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蘇舟所說的那樣,譚少山在第二天又找了蘇禾。
蘇禾本來在第二天是要回庵里的,譚少山找她,她也沒理會,直接讓司機送她上了山。
但蘇禾沒想到,譚少山居然跟著上去了。
當師太看見蘇禾又帶了個男人回庵里,而且還不是上次那個時,臉都綠了。
小尼姑挽著蘇禾的手甩啊甩地說,「蘇施主,你認識的男人都好俊。」
蘇禾面不改色地單手橫舉在下巴前。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出家人眼里哪有皮相之說,小心師太罰你抄經。」
小尼姑驚恐地看了一眼正兩眼綠光地看著她的師太,再俊也不敢瞧了,甩甩袖子掃地去了。
「譚先生,既然來了,就隨便看看吧,山里空氣還不錯。」
蘇禾面不改色地說著,對于譚少山臉上的傷視而不見,語氣倒裝得十分真誠,字里行間滴水不漏。
蘇禾心想,她本就是那漫不經心的人,只不過如今這性子又磨回來了。
譚少山也沒多糾纏什麼,依言自己在山上轉了起來。
蘇禾深吸一口氣,晃晃腦袋,決定去幫小尼姑掃地去。
傍晚的時候,蘇禾坐在庵門前僵著腦袋望著那棵大大的許願樹,譚少山在另一外,不知道是在看蘇禾還是在看樹。
蘇禾還記得第一次來這里的時候,她想著,看這景的應該是兩個人才對。
可如今兩個人都在這里了,她心里又說不上是個什麼滋味。
反正不是那纏綿甜蜜的愛。
「蘇禾,你恨我嗎?」
蘇禾愣了愣,不明白譚少山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糾結于這個問題,他已經問了很多次了,而她也回答了很多次了。
但既然他又再問了,為避免過多的糾纏,蘇禾在回過神來之後,又再回答了一遍。
「不恨。」
做輸化的時候,疼極是恨的,可現在不疼,所以不恨。
「是嗎?」
譚少山身子未動,有些冷然地回問。
蘇禾早就已經習慣了他這冷淡的態度,當初愛上他的時候也包括了這一部分,所以也不覺得傷人。
再次說了一次。
「是。」
因為一直強調,反而顯得有些虛情假意。
兩個人又在各自望著許願樹發了會呆,良久之後譚少山才再次開口。
「蘇禾,你恨我吧。」
恨他或許他心里會好受點。
蘇禾因為最近一直在做輸化的原因,所以精神不是很好,卻仍堅決地搖搖頭。
對譚少山多一絲情緒,對她自己就多一份艱難。
到了如今,她已經會不舍得為難自己了。
蘇禾以為,得到自己答案的譚少山現在應該要走了吧,雖然她還不太明白他老老遠地坐著飛機到為的就是她恨不恨他,這種不像他這種人會問的矯情問題。
「蘇禾,既然不恨我,那就回到我身邊。」
蘇禾笑出聲,笑了許久,笑得眼楮里都泛了淚。
直到她怕自己再笑下去,師太會出來丟人,才停住。
「現在的蘇禾只想著怎麼活下去。」
愛不愛恨不恨這種東西,她已經不再想了。
「那就回到我身邊,好好活下去。」
蘇禾不知道是她听不懂譚少山的話,還是譚少山听不懂她的話。
反正,他們兩個似乎說不到一塊去。
就像她從前總逼著他跟她結婚,而他卻又總是推拒一般。
蘇禾起身當著譚少山的面拍了拍,蘇禾知道,這是向來有潔癖的譚少山所不能容忍的。
這下不算,蘇禾又用剛剛拍的手去揉了揉鼻子,最後才跨過門坎,模進小尼姑的房間。
她覺得,跟小尼姑聊天要比跟譚少山聊天有趣得多。
「蘇施主,你是不是失戀了?」
蘇禾本來高高興興進去的臉一下子就僵住了。
怎麼?她表現的這麼高興還像失戀的?那戀愛中的人應該是怎麼樣的?
