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大局已定,武德星君朝向天兵天將大喝一聲,「來啊,給我將刺客拿下!」一群惟命是從的天兵便瘋跑了上去。
以天泉和五彩為圓心,突然金光乍泄,天泉自那一抹金色中回眸,眼神之凌厲讓那群天兵天將們覺得剎那間冰雪來襲,「誰敢動她?」
武德星君征詢地看向玉帝,玉帝轉向天泉,「她假借極南天之名,扮成南海仙翁的弟子,偷偷潛入了天庭,幸好看守的仙姑機靈,特意派了仙娥去極南天求證,將實情告知上神。後她又派其同伙兩次潛入天庭的寢殿,猖狂之極!現今竟公然在凌霄寶殿之上威脅于朕,此等罪行……」
玉帝不得不停了下來,因為他發現洋洋灑灑地說了一大番話,天泉的眼楮從來沒看過自己,他只是脈脈地看著五彩,很安靜卻好像一直在用眼楮說個不停丫,
見玉帝說完了,天泉還算客氣的看了他一眼,聲音淡淡地,「她是我極南天的人,我要帶她走。」
五彩看著天泉微微有些愣,自己又被他護在了羽翼之下,「極南天的人」這一個名號,就足以她隨時隨地全身而退,其實他一直都當她是自己人,只有她總是渾然不知。
玉帝也呆愣地看著天泉,他想起天泉對他說,「我來,不是為救你的。」
原來,他是為了五彩而來媲。
天泉沒等玉帝說什麼,便自顧自地拉起了五彩,淡然說道︰「我們走吧。」
五彩被天泉拉著走了幾步,突然頓下腳步。說起走,五彩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等等,我現在還不能走。」
天泉斜睨了一眼還在椅子上安然睡著的有裊,「把他也帶走。」
他周全的替她想好,將她的同伙也一並帶走,可是她卻低著頭,有些難以開口,「我還有一件事。」
天泉心中下意識的感覺,這件事情他一定不會願意知道,「是什麼?」
五彩抬起臉,眼中帶著堅定的神情,「我是來問鳳凰心的下落。」
「鳳凰心?」天泉微微眯起了眼,那些莫名而來的怒氣霎時間就將他填滿,「你為了極月的鳳凰心而來?」
「是。」五彩沒有猶豫,可是她隱隱的感覺到,天泉不知為何有些異樣。
天泉緊緊抿著唇,她厭棄天界一事,他心中也算是有數,可是時隔幾千年,她重返天界,竟然又是為了那個極月。
回過頭,天泉對南海仙翁吩咐了一句,「將那個男的帶回極南天療傷。」
看著南海仙翁有些為難走了過來,「五彩上神……」
五彩身子一橫,站定在有裊的身前,她帶著一絲無奈看著天泉緩緩開口,「我真的還不能走。」
「今日你和你的徒弟,必須跟我走。」天泉那如冰似刀的聲音,已經將他的情緒徹底暴露。
「鳳凰心下落不明,我恐是再難入天界,今日我一定要讓玉帝把話說清楚!」五彩回首狠狠地看著玉帝。
這副誓不罷休的表情,玉帝在三千年也見過,他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看著天泉,等著他的表態。
「倘若他不說呢?」天泉的余光掃過玉帝,如今這種場面,即便是他想說什麼,也絕不會再開口了。
「翻天覆地,在所不惜。」這樣的機會,怕是再也沒有了,她絕對不能任它這樣錯過。
「你若是想翻天,」天泉仰起頭,那眼神之中滿滿都是不屑的挑釁,「我鎮守天界萬萬年,你需得先過我這一關。」
「為什麼?」五彩滿眼驚訝地看著他,她想過他會說很多的理由,但是卻萬萬沒有想到,他竟然會選擇護著仙界,「就算你不想幫我,我也能理解,可是你為什麼要攔著我?」
