰「一會兒看來要多喝兩碗肉湯才能補得回來了。」
(三)
畫瀲撐著身體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顯然是沒能從這一變故中抽回心神。她見火夕給我包手,立馬就紅了眼眶哽咽著吼道︰「她算是個什麼東西!我才是你的未婚妻!」
高貴端莊也是要有個底線的。而火夕就是她的底線。
火夕手上的動作頓了頓,繼而牽起我的另一只手,將我帶出園子,若無其事道︰「自今時今日起,九重天鳳族畫瀲上神,再不是本殿的未婚妻。」
牆都壞成這副模樣,這園子怕是不能住了。
我匆匆扭頭看了她一眼。她神色慘白,搖搖欲墜,眼角似凝著水光,怒吼︰「我那麼愛你,憑什麼!」
我不禁搖頭嘆息一聲。她與我不一樣,一看就知道是個做壞事不上道的仙子。想必是高高在上慣了,以為明目張膽地來做壞事沒有哪個敢降得住她;要麼就是急得失去了理智輕易跳了牆。
若是在火夕回來之前,一招 嚓了我,說不定也不會得到這麼個結果。
不過轉念一想想,她能一招 嚓了我算她莫大的本事。
火夕腳下未停,繼續道︰「從今往後,你畫瀲膽敢在踏入焱采宮半步,膽敢再傷她一分,本殿定要你萬死不辭。」
「你不能這樣對我,火夕!!!」
身後是畫瀲那體面盡失的哭喊聲,只可惜火夕都充耳不聞。只是以往火夕住的那座園子沒有了,忒可惜了些。
後來火夕帶我去了另一座園子。焱采宮里的仙婢們匆匆趕來一會兒工夫便收拾妥帖,形容與方才那座園子相差無幾。
據說畫瀲是被她珞梧宮來的仙婢給接回去的,一身狼狽。畫瀲性子火辣倔強,一手拂開仙婢的攙扶,愣是一瘸一拐地走回了珞梧宮。
私以為這樣慘烈的事情鬧得頗有些大了。但是畫瀲她自己選擇不要體面,我不覺得這樣的選擇有她後悔的余地。
食午膳前,火夕又回去了那園子里一趟,帶回來了原先書房里書架上放著的那只錦盒與我的幾只硯台,將他們分別擺放在該有的位置,才坐下來與我用膳。
他低著沉甸甸的眉目不離我的手心,問︰「還痛麼,要不要再多吃一些凝露草?」
我捧手痛苦狀︰「忒他媽痛!」
火夕輕柔地拉起我的手︰「那、我看一看。」
我睨著他︰「你看了就不痛了?你眼楮還能治病痛啊?」
「……不能。」火夕沉默了半晌,如是道。「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才好,是我回來得晚了些。對不起流錦。」
PS︰胖雲總覺得流錦她憋著壞……她就是那第三者啊,不過對于火夕來說火夕也是第三者……第三者就應該與第三者在一起,嗯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