「師太說,失戀是一件令人十分欣喜的事,功施主這麼欣喜,是不是失了個很大的戀?」
蘇禾揉揉臉,控制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她怕自己忍不住大笑,在這空曠的山上,會把鬼給招來。
「我表現的有那麼明顯嗎?」
小尼姑連連點頭,表示很有。
「是啊,我失了個好大的戀。」
拍拍臉,蘇禾齊到小尼姑身邊坐著。
「小師父,你什麼時候來這庵里的呀?」
「前幾年的事了。」
「那你來之前呢?」
小尼姑皺著眉,抬頭看了看屋頂,像是在苦惱,努力回憶著蘇禾所說的之前。
「我之前在另一個尼姑庵,不過我那時候不掃地,每天可以睡很晚。」
「然後然後呢?」
既然那里的尼姑生活這麼好怎麼會又跑到這里來?
「然後有一天師父突然說庵里沒有飯菜可以吃了,然我們自謀生路,然後師父對我好,就悄悄地告訴我,讓我來這找師太。」
蘇禾嘴角抽了抽,不相信地問,「你原來那個地方,是被你們給吃垮的?」
小尼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師父說我們只吃不勞動,對香客也不理,庵里敗落是遲早的事,命里該的,讓我們毋須強求。」
蘇禾的嘴角一直在抽,心想都到這份上了,還說這種話,果然是中庸之道。
「那你來到這里,跟之前的庵里比,哪更好呢?」
她這不算挑拔離間啊,不算,真的不算。
「兩個都有好的地方,也有不好的地方。」
蘇禾的又往小尼姑腿邊挪了挪,「你具體說說,怎麼個好與不好呢?」
「之前那里,我不用掃地,但是經常會吃不飽。現在這里我可以吃飽了,可是師太一直叫我掃地。」
看著小尼姑對于掃地這件事一副深惡痛絕的樣子,蘇禾這次不光眼角抽了,連眉毛都一齊抖了起來。
「你還真是不喜歡掃地啊。」
小尼姑點點頭,表示贊同蘇禾的話。
為了讓聊天繼續下去,蘇禾只好又接著問。
「那如果要你在吃飽飯與不用掃地之間做個選擇,你會選哪樣?」
小尼姑皺著眉頭糾結了好半天,想了許久才想通的樣子。
「那還是選吃飽飯好了。」
蘇禾感慨,民以食為天哪,看來出家人也不例外。
「蘇施主,你問我這些,是也打算出家嗎?」
「出家是不是要跟你一樣剃光頭?」
小尼姑模著自己的光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是要剃的呢,不過我覺得蘇施主穿起袍子來,也十分好看,只不過沒有看過蘇施主剃光頭的樣子。」
蘇禾也笑,眯著眼楮笑著說,「那等我以後光頭了,再給你看。」
小尼姑一臉疑惑,「蘇施主真打算出家嗎?」
蘇禾笑而不語,想像著自己光頭時的樣子,竟覺得也不是那麼的悲慘。
「蘇施方,你來吧,來陪我一起當尼姑。」
小尼姑低下頭,像是想到什麼好事。
「為什麼要我一起陪你當尼姑?」
「你來了就有人幫我掃地了。」
小尼姑一副理所當然狀。
「為什麼師太會要你一直掃地?」
「因為我最小,來得最晚啊。」
蘇禾這才點點頭,一副了然狀,原來當尼姑也有輩分之分。
「等蘇施主來了之後,我就是師姐了。」
蘇禾有點糾結,小尼姑這想法不錯,只是……怕是她大伯到時候會直接鏟平這里吧,為了大家的安全著想,她覺得自己還是三思慎行的好。
蘇舟到了J市,只帶了個市場部的經理跟個助理,副經理姓楊原先是跟蘇父的,蘇舟接手後,蘇父特地請楊經理吃了個飯,頗有點臨終拖孤的意味。蘇舟進公司後,楊經理也的確幫助過不少。
楊經理是員老,蘇父不在,有楊經理這個員老撐著,蘇舟行事起為,也方便了許多。
