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醫啞妻 塞翁失馬(四)

作者 ︰ 夢里歸塵

「梅拉,小心馬。」

梅拉的心神被次仁俊美的提醒聲拉了回來,她看了看不知何時已經偏離了路,跑去啃草的馬兒,提了提韁繩。

馬兒心有不甘地放棄了啃了一半的枯黃的草,回到了路上.

"太陽升起來了,咱們加快點吧,要不到了拉堆就有點晚了。"次仁俊美率先揚起了鞭。

梅拉看著前面騰起的黃塵,到底是野馬的後代,次仁俊美的馬一會就離了她好遠。

她連忙也揚起了鞭子,噠噠的馬蹄聲隨著兩條黃塵留下的灰帶,消失在了草原的盡頭。

**********

拉堆殿外,梅拉看著兩匹剛卸了馬鞍的馬兒,不安地在原地來回走動著。她不時朝殿里看看,卻沒見到益西平措的身影。

要不是身子不方便,梅拉真想跟隨次仁俊美一起進殿,這樣她就可以早點看到兒子了。

「阿媽!」就在她焦灼不安地等待的時候,終于听到了熟悉的呼叫聲。

一個10歲左右的小阿卡,快速地從殿門里沖了出來。

梅拉連忙迎了上去,拉住了已經比她肩膀還要高的兒子。

她仔細地端詳了一番,終于掉下了眼淚︰「果真是瘦了,是不是家里送來的吃的不夠呢?」

她一邊說,一邊將從馬鞍上解下來的包裹打開,說道︰「這次阿媽多帶了些酥油、糌粑,還帶了干肉……」梅拉一邊說,一邊一樣一樣地拿出來給益西平措看,攤開的布上,擺滿了各式的吃的。

益西平措趕緊說道︰「夠吃的,師傅說是我長得太快了,阿媽,你看我是不是長高了?」

他到底才10歲,見了阿媽,便沒了平日誦經的嚴肅,只是一味地和阿媽撒嬌。

梅拉看著這個才10歲的兒子,瘦高瘦高的,心里總是酸酸的。

眼看著梅拉又要掉眼淚了,次仁俊美趕緊道︰「西平,看看阿媽帶的東西夠不夠,缺什麼就告訴阿媽和叔叔,到時再叫人給你送來。」

益西平措看著攤在地上的滿滿一包裹東西,連連點頭道︰「夠了!」

他看了一眼斜在一邊,好像是在擦淚的阿媽,說道︰「阿媽,師傅說,我的佛緣好,能成大業呢!」

他停頓了一下︰「可是,我還是很想阿媽常來看我!」

梅拉听著這話,淚更如雨下。

次仁俊美輕咳一聲,看了看天,將地上攤著的包裹重又捆好,拉著益西平措說道︰「天不早了,叔叔幫你把包裹送進去,過陣子,阿媽再來看你吧!」

益西平措被次仁俊美拉著,慢慢地走向了大殿,他一邊走,一邊喊道︰「阿媽,你要常來看我,一定要來!」

梅拉一直到了家里,耳朵里仍是益西平措的「阿媽你要常來看我。」

扎西多吉看著哭得雙眼通紅的梅拉,經已經沒心情念了︰「我都說不讓你去,你偏要去。看了又傷心,哎!」

梅拉默默地坐在那里,擦著眼楮。她藏青色的袍子已經被厚厚的灰塵遮得看不出顏色了,她也沒注意到,只是坐在那,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著和兒子在一起的短暫的時刻。

