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豆在涼亭之中漸漸張開眼楮,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月亮還有些朦朧的掛在天上,太陽馬上要躍居而上。
這麼好猜的謎底,她竟然想了這樣久,或許是因為不願去相信吧,所以她總是不想讓自己想得那樣絕望。
或許這世上狐族很多,可是痴戀著有花的狐狸只有一條。
她想,她已經不需要再去找霜辰的秘密了,抬起眼角,在這個炎炎夏日里,只有一個人會隨時身披玄色大氅,如今他就站在她的面前丫。
「少傅……」他背著光,看不清表情,可是語氣之中卻帶著遲疑。
紅豆未起身,只是淡淡地看著他,「或許你該叫我一聲師父。」
霜辰張了張嘴,看著她的眼神有些幽怨,「你一夜未睡?」
「我在等你,」紅豆看著霜辰像小孩子做錯事情卻不敢承認一般的表情,「等你告訴我,為什麼我的有狐搖身一變,竟然成了妖界的相國。」她將身體窩在貴妃椅中,挑著眼角看他,「或者告訴我,為什麼妖界相國屈尊降貴,跑到了五芒山做我的徒弟。媲」
霜辰默默走到石桌旁,坐在了紅豆的對面,沉默了許久,終于開口︰「早在我做你徒弟的第一日,我便跟你說過,卻不知你是否還記得。」
紅豆長長嘆了一口氣,那已經是兩千多年以前的事情了,她要好好想一想,第一次遇見他的時候……
與收其他徒弟不同,紅豆第一次看見有狐是在萬獸山,那時他已經是一個倜儻的男子。她剛遇見有歸不久,再看見他時雖說有些錯愕卻也不意外。
「狐族?」那細長而又上翹的眼尾,尖、挺的鼻子,嘴角兩邊微微上揚,那狐媚又狡黠的美,怕是只有狐族才能生的出如此男女皆媚的模樣。
男子一笑,「是。」
「狐族怎麼會在這種地方?」
「本是為了尋一件事物,途中貪戀這里的美色,便駐足難前了。待到回過身,卻成了這山中的精。」他眉眼一動,就是說不出來的妖媚。
他說是來尋物,可紅豆已是死過一次,身上又有何物值得他人尋呢,那時只以為他是想溜入人間卻在此迷路的小狐狸,哪里想得到,原來他竟是一來便說了初衷。
「你……」想問的問題太多,紅豆竟一時語塞的不知從何問起。
霜辰余光一掃,便看見了探頭探腦的奸細二妖組,對著紅豆一笑,「不如換個地方,我與少傅說一個故事听,可好?」
霜辰走近紅豆,攤開好看的手在紅豆眼前微微劃過,一陣香氣飄過,再張開眼,她已經不知是在何處。
四周樹木參天搖動作響,樹林的深處有稀稀疏疏的響聲,紅豆循聲而去,那踏過樹葉的聲勢越發浩大,一群狐族奔馳在這座樹林之中,有一只直奔她而來,紅豆想念訣閃開卻發現法力皆無,狐狸高高躍起,沒有預想的踫撞,卻是穿過了她的身體。
紅豆回過神,原來這里竟是霜辰給她制造的一個幻境,他所說的講個故事,就是指這般嗎。
她看著這凌亂的狐群,分明是四散逃命而去,那隊伍的最後,有一只火紅色小狐狸身旁簇擁許多白狐,不到片刻,在後面追趕它們的人也現了身,紅豆仔細看竟是一些妖差。
「主上有命,趕盡殺絕,一個不留!」
「是!」
紅豆微微皺著眉,幾萬年前的傳說是真的,狐族被妖界君主趕出了妖界,只因他們精通幻術,給他們按上了一個惑主的罪名,便要誅滅全族,紅豆攥緊了拳頭,這是對它們力量的恐懼!