這次之所以帶上楊經理,是蘇父的意思。
蘇父大概能猜到蘇舟的此次把矛頭對準J市的目的,沒有提出反對意見,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默許了蘇舟的這種行為。
叫楊經理跟過去純粹是怕蘇舟意氣用事,會出什麼岔子。蘇舟雖然在工作方便,一下拿得準行得穩,但畢竟是年輕氣盛,再加上又是因為蘇禾,還是看著點好。
蘇舟如期到達事先訂好的酒店之後就給宋遠江打了個電話,約他晚上一起吃晚餐。
楊經理的意思是,可以不用那麼急,但蘇舟說,他得趕緊把這邊的事辦完回去家里盯著。
盯著什麼,蘇舟沒說,楊經理也沒多問。
年輕人吧,問多了也不好。
宋遠江沒有推拖,兩人約在一家中餐館。
晚上七點,蘇舟如期付約,楊經理跟助理也一起。
等到了餐廳,看到宋遠江的時候,蘇舟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來。
宋遠江臉上腦袋上的傷還很明顯,脖子處也有傷痕,露出的手臂上也有,臉上倒還好,估計是重點處理臉上的傷了。
「宋先生,還喜歡打架呀,雖說小打怡情,但宋先生也要注意身體呀。」
楊經理在一邊捏著汗,心想著,假如少東家臉上開心的笑容少一些的話,估計看上去就比較真誠一點,但現在……怎麼看怎麼一副興災樂禍的樣子。
宋遠江沒說什麼,扯扯嘴角,剛見到蘇舟就覺得自己不喜歡他,可能跟譚少山說他是蘇禾的弟弟多少有些關系吧。
「勞蘇總費心了。」
「哪里哪里,咱這不是友好合作關系嗎?」
蘇舟在說友好合作關系這個詞的時候,楊經理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抗戰劇中梳著中分油頭的維和隊長。
跟蘇禾的父親比起來,這位小蘇總,無恥起來的模樣,還真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啊。
蘇舟他們是客人,所以菜都是蘇舟點的,在他點一堆計如蝦啊魚啊青科之類的海鮮的時候,楊經理跟助理都不約而同地看向宋遠江那腦袋上的傷,心想著他們蘇總才來J市,怎麼這位宋先生就把他給得罪了。
蘇舟也不管別人,飯桌上吃得不少,看得出來胃口不錯,一邊吃還一邊跟助理說。
「我們H市哪里能吃到這麼新鮮的海鮮。」
助理苦著張臉看了楊經理一眼,他哪里敢回答,他職位又沒楊經理高,他要是說錯一句,明天還不得直接滾回家吃自己。
宋遠江沒吃幾口,估計是因為傷口不敢多吃。
但對蘇舟又不好說什麼,只得忍了。
他其實心里明白,他就是別人刀口上的肉了,現在只能看對方心情,到底是慢慢玩著他,還是直接一刀把他給解決了。
等到吃完飯,蘇舟又攬著宋遠江,一副很親密的樣子,說是要他帶他去J市最好的酒吧玩玩。
楊經理跟助理自然是不去的,也勸蘇舟不要去。
「蘇總,要不我們改天再去吧,你今天才到,不如先休息一晚。」
「沒事沒事,你們回去休息吧,我跟宋大哥去玩玩,放心,有宋大哥在呢。」
蘇舟一口一個宋大哥,估計要是被蘇禾听到,肝都能給他吐出來。
宋遠江不好拒絕,只得命司機開了車載著他們去酒吧,出來的時候宋遠江其實就已經做好準備了,他知道今天肯定沒那麼好月兌身,所以,怕被灌酒,他連司機都帶好了。
等到了酒吧,在樓上開了個小間,宋遠江才開口。
「蘇總,要不咱開門見山的說吧,你往宋氏注入那麼一大筆資金,到底有什麼目的?」
蘇舟笑了笑,從酒架上挑了瓶最貴的酒開了,給自己倒了一杯,也不管宋遠江,徑直喝起來。
