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豆身中了沙毒,哪怕有一絲小動作,風魔就能讓她身體內的血液瞬間凝固,所以紅豆也就放寬了心,不逃便不逃吧。
魔界還是很有看頭的,她原本以為此處該是個陰森恐怖的地方,風魔卻笑吟吟地與她攀談,「你所說陰森恐怖的地方叫做鬼界。」
潮濕而幽暗,是魔界大多數時候的樣子,但是這里的草木卻泛著熒熒光澤,妖艷綺麗。見她看得出神,風魔笑著說道︰「第一次來魔界?多看看,怕是日後便沒什麼機會看了,嘿嘿嘿。丫」
紅豆白了他一眼,她沒什麼機會看了,他那麼高興做什麼。
魔界的百窟大殿映入眼簾,紅豆站在它面前仰望著。每一處屋檐都吊起高高的尖角,整體是幽暗的深色,在夜幕之中只能看出個大概。听說名為「百窟」是因為歷屆魔界的魔尊都會葬在此處。
那時她第一次听極月說起,感覺毛骨悚然……
「那他們豈不是日日都與魂靈睡在一處。」
極月卻是溫柔地一笑,「魂靈並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他點了點自己的心口,「這里面的奸邪心思。」
她眨了眨眼,似懂非懂,又問道︰「那何以要有魔界這種地方呢。媲」
「因為魔界最崇尚的是公平。」極月嘆了一口氣,「縱然很多時候,你付出的遠比所獲得的要多許多。」
「什麼意思?」
「魔界族人以采食其他族類的靈魂為生,這便是他們多丑陋古怪的原因。他們也是這六界之中最會做交易的族類。許多時候他們可以滿足你當下的一個願望,而代價便是你永生永世的靈魂。即便如此,還是有很多族類同他們定下這種契約。」
「既然明知道這樣,為何還要上當?」
「上當?」極月笑著搖了搖頭,「並非上當,而是心甘情願。只因兩個字‘貪’、‘欲’。」
風魔湊到出神的紅豆身後,「小丫頭,害怕啦?」
紅豆轉回心思,坦然一笑,「怕?怕是什麼?」
「好好好,」風魔又依依呀呀地笑了起來,「我就是喜歡你這樣的小丫頭,一會兒倘若魔尊不要你,我便把你吃掉,永遠留在我肚子里。」
紅豆撇了撇嘴,對于魔界的「喜歡」,她真是受教了。
「進去吧,魔尊就在里面等你。」用力一推,紅豆踉蹌著邁進了百窟大殿,身後的大門重重關嚴。
四周是黑色的煙霧繚繞,紅豆覺得有成千上百雙眼楮在盯著她。但是她知道,至少現在她還死不了,因為魔尊還要見她。
忽而在她身後響起一道淒厲地聲音,「你為了他兒子又擔起了救世重任,可是他卻絲毫不知。」
猛然回神,紅豆有些驚恐地問道︰「是誰?」
「上神的日子不好過,動不動便要被困幾千年,你私自跑出來,怕不怕女媧責罰啊?」有一個低沉地聲音自紅豆的耳邊響起。
紅豆凝了凝心神,語氣故作鎮定,「魔尊既然是有話要問,何不現身呢?」
話音剛落,紅豆身邊火光乍現,這偌大的屋子里,只有她一人。
「本尊還尚在閉關之中,可是聞到了上神身上悲憤交加的味道,所以親自來相迎。」那聲音捉模不定方向,像是站在她眼前又像從四面八方襲來,分辨不出男女甚至是深沉還是尖細。
「悲憤交加?」紅豆冷笑一聲,「我悲你們大難臨頭卻不自知,憤你們坐井觀天只顧眼前。」
「只怕上神悲的是求不得,憤的是難自主吧?」魔尊口吻輕飄飄的,就這樣一句刺進了紅豆的心中。
求不得,她卻是求不得極月的情,縱然她傾囊付出。難自主,她也卻是難自主,自己的無論多麼想擺月兌救世的名號,到頭還是又擔在了肩上。
「上神自己也該知道,你不是一顆五彩石吧?」
紅豆心中一驚,此事只有極月和引渡師父知曉,何以魔尊也知道?
