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醫啞妻 噩耗(一)

作者 ︰ 夢里歸塵

繩子恰好甩在了扎桑的後面。

扎桑看著那繩子就在身後,可是伸長了手也始終夠不著,馬越來越往下陷,他根本就不敢用力,氣得罵道︰「沒用的東西,放了10多年的羊,連個繩子都甩不準。」

阿珠赤紅著臉,將繩子拉了回去,後面的洛讓將他手里的繩子搶過去,說道︰「我來。」

阿珠便退到了後面。

洛讓伸著鼻子嗅了嗅風,便使勁地甩動了繩子,繩子在空中劃著越來越大的圈,洛讓看了一眼扎桑,仍是啪地一聲,繩頭連著那顆石頭準確地落在了扎桑的身側。

「好!」,一旁的人齊聲喝彩起來。

扎桑一俯身,將繩子撿了起來,側滾著下了馬。

那群人一見扎桑躺到了雪上,便慢慢地往後退,等都站穩了,便齊握著繩子使勁往後拽。

扎桑很快就被拖出了半箭地,那馬卻不知道如何用力,扎桑又舍不得松了馬韁繩,于是人和馬全停在那,動不了。

扎桑看著自己的身下,全是被壓平了的雪,他靈機一動,重又滾了回去,幾次之後,雪終于被壓緊了。也陷下去了不少。

馬終于騰出了蹄子,順著扎桑碾壓過的凹下去的雪面,深一腳,淺一腳走了出來。

獲救後的扎桑無力地攤在地上,他該如何向丁增曲扎老爺回稟呢!

但天色卻不容他多想了。太陽漸漸斜著,沉下了山,余暉落在山頭,帶著詭異的紅色,雪如同被染過一般,全成了紅色。

山谷里開始寒意肆虐,扎桑望著一下平了不少的山谷,仿若大雪過後一般,來時的蹤跡與路已經找不到一絲痕跡了。他望了望對面的山坡,那狹小的開鑿在絕壁間的路已經被雪掩住了,陡直向下延伸,彷佛從沒人走過一般。

他絕望地站起身,趕著騾隊朝著前方走去。

一隊的人安然無恙,卻獨獨少了領頭的次仁俊美。

沒了領頭,這些人充滿了惶恐,百來頭騾馬馱著貨物,死寂地走在山間,沿著那如蛇一般蜿蜒、狹小的路,朝著山下走去。

扎桑不時地回頭看看,偶爾停下來側耳听听後面的聲音。他有些不死心地奢望次仁俊美能騎著馬突然出現在身後。

只是每一次回望都讓他原本就已經絕望了的心更加絕望了。到最後,他終于徹底死了心,垂著頭,趕著馬,麻木地往前走著。

受了驚嚇的騾馬隊,打著火把,連夜下了山,一直走到山底,到達離了山谷很遠的平地上,這些人才如釋重負一般,將跟他們一樣疲累的騾馬停下,卸了貨,圍在中間,裹上厚厚的氆氌,席地而眠。

*********

梅拉一天一天地算著次仁俊美歸來的日期,十來年的等待,早讓梅拉熟悉了次仁俊美的行程,她日日算著次仁俊美大概到了哪里,隨著回來的日期越來越近,梅拉的心開始暗暗歡欣起來。

這一日,她正帶著央金在廊上數著欄桿,遠處突然傳來了馬蹄聲。

梅拉側耳听著,聲音越來越近,而且是朝著自家的方向而來。

她站起了身,將央金抱在懷里,朝著遠方望去。

原本只有螞蟻大小的人馬越來越大,梅拉目不轉楮地看著,等到了近處,發現竟然是丁增曲扎與扎桑。

梅拉大吃一驚,這個時候,他不在察木多守著店鋪,跑回來干什麼呢?