「為什麼?!」天泉微一眯眸,那眼中除了流瀉而出的怒意,似乎還帶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疼痛,「你若是不願留在天界便不留,我不怕花費三千年跋山涉水去尋你。你若是願去尋他便去尋他,我乘奔御風也甘願去魔界救你。可是只有一事,我當日允過你,只要有我在,我便不允許誰傷害你一絲一毫。你喜歡做什麼,你大可以去做,可你若再傷害你自己,我絕不準。」
五彩嘴巴微張,她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正想著如何反駁他的時候,一道金光籠罩了所有人。
武德星君放下擋住眼楮的衣袖,「玉帝,他們……」全都不見了,其中也包括了在椅子上的有裊。
「不要追了。」玉帝擺擺手,「就算是追去了,你能把誰帶回來?」
「那就讓他們,這麼走了?」武德星君顯然有一些不甘心。
玉帝看了他一眼,用只有他們倆能听見的聲音說道︰「與妖界開戰在即,我們沒有多余的力氣浪費在他們身上,何況,又有戰龍金神在,如此這般特殊的時候,不宜與他撕破臉,如今給了他一個方便,日後還有用得到他的地方。」
看著凌霄寶殿內的天兵天將退去,玉帝雙手背在身後,看著外面的朗朗乾坤,吶吶自語︰「不能再拖了……」極南天。
金光閃過,憑空便多了兩道身影。
五彩欲言又止,她想了很多責怪他的話,埋怨他迫使她錯過了這唯一的一次機會,可是到最後,卻因為他之前說的那一句話,全然找不到勇氣開口。
天泉看著她沉默不語的樣子,轉身想走,可是思慮了片刻,他聲音帶著一絲柔軟,對著五彩說︰「凌霄寶殿之外已經有許多仙家聚集而來,倘若再不走,若是在仙界鬧開,想必你假借肉身還魂之事,必將暴露無遺。」
五彩呆愣的看著天泉,直到他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他可是從仙界強行帶跑了一個刺客,他不想想如何解釋,反倒擔憂她日後難以對女媧娘娘自圓其說?
這其實不是最大的疑點,五彩感覺天泉和之前不太一樣了,不管是三千年前的天泉,還是百年前的玄螭,如今的他,讓五彩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回過身,一座琉璃鋪頂的樓閣佇立在五彩眼前,雕梁畫棟,艷麗不可方物,最最乍眼的是樓閣的正中一塊碩大的匾額,上提三字︰「五芒殿。」
對,就是這個感覺。她明明白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來自他的關心,這個將什麼都隱于心底的戰龍金神的關心。
五彩輕輕撫著門板,這似乎是有些年頭了,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蓋好的。
推開門,里面不像外面那樣奢華,反倒是極盡簡單,里面所有的東西都是新的,仿若沒有誰住過,它們都靜靜地擺在那里,等著誰。
推開內室的房門,映入眼簾的是縴毫不差的熟悉,那時她日日久臥病榻,只能用眼楮張望這些陳設,不知是不是就這樣印在腦子里,她上了五芒山,也將自己的小築陳列成這般模樣,在她的心目中,玉帝賜給的宮殿不過是一處落腳地,真正的棲身之所,怕就應該是長成這個模樣吧。
突然五彩停住了腳步,傳來的那悠長綿延的聲音再次勾起了她腦中的記憶,慌忙走到窗邊,她推開窗,滿眼是挺拔的紫色,那些紫竹隨風搖曳,頌唱著梵音裊裊。
在這座樓閣的後院,種著根根直立的紫竹。
她未等到五芒山的紫竹成林,便將他狠心送去了鬼界。可是如今他為她造亭台搭樓閣,還將這根根挺拔的紫竹也一並給了她,五彩模著腰間的紫竹蕭,他就是這個樣子,不動聲色的將她說過的話,全然記在腦中,然後一一達成。
