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彩告別了南海仙翁,來到有裊房間的時候,日頭已經開始落山了。
「醒了?」看著有裊精神還不錯,五彩很是關切的問,「哪里還疼嗎?」
有裊看著五彩的眼神中有些激動,「師父,你知不知道,剛才是戰龍金神來看我了!
「啊,他來看你了。」五彩當然知道,她就是被戰龍金神親自擒回來的。
「竟然是戰龍金神親自來了,我以前只從古籍之中看過他的名字,沒想到他竟然是這個樣子的。」有裊依舊是那種興奮的語調丫。
五彩嗯嗯啊啊地答應著,心中想著,這有什麼好稀奇的,倘若被你知道,為師現在身上有一魄是從戰龍金神身上扒下來的,你會不會覺得為師很厲害?
當然,這件事情,五彩是絕對不會告訴他的媲。
與他又攀談了幾句,看他興奮的樣子,估模著他身上的傷應該沒什麼大礙了,五彩敷衍著說︰「你沒事我就放心了。」
可是有裊一點都不想放過這麼好的機會,「師父,你認識他嗎?是他來救走的我們?」
「你…很崇拜他嗎?」五彩很奇怪地問︰「以前怎麼從沒听你說過。」
「他可是上古正神,听聞他獨自浴血妖魔界,鎮守伏羲一族幾萬年。」有裊的眼楮亮晶晶的,說起來是滿滿的興致高,「他才算得上是天界的英雄!」
五彩低頭想著,哦?是嗎。那你要是知道他就是玄螭,是不是就沒有這麼興奮的表情了。可惜為了顧及戰龍金神的形象,還有讓他對英雄充滿憧憬與敬佩,這種天界丑聞是不能告訴他的。
「你師父我也是響當當的上神,怎麼不見你這麼崇拜我?」說實話五彩還是有些結郁,跟天泉一比,她就變成一個半吊子上神了。
「這……」有裊撓著頭,「這不一樣,您和他不能比啊。」
「對,我比不上他。」五彩白了他一眼。
「話也不能這麼說,師父也有師父的優點。」有裊看出五彩不怎麼高興,忙把話圓了回來。
說白了還是比不上天泉,五彩也懶得計較,「你沒事兒我便走了。你好生休息吧。」
「師父,」有裊微微從床上坐起身來,「你還沒跟我說,你認識他?」
看來是沒逃過,五彩又轉回身,「啊,算是舊相識了。」
「那我們能不能再多留幾日。」有裊的表情可憐巴巴的像小狗。
五彩本來想教訓他,你上輩子的恩師的鳳凰心還在外流浪呢,如今你就見異思遷,留在上界看金神,你對得起你上輩子的恩師嗎!
不過,心底里冒出了一個聲音,緩緩地規勸她︰鳳凰心都丟了三千多年了,也不在乎這幾天,如今也知道了大體的下落,多留幾日便留幾日吧。
「你看看你這個沒見過世面的樣子。」五彩白了他一眼,「想留便留吧。」
看著有裊笑逐顏開,五彩也放心的邁出了他的房間。
去天泉寢殿的路上,五彩開始琢磨這件事,大抵來說看見天泉的小仙都該是這幅模樣吧,畢竟他也是上古正統之神,她是斷然比不上分毫的。
想想這種事,五彩又想到了自己,說是一個救世上神,心胸沒有極月寬廣,容不下六界八荒,能力沒有天泉出眾,想保護的東西沒有一次守護成功。被女媧娘娘勒令思過,還不停規勸,偷偷用禁術結魂跑出了五芒山,現今被逼的又將五道神力取出,再把救世上神的名號背在身上,她這兩世過得,確實沒有什麼可圈可點的地方。
極月是雖然身處妖界,可心中卻是納著百川。天泉雖說不管天下蒼生之事,但怎麼也算得上是天界的守護神,想想他們兩個,五彩也確實覺得自愧不如,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突然身後響起一把冰涼的聲音,「這麼不願意來,大可不必來,別站在我門前嘆氣,壞了我的風水。」