她看了看原本是跟著次仁俊美出了山的扎桑,現在正騎著馬朝著大院奔來。一股不安涌上了梅拉的心頭。

但她仍鎮定著,抱著央金去了大廳。

她剛坐下,丁增曲扎便進了院子。他快速地翻身上馬,將馬鞭連著韁繩扔給一邊站著的下人,便跑上了樓。

樓板被他蹬得通通通地響。

還沒到樓上,他便喊道︰「阿哥扎多……」

那聲音里明顯透著惶急。

扎西多吉正在大廳里念經,听著這喊聲,念經聲停了,穩穩地說道︰「都30來歲的人了,還這麼慌張。」

丁增曲扎已經到了大廳,他顧不上喘氣,大聲地說道︰「阿哥次仁俊美遇上了雪崩,沒了!」

梅拉的腦海里如同晴天霹靂,轟地炸開了。

她的手一下軟了下來,抱在手里的央金,若不是坐在她的膝頭上,只怕要滾到地上去了。

扎西多吉猛地一下站起來,喝道︰「說什麼呢!」

丁增曲扎看了看阿哥,又看了愣在那里,臉色慘白的梅拉,帶著哭腔說道︰「阿哥次仁俊美踫上了雪崩……」

他還未說完,扎西多吉已經幾步走到了他面前︰「誰說的?」

丁增曲扎看了跪在廳外的扎桑一眼,說道︰「是扎桑回報的信,他昨天上午到的。我已經派了四個人,帶了一個馬幫的伙計,去找了。」

扎西多吉看了看跪在廳外,頭磕在地上的扎桑,壓低了聲音︰「進來,到底怎麼回事?」

扎桑膝行著進來︰「奴才該死,沒有照顧好次仁老爺!」

扎西多吉壓了火氣,沉著聲說道︰「到底怎麼回事,仔仔細細地說清楚。」

扎桑看了一眼臉色鐵青的大老爺,在他印象里,大老爺一貫都是溫和而沉穩的,很少見到拉著臉的時刻。

眼下這樣的表情,更讓扎桑又愧又怕︰「那天,次仁老爺原本是走在最前面的。後來,到了達米拉山谷的時候,老爺看著雪化了……」

梅拉听著扎桑在那不停地說著,臉色越來越白,只覺得天旋地轉卻仍撐著听著。等听到雪崩的時候,她終于堅持不住,一頭倒在了地上。

丁增曲扎慌忙過去將她扶起來,只見她的額上,被桌角砸了一個好大的包,急忙吼道︰「澤西。」

澤西慌慌張張地小跑進來,抱過坐在地上,嚇得直哭的央金。

扎西多吉看了一眼,揮手道︰「你先帶小姐出去。」

丁增曲扎使勁地拍著梅拉的臉頰,好一會,梅拉才悠悠地醒過來。

她看了看坐在自己身側的丁增曲扎︰「這不是真的!」

丁增曲扎低著頭,不說話。

梅拉又看了一眼仍跪在地上的扎桑︰「扎桑,你說的不是真的,他是在察木多清點貨物,過兩天便會回來。」

扎桑看了一眼躺在卡墊上的梅拉,她的臉白得嚇人。

扎桑低低地喊了一聲︰「太太!」

扎西多吉揮了下手︰「你也累了,先下去歇著吧,扎桑。」

扎桑跪在地上沒起來︰「大老爺,奴才該死。奴才想帶著兄弟再去找次仁老爺,要是找不到,奴才便不回來了。」

扎西多吉點了點頭︰「你帶著他去找也可以,再帶上小卓瑪。不過,再遲不要超過一個月,必須得回來。」

扎桑還想說點什麼,扎西多吉已經站了起來︰「你去見見你阿爸吧。你回來後還沒去見他。」

扎桑的鼻子一下就酸了,他慢慢地爬起來,腰彎得低低的,退著出了大廳,朝著外面走去。

廳外不知何時已經偷偷地站了好幾個人,扎桑瞪著眼掃了他們一遍。那幾個人便悄悄地重又退下了。

扎西多吉手里仍捻著佛珠,他看了一眼坐著的丁增曲扎,躺著的梅拉,大步朝著經堂走去。走了幾步,喊道︰「管家!」

尼瑪多吉低著頭,走了過來。

「去拉堆殿請上人為次仁老爺念經祈福,現在就去。明早,我便帶著一家人全去拉堆殿。」

尼瑪多吉低聲應道︰「是,老爺!」

********

拉堆殿里,立在正殿前方的巨大的大日如來,正盤腿坐在蓮花上,一臉慈悲地俯瞰著腳下的眾生。

梅拉跟著扎西多吉帶著家里的大小,一直到下午才趕到拉堆殿。

她第一次沒有心思去想在拉堆殿里誦經的二兒子,只是跪在佛前,虔誠地念著經。

上人跟師傅、阿卡們念了一下午,她便也跟著跪著念到天黑。

一直到師傅們停了去用晚飯,她也不覺得餓,仍在那跪著。

扎西多吉看了一眼梅拉,喊道︰「澤西,扶著太太起來。」

澤西輕輕走過去,想扶著她起來,誰知道梅拉一起來便一個趔趄,差點栽在了地上。

澤西趕緊用力抓住了她。

梅拉掙開了她的手,一跛一跛地朝著殿外的帳篷走去——他們得在這里念七天的經,尼瑪多吉早在早上便已經領著下人們搭好了帳篷。

梅拉只吃了一點糌粑,喝了一點清茶,便沒了胃口。

佛殿里的酥油燈已經點亮了,梅拉看了一眼被照亮了的拉堆殿,站起來,又走了進去,跪著繼續念經。

日子彷佛凝滯了一般,梅拉的膝蓋由最開始的酸痛變成了麻木。她的額頭,因為經常地磕頭,眉心上方已經青紫了好大一片,看上去很是嚇人。

但是,這些痛楚,全不及梅拉心上的痛。她一日一日地固執地跪在那里誦經,執著地磕著該磕的頭,那額頭結了疤,重又被重重地磕頭砸開了,血糊在上面,暗紅的一片。

第一撥去尋找的人也許到了吧,梅拉心里默想著︰「但願能將活生生的次仁俊美給我帶回來。只要他能回來,我願意去大*昭*寺朝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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