「年輕人做事哪有那麼多為什麼,為了玩唄。」
蘇舟理所當然的語氣。
「玩?」
聞了聞酒香,又輕呷了一口,蘇舟舌忝舌忝唇。
「是啊,玩。」
「玩什麼?玩物還是玩人?」
宋遠江向來是個拎得清的人,只在蘇禾一個人身上看走眼過,他從來就沒想過蘇禾會是哪里的首富之女。
在她身上可一點也找不出首富的氣質。
听到這話的蘇舟咧咧嘴,露出一口森然白齒。
「玩人。」
不知道是因為燈光的原因,還是因為喝了酒的原因,蘇舟再抬眼時,竟然有種星光璀璨的感覺。
不過,吐出的話就略顯惡毒。
「玩死你們!」
「蘇總說笑了。」
宋遠江也給自己倒了杯酒,酒一直以為是他的最愛,飯可以不吃,但酒不能不喝。
「我沒說笑啊。」
蘇禾一副我是說真的的表情。
宋遠江臉上剛剛還在的淺淺笑意僵了僵。
「你是為你姐來的?」
「聰明。」
蘇舟欠了欠身,要不是氣氛不對,估計他會好好夸獎一下宋遠江。
「你姐從來沒有說過她是蘇正的女兒。」
「所以你就以為她好欺負?」
「那倒沒有,只是她一慣目中無人的樣子,有點招人煩。」
蘇舟也沒有介意宋遠江這樣說蘇禾,反倒一副護犢子的樣子。
「那當然,蘇家的人一下傲慢,誰都不在眼里,我姐完全繼承了我爸。」
蘇舟叫蘇父一直叫的叔叔,不過今天在宋遠江面前改了口,話鋒一轉,又繼續說道。
「不過,我姐也有點不像我爸,我姐心太軟了,哪比得上我爸心狠手辣,你看我姐不過是談個戀愛,21世紀,自由戀愛不很正常嗎,我爸說不認她就不認她了。」
宋遠江免強地笑笑。
「老爺子脾氣倒挺倔。」
蘇舟頗為贊同的點點頭,「可不是,所以這次我姐回去,說什麼也不讓她再來這了,我本來想著這次讓我姐跟我一起來呢,畢竟有些場面她看到了一定會很開心。」
「蘇總說笑了。」
「唉呀,宋大哥,我說你這人,怎麼總說我說笑話呢,我可一點都沒說笑。」
「要不要叫兩個小姑娘進來玩玩?」
宋遠江僵著臉道。
「我是沒所謂啊,不過,我听說宋大哥喜歡的是男人呢,對著小姑娘硬的起來嗎?」
蘇舟一離開蘇家,倒跟撒了歡的羊糕子似的,要是蘇禾听到他這麼說話,估計一巴掌早就扇過去了。這流氓樣,也不知打哪學來的。
「玩玩嘛,也不一定要硬。」
宋遠江一直陪著笑臉,直到這個時候眼楮里才開始出現風暴,已經是很能忍的了。
連蘇舟都心里暗暗豎起大拇指,心想這姓宋的,臉皮還真是厚啊。
他都看了那麼多香港電視,學了那麼多流氓話,他竟然無動于衷到現在,這得多厚的臉皮啊。
蘇舟這麼想著,心里不竟對宋遠江又厭惡了幾分。
「蘇小姐在家最近可好?」
「我姐啊,好著呢,天天陪著我爸出去溜天鵝。」
「是嗎?蘇總,你不防直說吧,要我怎麼做,你才肯出手救宋家。」
蘇舟一杯酒見了底,又倒了一杯。
「宋家?宋家跟我有什麼關系,我為什麼要救。」
「那你為什麼……」
還把那麼大筆的資金往宋氏機構投,這不擺明是要他示弱嗎?
現在他示弱了,他可以說了吧。
「說了就是為了玩嘛。H市已經沒什麼好給我玩的了,我就只好跑J市來玩了,宋氏、譚氏,似乎都還不錯。」
「蘇總,你言明吧,要不然你今天晚上也不會要我單獨帶你來這。」
蘇舟優雅的放下酒杯,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宋大哥真是聰明,要不這樣吧,今天,就今天,你當初是用哪只手踫我姐的,你今天留下哪只好了,我或許會考慮讓宋氏在歷史書上多留一頁。」
「如果我說……兩只手都踫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