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估模著快到獄卒送飯的時間,便解下原本潔白、現在卻沾染污穢的束腰絲絛,把它靠著柵欄搭在牢房頂的橫木上,又踩著底下的橫木,比著脖頸的位置挽了個結,做成個繩套。
一切準備停當,我便豎起耳朵听門外的動靜。不多時,獄門「嘎吱」一響,那送飯的獄卒慢吞吞的腳步聲響起來。
我連忙背靠柵欄站好,踩在地下的圓橫木上,手里捧著絲絛。待獄卒的腳步聲接近我的牢門時,我一咬牙,把頭探進繩套,把絲絛縛上脖頸,垂下雙手。
我以為一切都會按照我的計劃有條不紊地進行,可是我忘了,計劃一旦付諸于實施,就難免會有偏差。
我的雙手剛松開絲絛,咽喉就感到沉重的壓力,加上多日病痛纏身、水米難進,頭腦昏昏沉沉的,腳下力不從心地一滑,身體便蕩起來,雙手掙扎著想要抓住木柵欄,卻軟綿綿的一點兒也抬不起來。我努力繃直雙腳,腳尖勉強能踫到地面,但絲毫無法承擔身體的重量。我想大叫,卻被縊得牙關咬緊,喉嚨里只能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獄卒的腳步仍是慢吞吞地往這邊挪,我的眼前卻越來越黑暗。真的要死了嗎?我的意識越來越弱,力量逐漸用盡,雙腳蕩離地面,身體便懸在絲絛上。此時此刻,我的嘴角漾出一絲微笑,心里竟有種解月兌似的輕松。
重光,如果我真的死了,魂靈將與你長伴!
不知過了多久,耳畔傳來一個聲音溫柔的呼喚︰「流珠,醒來吧,你是朕的,誰也不能把你奪走。醒來吧……」
黑暗的世界里忽然亮起一束光,給我指明了方向,我向那光奔去。
亮光的盡頭,瑤光殿里,李煜正擁著一個女子寫字,兩個人眼角眉梢的幸福溫暖了整個大殿。
李煜說︰「朕倒不曾想到你還會寫字?只是……字也實在丑了點。」
那女子似有些惱怒,嗔道︰「皇上,您……」
李煜便寵溺地說︰「好,朕不笑你了,朕教你寫如何?」
霎時間,我淚如雨下。那女子分明是我,可又怎麼會是我?我看著體無完膚的自己,痛哭著向後退去。
他看不見我,感受不到我,我努力地向他靠近,卻離他越來越遠,離那滿室的幸福越來越遠。一個力量緊緊撅住我,把我拉向黑暗。
「回來吧,流珠,你是朕的……」
我不甘心地回頭望向李煜,他懷里的人兒已經不知所蹤。白衣,似雪,他倉惶的目光緊緊追隨著我,嘴里似在說著什麼,我卻一點兒也听不見。
我皺了皺眉,努力睜開眼,滿室的陽光一下子灼痛了我的眼楮。在監牢里是不會看見這樣燦爛的陽光的,這是哪兒?
腕上的力量觸痛了我的傷口,我申吟一聲,嘶啞的喉嚨卻發不出一個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