似是能讀出她心中所想,魔尊笑道︰「六界之事,沒有本尊不知道的,只有本尊不想知道的。」
「我是不是五彩石,與你又有何干?」
「與本尊自然是沒有干系,」那聲音方向變換,又從紅豆的耳畔響起,細細小小的如同私密的耳語,「你若不是五彩石,為何要救世?這個問題上神難道從來不曾想過嗎?」
紅豆伸手一揮,卻什麼都觸踫不到,「那是因為女媧娘娘……」
話還未說完,便被魔尊打斷,「因為她利用你。」
「你胡說!」女媧娘娘對她有再造之恩,紅豆容不得任何人詆毀她。
「是我胡說還是你不敢這麼想?」那聲音又回到了耳畔,「她自己躲在八荒之外,讓你拼上性命替她救世,她給過你什麼?讓我想想,喔,五道神力。可是倘若沒有這神力你如何救世呢?她還給過你什麼?你甚至連深愛的男子都求不得啊,嘖嘖嘖。」
紅豆沉寂片刻,就在魔尊以為她已經認同了自己的想法時,她突然輕笑出聲,「魔尊,這世上不是誰都如同你這般,只顧及自己。」
「咯咯咯,這世上哪有誰沒有所求?上神敢說自己無所求嗎?」魔尊輕蔑地笑聲越發刺耳。
「你若偏要說我有所求,我誠然是有所求的。我求六界安穩,八荒太平,沒有妻離子散,再無家破人亡。」紅豆眼中閃爍的光芒堅定而自豪,「你說女媧娘娘沒給我什麼?倘若沒有她則沒有今日我與你站在此處說話,你還敢說我未從她那處獲得什麼嗎?我做了萬余年的救世上神,卻從來不知何謂救世。反倒是此次我再動用這五道神力,方才知道,救世不是負擔,而是在危急之時,我心之所向。魔尊,今日是妖界大難,我出手相助。倘若他日是魔界面臨被毀,我也會義不容辭。六界存在了萬萬年,不論哪一界消亡都會破壞這里的均衡,它走不向統一,只能走向衰敗。」
魔尊久久不出聲響,不知道他是被紅豆說服亦或是在想反駁之詞。紅豆卻不在意,她此刻倒是有些感激魔尊的,他問出的問題,紅豆從來未曾想過。
她為何救世?
以前心中只知道要去救世,可是到底何為救世,為何救世,她從來不曾想過。反倒是這次被逼得無路可退,方才知她不過就是遵循了自己的心意,世人便稱此為救世罷了。便也是在此刻,紅豆似是能窺探到一絲極月心中所想,他亦不是為了救世而救世,而是他心中收納六界八荒,將世人都放在心中,呵護著,愛著。
魔尊似是又聞到了這名為情的欲念,見縫插針、無孔不入便是他的代名,「那你的紫微君呢?」
「你既是說我的紫微君,」紅豆翩然一笑,仿若桃花,「那又與你何干?」
「你不想得到他?我有個辦法……」魔尊似是要拿出殺手 一般,極盡全力的游說著紅豆。
「魔尊。」紅豆早已經缺失了耐性,「你到底想要從我身上拿走什麼?你幾次三番要誘我入局,不就是貪圖我身上的東西嗎?」
似是被一語道破,魔尊再沒有出過聲響。
身後「咿呀」一聲,大門已經打開,紅豆不知何時又回到了剛邁進大殿的位置,風魔從她身旁走過,而她則被幾個魔兵拉了出去。紅豆不知道下面等著自己的是什麼,但是至少有一點,她知道魔尊的目的沒有達成,從風魔那陰沉的臉上,便能看出。
「尊上。」大門關閉的嚴絲合縫,風魔才敢出聲請示。
「你說,為什麼?」魔尊的聲音很是疑惑,「她差點魂飛魄散,又被困在天界山巔三千余年,現如今我見了她,為什麼她還是沒有恨念?!」
風魔心中暗想,尊上都不知道的事情,他哪里會知曉。「屬下愚鈍。」
「是了,一定是這樣!」魔尊又自言自語道︰「一定是因為她受的傷還不夠,我還要再給她一點驚喜,嘻嘻嘻……」
打斷了魔尊的自言自語,風魔沒有忘記來的主要目的,「尊上何時返回魔界?」
「很快,」魔尊也斂了笑意,「右使回來了嗎?」
「右使還在路上,前些日子她帶回消息,說是那個小徒弟成魔了,于是便將她一同帶了回來。」風魔畢恭畢敬地答道。
「哼,她的命盤便埋在我魔族,縱然她想要修仙,可是永生永世只能成魔!想逃?沒那麼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