小紅狐搖身一變,一個眼角上挑的少年立于妖差面前,「你們若是想抓,便抓我好了,放過我的族人!」
「少主!」那些他身畔的白狐也統統幻化成了侍衛,擋在他身前。
「不管是你,還是你的族人,誰都逃不了。你們身上已經中了主上的千里追魂,不管逃到哪兒,我們都會找到!勸你們還是不要負隅頑抗。」為首的妖主面目猙獰,「來啊,殺!」
依仗幻術的狐族大多不會什麼防身的妖法,倘若真的是硬斗起來,是毫無招架之力的,可那小紅狐少年卻也不躲,「掩護它們先走,我不會苟且偷生的。」
「少主,先走要緊啊。」護衛拉扯著他的衣袖,他甩開手捻了個決,這茂密的叢林轉瞬間變成了冰天雪地,妖主露著獰笑,用長槍一挑旁邊的一塊石頭,幻術立刻便被破除,「都說過了你們身上有千里追魂,此等幻術我們也是看的一清二楚。」
紅狐少年咬著唇,右手幻化出一柄長劍,「將士們,隨我誓死守護狐族,與他們血戰到底,為我們的子民爭取時間!」
兩旁的侍衛看著他,紛紛掏出了腰間的刀劍。妖主輕蔑一笑,動了動手指,示意身後的妖差們動手。
忽然一聲鳴叫從天空之中傳來,一只火鳳帶著八方業火從九天之上翩然而下。遇見業火的妖差慌忙後退,火鳳紅光一閃便成了一個身著白衣的人兒站在紅狐少年身前,「本是同根生,何必要下此毒手?」
「極月!」妖主看清來人是誰,咬牙切齒的喊出了他的名字,「你月兌離妖族許久,如今想要干什麼?」
「想保狐族一絲血脈。」那聲音溫潤而輕柔,像是夏日吹來的涼風,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口吻。
忽而紅狐少年、白衣極月通通消失,身邊的場景變換,紅豆又置身一高山流水之處。
極月被一身紅色的烈焰包裹,霜辰在他身後施咒,那一身的烈焰終是漸漸消退了下去。
「為何你體內的妖血涌動如此厲害?」霜辰收了式,將極月扶起。
極月淡淡笑了一下,微微抬手表示自己無恙,「將抽了仙筋,有些失去控制了。」
「紫微真君做的不開心了?」霜辰看他逞強的樣子卻也沒多說什麼,「不留在仙界,想留在妖界了?」
「無論我身在哪里,都在六界之中,何為去留呢?」極月微微仰著臉,看向九重天,「希望還在天界的她,能替我完成未完的事。」
「你現在回到妖界,作何打算?」
極月看了一眼霜辰,「若我說想重整妖界,同魔界劃清界限,你有何建議?」
霜辰那好看的嘴角挑起一抹笑,「奉陪到底。」
兩人在高山流水之間,相視而笑莫逆于心。
身邊場景再轉變,臨淵妖界。
「師父,她重傷不能自愈,如此下去恐怕要生生鮮血流進,如今只有你的鳳凰心能救她。」那一身青藍長袍的清秀男子,竟是許久不見的妄秋。
「主上,」霜辰臉上難得有此等凝重的表情,「鳳凰心若失,你的修為可就不能再有增進了。」
「是我將她重傷至此,若是她出了什麼事,便是讓我拿這條命去抵,也是應當的。」紅豆沒有見過極月那樣的表情,似是極度痛心疾首又帶著悔恨,「又何況區區一顆鳳凰心。」
極月修長的手,透過錦白的長袍伸向自己的胸膛。
「主上!」霜辰雙膝跪地,「請三思而行。」
「此事我絕不後悔。」他拿出閃爍著紅光的鳳凰心,抵到妄秋面前。「拿去救她,路上千萬小心。」
妄秋眼中含淚,雙手捧過鳳凰心,「師父,徒兒走了。」不知為何走了幾步,卻突然回頭跪地三叩首,滿面淚痕道︰「師父千萬保重。」
妄秋的身影才消失在萬里晴空之中,極月便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場景再度變換,在霜辰的房中,他手中捧著一條紅色的尾巴,其余的八條在地上拖拉出一條長長的血痕。
他口中頌咒,手中捻訣。
手中的尾巴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風流男子,一顰一笑之間與他有數不盡的相似,不是有狐還有誰……
極月破門而入,看著眼前的場景也微怔在那里。
霜辰扯了一個蒼白的笑,「如今妖界離不開我,我又不放心他人去替你找可代替鳳凰心之物,終是想了這個法子。」
極月的目光轉到了地上的血跡,又看了看剩下的八條尾巴。
霜辰順著極月的目光也看了看,「你救我全族,我用一條尾巴算什麼,再說不是還有八條呢嗎,不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