一听便知如此毒的話是誰說出來的,五彩覺得這幾千年天泉確實有些改變,但是尖酸刻薄這一點還是絲毫未變,「並非是不願意來,只是覺得上次從這里走得匆匆,我們都未道個別,或者見上一面。」
天泉幾步走到五彩的身前,「是你未看到我,我可是看見你了。」
「你看見我了?那日我走,你來送我了?」五彩跟著天泉緊走了幾步。
到了寢殿的門前,天泉一推門,扭頭問五彩,「你是進還是不進?」
知道他這是不願意回答,五彩也識相的閉了嘴,乖乖地跟著他走了進去。
天泉的寢殿變化不大,還如同三、四千年前那般,幾乎是原模原樣的搬到了下界,她難得乖乖的跟著天泉,安靜的在茶桌旁落座。
看著天泉斂袖斟茶的模樣,她的思緒就跳回到在五芒山上,他們在小築里飲茶談天的時候,那時是最後一次,他們面對面坐在一起。
一杯騰著裊裊熱氣的茶被推到了五彩的面前,天泉也不說話,只是安靜地喝茶看著她。
一下子襲來的凝重氣氛讓五彩有些手忙腳亂,她本是想著過來自然地說一聲謝謝還有抱歉,可是在他這樣的注視之下,似乎有些難以開口。
「我听有裊說,你去看過他了。」五彩淺淺喝了一口茶,「他很崇拜你。」
天泉單手端著茶杯,在手中旋轉把玩,「然後呢。」
五彩努力回想,「嗯,對了,他還說想要在這里多住幾日。」
「還有呢?」天泉定眸看著五彩,絲毫不錯過她局促的表情。
五彩低頭看著茶杯,冥思苦想也不知道接下來應該怎麼開展。
「沒有了?」天泉挑眉看她,「我還以為你會埋怨我,讓你失去了鳳凰心的下落。」
「我在你心目中就那麼不知好歹嗎?」五彩深知他從來不喜歡多說什麼,可是那日他還是和她解釋了離開的原因,這樣已經足夠了。
「確實很不知好歹。」天泉淺淺嘗了一口茶,眼楮卻仍然盯著她。
被他看得發慌,五彩有點狗腿的拿起茶壺,將他的茶杯斟滿,「就算在天界再找下去,也沒有什麼線索,過些日子等到有裊好一些,我會去一趟魔界看看。」
天泉略微頓了頓,眼神變得凌厲,「你還要去魔界?」
想起上次受的折磨,五彩也是有些後怕的,「玉帝與魔界勾結,如今隨時會對妖界出兵,倘若戰事一起,那將演變成六界的戰爭,我斷不能坐視不理。」
「六界戰爭?」天泉冷冷一笑,「你這是打著救世的幌子,去魔界尋鳳凰心?」
「此事也關乎三千年的誅仙事件。」
天泉很厭惡五彩現在眼楮之中的光芒,那種帶有著責任的光芒叫做救世。「你不是說,你再也不想做救世上神了嗎?」
五彩緩緩將臉垂下,她心中又何嘗想要再將這個救世上神的重擔挑在肩上,「你信不信,命輪都是早就安排好的,就算是逃,也逃不掉。」
「我從來不相信。」天泉眼中是露骨的輕蔑,也夾雜著猖狂的自信,「沒有什麼是‘應該’或是‘必須’的。」
「那麼天定的呢?」五彩苦笑著看他,他站在六界至尊的位置,又哪里會懂得她的無可奈何。
「我從來不畏懼逆天而行。」天泉定眸看著她,仿佛緊緊地盯著她那一絲妥協,「我想去做的,必定全力以赴,不顧及退路。我不想去做的,也沒有誰能夠逼迫我。並非因為我有了這一身的神力才能這樣任意妄為,而是為了過這種任意妄為的日子,我才選擇去擁有這樣的力量。五彩,不要讓你的力量左右你的思想,要去用你的思想,控制你的力量。」
「那麼,如果我說,我一定要去魔界找鳳凰心呢?」五彩抬起眼楮看著天泉。
天泉嘴邊若有似無地勾起一抹無奈的笑意,「這樣听起來,比去拯救六界舒服多了。不過在此之前,你拿走我的一魄也是時候該還給我了吧?」
當日拿走他的魂魄確實出于無奈,如今也應該物歸原主了,但話雖如此,可是她若是將這一魄還給他,那豈不是還要回到五芒山去再做修行,他如此做,莫非是不想讓她去魔界?
