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苑門,我瞥見那松樹下堆了一半的雪人,正猶豫要不要繼續。小菊已忙忙地跑出來通報︰「小姐,平原公府里來人了!」
我趕快隨小菊回到瑩心閣中,有一侍婢已在閣中等了多時,竟是那日宇文嫣在長慶樓外救下的玉鸞,遂笑道︰「原來是故人!」
玉鸞微微躬身,道︰「見過江姑娘,我家小姐命奴婢特來奉上些許禮物,望姑娘笑納!」
宇文嫣送來的是一方白色綾帕,一個水晶梳篦並一枚羊脂玉簪,樣式精美,我看了自是愛不釋手。
小菊在一旁說道︰「按照我們燕地的習俗,宇文姑娘是想和小姐結成手帕交呢!」
我微微驚訝︰「丹朱,快把我的箱篋拿出來,我要回禮給宇文姑娘。」
精心挑選了如意金錁一對並一方象牙色綾帕,讓玉鸞捎回去,並囑咐她道︰「我也正念著宇文姐姐,等明日我有了空閑,就過府去拜訪她。」
一來二去,我和宇文嫣性情相投,無話不談,很快就好得如同親姐妹一般。
這日,平原公府中,為了助興,玩起了投壺游戲。宇文嫣命人在花園正中空地上,陳設一只廣口大月復的大銅壺,壺中裝滿又小又滑的豆子。這種游戲投中一支為一算,以投中之多寡來定勝負。宇文嫣率先開始,盈盈地站在九尺開外,一手持一把長長的棘矢,另一只手輕挽著長長的袖擺,一支接一支地向壺中投去。
她不僅命中率高,而且體態優雅,每次投壺只見她酒紅色的深領縑袍隨著腰肢的擺動,幻化出另一種藍紫色的光澤。
幾輪熱身過後,她的興致上來了,側過身去,玩起反身背投的把戲,用右手越過左肩往後射去。那支棘矢,從肩上穩穩擦過,直飛入壺口,微微震了兩下,落在壺中。
她每投進一支,我和旁邊的婢女們都齊聲喝彩。只听得花園里嬌聲細叱,連聲音都顯得芬芳膩人。
她開始累了,微微地喘息,額頭上也沁出了細密的汗珠。「雪凝,你來。」
我遲疑著︰「我不擅此游戲……」
她在侍女遞過的金漆沐手盂里,用熱水擦著手,道︰「妹妹好身手,怕什麼呀!」
我只得接過那一把棘矢。
投壺一局每人四矢,剛才她一人連玩兩局,近侍也分給了我兩局用的八支棘矢。我只得往壺里投,可棘矢一次又一次擦著壺口飛過了,偶爾命中的也被豆子彈出來。
我不斷地回憶和揣測著投壺高手宇文嫣的裊娜身姿,羞愧交加,整個身體就更加僵硬了,不知該把自己往哪里塞。婢女們開始還有寥寥幾聲應和,到後來就寂靜無聲了。
宇文嫣熱心地指點著我投壺的技術要領,侍女又給了我八支棘矢。我一個人站在那里,一支支地投擲過去。最後一支,我輕輕地往壺里一送,中了。
就在這時,庭園的另一角有人鼓了一下掌。我朝那邊一看,是慕容元。
他望了我一眼,唇便微微地向上一彎,緩緩道︰「看了半天,只有這最後一投的姿態是對的。」
我站在那里,低著頭施禮,心想著適才的窘態都落入了他的眼簾,不由心中有些惱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