「這些紫竹,是尊上特意去南海普陀山要來了的。」
五彩回身,南海仙翁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捻著花白的胡須,看著眼前這一紫竹林。
「菩薩說,這紫竹畏寒,實則不宜在極南天栽種。可是任誰都沒想到,區區百年,這紫竹就能蔚然成林。」
「他定是下了一番苦功夫。」五彩深知紫竹多難成活,當年她想方設法在自家小築的後院,歷經了千年才得一株紫竹幼苗,又兩千年才培育成林,其中艱辛,五彩深有體會。
「怕不只有苦工,」南海仙翁煞有介事地看著五彩,「還有一番苦心啊。」
五彩尷尬地笑了笑,「戰龍金神向來是說到做到,允諾賠我的紫竹林,如今也兌現了。」
他說護她周全,便天上地下哪怕相隔萬里都保她無事,她要他賠這紫竹,也已經蔚然成林,如今她才相信,他說出口的話必然是擲地有聲,每一件都是圓滿。
「尊上向來信守承諾,」南海仙翁似是看出了她那絲絲點點的遮掩,「可是上神,尊上卻從來不輕易的對誰輕許承諾。」
一陣風吹著紫竹梵音作響,吹得五彩披散在背後的長發飛揚,也吹得她心中本是沉寂千年的湖面,再起了波瀾。
這點點滴滴幾千年,是不是有一些什麼東西,讓她生生錯過,然後在晚來的春雨之後,猛然生長,等到她回過神,那些不知名的東西,已然參天。
「有裊,」五彩已經不知再說什麼是好,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徒弟,「有裊他傷勢如何?」
「尊上親自去看過,吩咐侍婢熬了些湯藥,是些外傷,上神無須擔心。」
原來他剛才走了之後,便是去親自看了有裊,也沒見他們在五芒山有什麼交集,如今他卻親自去探望,這一些些的小事,怎麼能讓五彩不上心呢。
「這次貿然來了仙界,給仙翁帶來這些不便,我深感愧疚。」五彩假借極南天之名,如今帶來了這麼多麻煩,她也理應跟南海仙翁陪個不是。
「那日仙界來的仙娥突然來找我,我便覺得事有蹊蹺,向那仙娥問了問你們的形態容貌、舉止衣著。那仙娥說,有個女子頭上有五彩花瓣的印記,我心下便確定是上神無疑。」
五彩抬眸看了南海仙翁一眼,垂下頭,「那…天泉怎麼跟你一起來了?」
「上神的體內還有尊上的一魄,上神難道忘了?」南海仙翁看著她有些擔憂的表情,一笑道︰「何況這等大事,又如何能瞞得過尊上。心知你重返仙界或許有危險,我等便趕去了。不過還好,上神還沒釀成什麼禍事。」回想起之前的一幕,五彩被心魔蒙蔽的意識,倘若不是天泉來得及時,怕是玉帝此時已經魂飛魄散,徒造了殺孽。
「仙翁還請放心。」五彩心中畢竟還是帶有愧疚的,「待到有裊傷勢好轉,我便帶他離開,不會為極南天再生禍事。」
「上神,」南海仙翁的語氣突然有些轉變,似是閑嘮家常一般,「不管是感謝亦或是愧疚,還望上神親自與尊上說一說。尊上貴為戰龍金神萬萬年,大都在守護天界或是極南天的安危,向來少與生靈打交道,倒不是尊上喜歡寡言,而是與他來說,確實不知道該與他人說些什麼。五彩上神是想要與尊上說些什麼,還是親自去找他為好。」
五彩在心中思量了再三,有些事情確實是要感謝他,單憑她幾千年前的舉手之勞,不足以承他如此多的恩情,她點了點頭,「我明白了,到時候我會去親自跟他道謝,讓仙翁多費心了。」
「不敢當。」南海仙翁心中暗想,若是這位上神是真的知道了才好,否則以自家尊上的性格,真不知何時才是個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