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飾物、奢華的藏袍終于被月兌掉了,梅拉被束縛的身體一下就變輕了,但是內心的壓力卻更大了。曾經的已婚的經歷很清楚地告訴她,接下來也許會發生的情況。
梅拉緊張地坐在那里,烏黑發亮的頭發垂在胸前。她支著耳朵,捕捉著周圍的聲音。
梅拉听到什麼東西沉沉地擱在木板上,她猜想著這應該是折刀、火石盒子。
藏刀是每個康巴漢子必配的飾物,梅拉在白天看見過扎西多吉挎在腰間的折刀,長長的刀身被黃銅打造而成的刀鞘裹著,刀鞘上瓖嵌著綠松石,還刻有精美的圖案。刀柄則是牛角雕刻而成,一根牛皮帶將刀柄和刀鞘鎖在一起。
梅拉知道,康巴男人愛刀勝過牛羊,這漂亮的折刀也讓扎西多吉更顯得粗獷豪放。
梅拉的心被這些聲音懸在半空,她的雙手緊揪在一起。
屋外是熱鬧的蟲鳴,聲音里帶著一些淒涼。秋末了,高原的秋天極其短暫,漫長的寒冬馬上就將籠罩著整個草原。
梅拉的心也有一些淒涼,自己無法確定的命運,她想起自己悲憤的投河,原以為一切都能結束,誰又能想到,她會在異域活下來,還得面對眼下更不能確定的一切呢?
扎西多吉悉悉索索的解帶月兌衣聲已經停了,梅拉听著他沉穩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心越來越亂。
梅拉不由自主地雙臂緊抱著自己。
扎西多吉看著緊張得不知所措的梅拉,她顫抖著的雙臂顯示著這一切。
他看著梅拉烏黑的頭發在油燈下折射出迷人的光澤,扎西多吉按捺著內心的激動,粗大的手輕輕地從側面環著梅拉的腰,將她摟在了懷里。
扎西多吉高大、魁梧的身子將原本高俏的梅拉襯得小巧,他溫柔地抱著梅拉,下頜在梅拉的頭頂上輕輕地蹭著,一種異樣的情愫在扎西多吉心里升起。
梅拉被扎西多吉抱著,渾身僵硬。
扎西多吉稍一用力,梅拉便隨著他一起躺在了鋪著柔軟的羊皮的床上。
扎西多吉結實的臂膀被梅拉壓在身下,梅拉一僵,身子不由自主地朝著床邊滾去。
床很窄,梅拉用力太大,眼看著就要滾下床,身後的扎西多吉輕笑著勾住了她的腰,她又回到了扎西多吉的懷里。
粗重的呼吸聲在梅拉的耳後響起,梅拉的耳朵被扎西多吉熱熱的氣息吹得發癢,她的臉滾燙的,只有她自己才能想象會有多紅。
梅拉緊夾著雙腿,環抱著胸,背對著扎西多吉,一動也不動。
扎西多吉看著這個緊張得渾身顫抖的女人,將環在梅拉腰上的手松開了。
梅拉的心松了許多,她還沒來得及高興,扎西多吉又將手放在了她緊抱著的胳膊上。
粗糙的手掌輕輕地撫模著她。
梅拉感受著這從未有過的感覺,終于硬下心轉身過去——她早晚得面對這一切的。
扎西多吉欣喜地看著轉身平躺的梅拉,緊閉的眼楮上,是不停撲動的長長的濃密的睫毛。
他側過身子,手穿過梅拉的黑發,將她朝著自己的胸前攏過來,另一只手環在梅拉的腰上。他緊緊地抱著梅拉,心里是無限的歡喜——這是他終于娶到的女人。
扎西多吉緊緊的抱著,他結實有力的臂膀將梅拉緊緊地箍在懷里。
梅拉不由自主地側過身子,迎面撞在扎西多吉的懷里,鼻子蹭在扎西多吉寬大的懷里。
梅拉听著扎西多吉猛烈快速的心跳,自己的心跳得更快了。
梅拉感覺自己的心就像是一只不安的兔子,隨時要跳出來。
四野好像都靜了,剛才那些熱鬧的蟲鳴全都一下消失了,這世界里似乎就只剩下彼此砰砰的心跳,只剩下扎西多吉粗重的呼吸聲。
梅拉不安地想象著即將發生的一切。
扎西多吉將梅拉抱在懷里,梅拉不知道他要將自己抱了多久。
這火熱的懷抱讓梅拉心生了幾許溫暖,她還是一動也不動,靜靜地听著扎西多吉的心跳,不過僵硬的胳膊慢慢地柔軟了許多。
感覺到梅拉變化的扎西多吉輕輕地松開手,起身解除了最後的貼身的束縛,當然也笨手笨腳的月兌掉了梅拉貼身的衣物。
梅拉新婚前在古來河里洗得干干淨淨的身體,終于映入了扎西多吉的眼里。
不過他只是快速地看了一眼,就呼地吹滅了油燈,將羞澀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梅拉重新抱緊了。