五彩將三魂七魄珠從手上摘下,推到他面前,面色坦然地說︰「好,還給你。」
「我要的是我的魂魄,又不是要你的性命。」天泉將手攤開,手中一顆閃爍著光華的珠子安靜地躺在他的手心,「我的魂魄可能會對其它的魂魄珠有相斥,這是集天界光華而成的靈珠,將它替換上去,若是沒有和稱的元神,你要拿什麼去大鬧魔界,我可不想每一次都要走那麼遠去救你。」
五彩愣愣地看著他,即便他如此不願意自己遠赴魔界,可是仍然為她的身體早就準備好的魂魄。其實當她摘下三魂七魄珠的那一刻,她便隱隱覺得,就算是將性命都交到他手上,自己也沒有絲毫的顧慮。
而他,則是從來沒有一次讓她失望過的。
口中念訣,十顆珠子漂浮在她眼前,有一顆金色的珠子蠢蠢欲動,五彩用手指輕輕一點,那金色便疾奔著天泉而去,被他吸納進了體內。
天泉手中的珠子向得到吸引一般,飛入了五彩的三魂七魄珠內,這十顆珠子熠熠生輝,相互緊靠,幻化成手珠又回到了五彩的手腕之上。
自從五彩打破了禁錮,收回了五道神力,天泉的一魄常常會給五彩帶來一些負面的阻礙,讓她的肉身經常不听使喚。很早她便開始為這件事頭疼,好在不經常動用神力,影響不大,現今他也算是為她解決了困擾她許久的事情。
五彩心中有些欣喜,如今這幅**用起來更是得心應手,天泉又推過來一個小錦盒。
「這是固神丹,南海仙翁親自煉制的,原本是為了穩固我體內的元神,當初多做了些,這顆給你。」
五彩接過錦盒,想起自己來之前,南海仙翁說過的話,其實天泉只是不善于表達,突然就淺淺地笑了起來,其實他不止是不善于表達,還經常喜歡說謊。
「天泉,謝謝你。」天泉瞄了她一眼,「這是南海仙翁順手做的,不用謝我。」
「是謝謝你一直以來對我的關照,」五彩手中握著小錦盒,終于坦然地說出了這句話,「也很抱歉,為你和極南天帶來了這麼多的麻煩。」
天泉微微有一些驚愕,可是很快臉上又變得面無表情,「不需要。」
五彩帶著疑問看著天泉,第一次她听到對于謝意的拒絕。
「我不需要你覺得感謝或是歉意,」天泉將手中的茶盞放下,安靜地看著五彩的眼眸,「你只需要接受就行了。」
五彩垂下睫毛,「我為極南天所做的,不值得你為我做什麼多。」
「那你便當我是為了自己做的。」
五彩打趣著說︰「為了免于被愧疚折磨嗎?」
天泉卻絲毫沒有覺得這句話哪里好笑,反而有些認真地說︰「或許不止是這一點。」
五彩突然之間很好奇,「那還有什麼呢?」
听到她略帶挑釁的語調,天泉單手撐桌,突然湊近到她的面前,「你想知道嗎?我可以告訴你。」
如此反倒是五彩連忙站起身來,「唔,改日再說也行,」回頭打量了一下天色,「已經日落了,今日我先回去了,改日再來登門拜訪。」