扎西多吉看著素日衣服上有一點點污漬也要去換掉的梅拉,此時完全是魂不守舍的樣子,嘆了一口氣,喊道︰「澤西,去伺候太太洗澡、更衣吧!」

澤西低著頭,走到梅拉的身邊,說道︰「太太!」

梅拉便慢慢地朝著樓上走去,剛上了樓梯。地下便傳來了通通通的上梯聲。這聲音有些急促,梅拉不由得回頭看了一眼。

「老爺,羊……」尼瑪多吉半彎著腰,急急地跑到扎西多吉的跟前,急促地說道。

「慌什麼,羊怎麼了,慢慢說。」扎西多吉捻著佛珠,看了一眼尼瑪多吉。

尼瑪多吉停了一下︰「那只母羊,產了一只怪異的羔……」

他看著扎西多吉的臉色一下變了,後面的話便噎了回去。

扎西多吉一下就站起來︰「我去看看。」

尼瑪多吉連忙小跑著站在一側,彎了下腰。

扎西多吉大步朝著羊圈走去。

還沒到羊圈,便已經听到了下人們有些驚恐的議論聲,扎西多吉听著這些議論,臉色更難堪了。

不知是誰低聲說了一句「老爺來了」,原本還在議論的下人們全住了嘴,半彎下腰,很快就退著走開了。

「羊呢?」扎西多吉問道。

尼瑪多吉忙引著扎西多吉走到羊圈的角落。

那蹲在地上的20來歲的年輕牧人喊道︰「老爺。」

他的面前正是那只怪異的羊羔。

扎西多吉看著那只羊羔︰一只頭,兩只角,嘴巴缺裂,卻有兩個身子,八只腳的怪羊。

他的臉色一下也變得鐵青,他轉身便走,一邊走,一邊吩咐道︰「明天一大早,你就去拉堆殿,請上人來誦經驅邪,還要多請些師傅來。」

尼瑪多吉連聲答應著,退了下去。

********

梅拉沐浴完下來,扎西多吉似乎還是坐在原來的位置,還是在念經,但是梅拉很快就發現了,他的臉色很不好。

想著上樓前听到的話,她不禁有了些疑心︰「你臉色似乎不大好,剛才尼瑪多吉說羊怎麼了?」

「剛下了只怪羊,太不吉利了。明早就得請上人帶些師傅來念經。」扎西多吉原本並不想說。

「怪羊?」梅拉隱約猜到了什麼,「我去看看。」

「不必看了,不吉利得很。等上人來了,再看如何處置吧。」扎西多吉的言語里很是不耐。

梅拉看了看拉著臉的扎西多吉,小心翼翼地問道︰「那西平也要回來誦經?」

「嗯!既然要請多些師傅,西平自然也要回來。這些年,家里一直都很順利,這或許是山神給我們的警告,以後要小心些呢!」

「管家!」扎西多吉揚聲喊道。

「老爺!」一直站在廳外的尼瑪多吉趕緊走了進來。

「你去領著人,將經堂打掃干淨,預備好上人和師傅們的住處。」

梅拉坐在一旁,听著這對話,心里很快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不過她的心思並不在這上,她想到的全是益西平措要回來了。

她的心情很快就由剛與兒子分開的憂傷變成了又要再見的喜悅。一想到兒子馬上要回來了,她也坐不住了,趕緊起了身,去忙碌著準備兒子回來的用品去了。

梅拉一直忙到很晚,才覺得自己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

益西平措雖然沒在家里,他的房間卻一直打掃得很干淨,保持著隨時能住的狀態。但是梅拉還是覺得被子太久沒曬,房間的空氣也悶了一些,又是忙著換被子,又是忙著清掃角落,又是忙著開窗、開門透氣。

她的心,因為這些為兒子而來的忙碌充得滿滿的。

尼瑪多吉一直到深夜才回來,梅拉也就等到深夜。

「上人沒在拉堆殿,守殿的師父說,上人前兩日被察隆的桑珠請去誦經了,要明日才回。」

「那你明日再去一次,一定要請到上人來。」扎西多吉沉著臉說道。

「是。」尼瑪多吉彎著腰,後退著走了幾步,便轉過身子,朝著樓下走去。

梅拉興奮的心情一下就變得失落了,看樣子還得等幾天呢。

*********

在期盼兒子回來的煎熬里,梅拉簡直度日如年,五天好像過了五年那麼久。

她每天都要在廊上朝著遠處看好久,似乎那麼做就能讓她早點看到兒子。

一直到尼瑪多吉再請上人回來的第四天的下午,梅拉終于看到在草原彎曲延伸的小路的盡頭,出現了一群披著暗紅的批單,袒著右臂的喇*嘛和阿卡。

梅拉緊緊地捂著心,彷佛她不這樣做,那心就要激動得跳出來了。

她一眨不眨地看著,想要從那群人里找出兒子小小的身影。

不過,她瞬即就想到了自己是女主人,只得暫時放下了思念兒子的心思,走到樓下的大廳里,與扎西多吉、次仁俊美一起,準備迎接上人與師傅們的到來。

不久,經堂里便飄起了香柏的味道。響起了喇*嘛整齊的誦經聲。梅拉跟隨著扎西多吉來到經堂門口,只見上人披著暗紅的批單,盤腿端正地坐在佛龕的正前方,嚴肅地念著經。而益西平措則和其他的師父、阿卡們一起,盤腿坐在上人的對面,齊聲誦念著經文。

梅拉看著益西平措心無旁騖地念經,連她的到來也沒發現,她不知道自己是該喜還是該憂。

她剛月兌了靴子,走進去,靠後坐下。尼瑪多吉便領著一群下人,端著糌粑、拿著祭品朵瑪,以及一些細散的金銀走了進來。

梅拉拿了一些糌粑,看著尼瑪多吉將金銀撒在神龕上,便在阿巴的誦咒聲里,將糌粑拈成人、牛、馬等各種形狀。

上人與其他師傅、阿卡一起,在扎西多吉家里一共念了七天的經。梅拉每天也坐在後面跟著一起誦經,只是她的心思或許更多地落在了坐在後排跟著師兄弟們一起念經的益西平措的身上。

益西平措在臨走之前,鄭重地對次仁俊美說道︰「阿叔,我看到您的身後全是雪……」

他還想說點什麼,從他身邊經過的師傅說道︰「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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