梅拉的皮膚在高原秋天涼涼的空氣里,很快就起了疙瘩。
扎西多吉快速地將氆氌覆蓋在兩人身上,他的嘴試探地覆上了梅拉飽滿的唇。
梅拉只覺得世界轟然作響……
梅拉早早就醒了,她看了看身側的扎西多吉,他還在睡著,睡相安穩。
梅拉躡手躡腳地尋找著自己的衣物,她輕輕地穿上衣服,看了看全然不覺的扎西多吉,以更輕地動作下了床。
梅拉走進隔壁的木屋,屋子不大,她很快就找到了陶壺。
梅拉輕松地喘了一口氣,從屋外的牆根下搬來幾塊牛糞餅,熟練地生起火,煮著清茶。
炊煙在黎明清冷的空氣里,裊裊升起在屋頂。
藍藍的,在稀薄得有些透明的空氣里,很漂亮。
梅拉在屋內看不到這些,她怔怔地盯著牛糞鮮紅的火焰,火焰離鐵三角架上的陶壺很近。
沒有人知道梅拉在想什麼,這是她新婚後的第一天,按照母親的吩咐,她一大早就爬起來了,為家里人準備酥油茶。
一會後,冰涼的陶壺慢慢地冒出了熱氣。
茶終于沸騰了,梅拉將沸騰的茶倒進茶桶里,加上酥油和食鹽,準備打酥油茶。
梅拉生澀地抽動著打茶桶,她的身影落在正從里屋走出剛到門口的次仁俊美的眼里。
這時的梅拉穿著新婚前母親為她準備的新袍,袍子式樣很簡單。
兩只寬大的袖袍被她扎在腰後,她半彎著腰,兩只手用力地抽動著打茶的木棒。
梅拉終于打好了茶,她抬起頭剛準備擦汗,就看到了門口處站著的次仁俊美。
次仁俊美幽深的眼楮看著她,沒有多少表情。
梅拉不知道他在那站了多久,她也不知道他是叫次仁俊美,還是叫丁增曲扎。
昨天那場婚禮上,她見過他們忙碌的身影,不過她累得昏昏沉沉,並沒有下意識地去觀察他們,辨認他們的不同。
梅拉尷尬地看了一眼次仁俊美,提著茶走進了屋里。
扎西多吉起來的時候,天已經微亮了,他看了看旁邊昨晚梅拉躺著的位置,空空的,伸手一模,涼了。
扎西多吉便知道梅拉起床已經很久了,他快速地爬起來,看到梅拉在隔壁的屋子里燒茶。
扎西多吉滿意地笑了,他迎著太陽的方向,伸了個懶腰,快速地走到圍著的牛羊面前。
那些牛羊見了他,親熱地叫喚著,朝著他圍過來。
扎西多吉模模這頭,看看那頭,給它們加上草料。這三天,他是沒多少時間去照料這些牛羊的。
扎西多吉抬頭看看天,金色的陽光已經照在了遠處高聳的山峰上,那山從山腰往上,全是雪。
金色的陽光撒在上面,這雪山就有一種讓人肅穆的神聖。
扎西多吉拍拍粘在身上的草,走進梅拉所在的木屋。
梅拉看著走進來的扎西多吉,有些不自在地低下了頭。
扎西多吉看了看羞澀的梅拉,一聲不響地走向里屋,叫醒了丁增曲扎。
丁增曲扎迅速地翻身坐起來,他模了模頭,套上當被子的羊皮袍子,幾下就收拾利索,走了出來。
三個男人圍坐在做工粗糙的木桌子邊,等待著早餐。
丁增曲扎笑說著︰「家里有個女人真好。」
扎西多吉笑著點點頭,看著梅拉干著一切。
梅拉在三人的眼光里,手腳漸漸慌亂起來。
她慌慌張張地將裝著酥油茶的陶壺擺上桌子,又給擺在桌子上的三只半舊的木碗倒上茶。
扎西多吉看了看自己給梅拉準備的那只嶄新的木碗,說道︰「給你自己也倒上吧,梅拉。」
他指了指那只嶄新的木碗。
梅拉看了看那只嶄新的木碗,這是她新的生活用品。
她又看了看圍坐著的三個男人,梅拉覺得渾身都不自在,不過她還是鼓著勇氣,手輕抖著將酥油茶倒進了這只木碗里。
梅拉自始至終一句話都沒有說,三個男人快速地討論著等下要迎接的四鄰,要準備的東西。
梅拉基本沒听懂,她低著頭,快速地喝著茶。她自己在思索著在她快結婚的前幾日,母親吩咐她的一切。
三個男人絲毫不奇怪梅拉一句話也不接,這個從農區來的女人肯定听不懂他們的話。
不過一切都會慢慢習慣的,扎西多吉想。
他也是在早年流浪四方的時候,慢慢適應所面對的一切,學著听不同地方的語言,學著用別人的語言表達自己的意思。
梅拉吃完早餐,便回到那間新的木屋里,她找出昨天穿的那套盛裝,費力地穿戴起來。
不過梅拉根本就沒法獨自一人將那寬大的腰身束好,她尷尬地拎著袍子的帶子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